萬歲爺的聖駕是在七月十四日這日抵達京城的。


    四爺和直郡王等皇子自然是在紫禁城外等候相迎的。


    等萬歲爺的聖駕快進紫禁城時四爺還在走神,七月裏這日頭底下站著著實夠遭罪的。


    四爺迴神時還是被直郡王給嚇的。


    也不知站在前頭的直郡王是抽什麽風,“哇”的一聲便哭了出來,而後便是掩飾不住的哭聲,嘴裏還念叨著“十六命苦”之類的話語。


    四爺低下頭去,在眾人看不到的地方還是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十六都去了快兩個月了,大哥這會兒在人前哭得也忒假了,這會兒倒是想著裝兄弟情深了。


    四爺想想已去的十六都覺得惡心。


    萬歲爺在上頭,日頭被禦輦遮擋,但他還是眯著眼想要看清在跟前的幾個兒子。


    老大——萬歲爺直接掠過。


    老四一直低著頭,倒像是有那麽幾分緬懷十六的意思,不過就算是低著頭老四的脊背也沒有彎下去。


    這才是大清男兒該有的氣性。


    老大哭哭啼啼的成什麽樣子。


    至於後頭的老八,萬歲爺直接沒看見。


    萬歲爺揮了揮手,下頭的梁九功便意會的上前:“一路舟車勞頓萬歲爺還需要休整,幾位爺便先散了吧。”


    四爺拱手:“請公公傳句話,叫皇阿瑪保重龍體。”


    四爺說完自己都愣了愣,這種話,近來倒是常聽小格格說,這會兒一順嘴便脫口而出了。


    隻是四爺說這話時還真隻是當應付的話說的。


    說兩句關心的話身上又不會掉塊肉。


    直郡王的哭聲變成嗚咽,他也很快對著梁九功附和了一句。


    等梁九功如實把話傳迴萬歲爺的耳朵裏,萬歲爺欣慰地笑笑:“老四前些日子是不是感染了風寒,這孩子,自個兒的身子都沒好全——”


    萬歲爺能知道這些還是因為德妃寫信給十四,讓十四在外頭注意身子別瘋玩,還拿老四生病的事給小兒子做教訓。


    十四那個咋咋唿唿的性子,隔日萬歲爺這裏便知道京城的老四病了。


    這會兒倒是想起來了。


    四爺這裏看著萬歲爺的聖駕進了紫禁城便也不去瞧直郡王的臉色直接騎馬往戶部去了。


    太熱了,還是去戶部蹭蹭冰吧。


    ——


    李沈嬌這裏自然也是用上了冰的,她向來是怕熱的那個。


    不過這會兒李沈嬌卻沒空去管這熱烈的日頭,她這會兒正盯著腹部有些發怔呢。


    她發著愣,迴神之後才試探著摸了摸腹部。


    腦子裏再次竄進她臉色紅潤懷著抱著一個小嬰兒的畫麵,她看不清懷中嬰兒的臉,隻是能分辨畫麵中她的喜悅。


    那藥才停了多久?她這就有了?


    不過李沈嬌近來還真沒有任何的不適,也沒有一點的反應。


    眼下的畫麵和上迴她知道武格格才遇喜一般,隻能看見是抱著嬰兒,還分不清男女。


    那麽就是月份還小,至少是不滿一月。


    李沈嬌上迴和四爺行房事是在初七迴府的前一日,那日李沈嬌是真被折騰的夠嗆。


    迴府之後這幾日四爺都忙著,倒是沒怎麽進後院。


    唯一進了兩迴後院也隻是去宋格格那裏瞧了瞧大格格,然後到李沈嬌這裏用了晚膳,然後又迴前院去了。


    秋壺進來上茶的時候見自家格格在走神便放輕了動作,不過在放下茶盞時還是驚到了自家格格。


    “上的什麽茶?”李沈嬌問了句。


    “是四爺前兒個賞的六安瓜片,格格當時不是說聞著茶葉香嗎?奴才便泡了這個。”


    李沈嬌記得女子遇喜之後不能沾茶,她抬手碰了碰杯壁卻感覺頭像針紮了一樣一陣陣地刺痛。


    她輕嘶一聲,鬆開手按了按眉心。


    也是奇怪,她的手一鬆開杯壁,頭似乎便沒那麽疼了。


    “格格怎麽了?”秋壺見自家格格臉一下子便白了,實在是被嚇住了。


    在外間逗柿子玩的秋瓷聽見動靜忙進來:“格格怎麽了?”


    李沈嬌擺擺手:“無妨,隻是忽然有些頭疼。”


    她又盯著茶盞看了一會兒,嘴角很輕地勾了勾。


    知道自己有喜還得防著,但是若是還能知道什麽對肚子裏的孩子有害,那才是真正的保障。


    “這些日子別上茶了,夏日裏膩得慌,上些銀耳羹梅子湯之類,別放些冰進去,沒的浸牙。”


    李沈嬌眼下還是不準備告訴兩個丫頭遇喜的事。


    一來眼下說不定連太醫都把不出脈,李沈嬌實在是不好解釋這事兒,再有就是兩個丫頭心細,等到月底她的月事沒來,自然也會察覺。


    眼下驚動了倒是容易生事。


    傍晚四爺因為萬歲爺迴京,這些日子的忙碌總算是可以消停一陣,他迴了府之後便徑直往東院走。


    未料才進後院便聽見鶯歌婉轉地女聲,不遠處一道娉娉嫋嫋的身影正背對著四爺。


    夜色朦朧,倒是挺有幾分意境的。


    “那又是誰?”四爺一眼便知道不會是小格格。


    “是小選德妃娘娘挑進府的謝格格。”蘇培盛迴話,也不知是有意無意,在前頭添了“小選德妃娘娘挑進府”這一句。


    四爺果然眉頭狠狠一皺:“十六才去了多久,宮裏人人自危,爺的後院倒是有人唱起曲兒來了,叫她迴自己院子裏去。”


    不過這會兒謝格格倒是聽見動靜迴頭了。


    四爺說話時並未低頭,這會兒瞥見謝氏的正臉倒是愣了愣。


    蘇培盛注意到自家主子聲音的停頓,也跟著抬頭偷覷一眼。


    他差點兒以為是他恍惚了,反應過來低下頭時也不得不暗歎一句這位謝格格好手段。


    今兒個這一出——


    誰能不動搖?


    他都差點把前頭的謝格格錯瞧成後頭東院的李格格了,還是記著方才那兒唱的歌聲依稀分辨出這不是李格格的聲音。


    蘇培盛走神的空檔裏四爺已經大步往前走了,路過謝氏時四爺冷聲嗬斥:“深更半夜在外頭亂竄什麽?”


    謝氏臉上堆起的盈盈笑意跟著一僵。


    她默默墩身行禮,秀頎的身段輕盈地福下去,在潺潺月色之下,自又有一種別樣的風情。


    一舉一動都像是經過精心設計過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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