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等待多久,望山才迴稟:“三爺,鎮北侯府的馬車來了。”


    謝凜“嗯”了聲,把放置在手邊許久的精致小食盒遞出馬車外:“把這個送去給城安縣主。”


    “三爺不親自去嗎?”


    謝凜的迴答似是而非:“我還有許多事情未完成。”


    望山不太理解,但還是聽從他的吩咐,上前攔住楚合意的馬車。


    “這是我家三爺給城安縣主的點心,方才在宴會上,城安縣主沒怎麽吃東西,我家三爺擔心城安縣主餓了。”


    百花把食盒接過去,跳上馬車去送給楚合意,並且轉述望山的話。


    楚合意把食盒打開,裏麵裝的是精致的桂花酥,彌漫著淡淡的桂花香氣。


    現在不是桂花盛開的時節,但是謝家有能力讓部分桂花在夏季開放,也難怪謝凜此時能夠拿出桂花酥來。


    聽聞這些日子,謝凜都帶著元潥在外邊忙事情,早出晚歸的。


    他今晚來參加宴會之前,還在百姓身邊忙碌,這盒桂花酥一定是關心他的嬤嬤,特意做好了叫他帶在身邊,以備不時之需的。


    現在謝凜卻叫望山送來給她。


    楚合意頓時明白他的心意,在明華宮裏,皇後逼迫他表達對她的感情,但是謝凜沒有表達,他一定以為他的做法傷了她的臉麵,所以特意叫望山送桂花酥來表達他的歉意,或者說是對她的善意。


    ……唯獨沒有男女之間的情意。


    若是有,他會親自來送,並且為明華宮的選擇而道歉。雖然他並沒有對不起她。


    但是若喜歡一個人,會害怕她誤會,便會來道歉,或者來解釋。


    楚合意拿了一塊桂花酥,送進嘴巴裏,細細咀嚼幾下,香甜入口,確實好吃,但她心裏始終有一片角落,空空的。


    不過,她沒有為此消極太久。


    掀開車簾子看過去,謝凜的馬車還未動,她道:“百花,靠近謝大人的馬車,我有話和他說。”


    像上次一樣,他們的馬車並列停著,馬車的窗口對著窗口,楚合意與謝凜分別掀開車窗簾子,就可以看見彼此。


    馬車附近全是他們的人。


    在這樣的地方說話,看似很引人注目,實則很安全。


    楚合意率先開口:“今晚皇後賜婚的事情,多謝謝大人出手相助。”


    謝凜:“城安縣主客氣。”


    楚合意問他:“不過我有一事不明,皇後為何想要置謝大人於死地?你從小長在謝府,和皇宮裏幾乎沒有牽扯,皇後如何會記恨上你?


    “我聽聞謝貴人當初還是皇後提攜上來的,可見皇後與謝貴人關係不差,謝府若是富貴、你若是手握權勢,對皇後來說百利無一害。”


    謝凜垂眸。


    他一早就在思考這個問題,心中有幾種答案,但目前不確定是哪一種。


    要麽他和太子一樣,都是皇後的骨血。


    要麽太子和他一樣,都不是皇後的血脈。


    否則難以解釋,他和太子長相相似,而皇後又對他的容顏十分恐懼的行為。


    皇後想要燒毀他的臉不成,便想要取他性命,出手一次比一次狠辣。


    次次置他於死地。


    可,他若與太子一樣,都是皇後的孩子,皇後為何要殺死他?


    他從小在謝家長大,那時候他還很小,一個小嬰兒,能夠阻礙皇後什麽?


    楚合意:“先前我們的對手是成王夫婦,但今晚過後,我們的對手還有皇後一派勢力。謝大人,我們不能坐以待斃,得想點法子才好。”


    謝凜抬眸,對上楚合意的目光,見她雙眸明亮, 渾身上下仿佛有用不完的力氣,仿佛永遠不會氣餒、不會後退,隻會一往無前。


    若是旁的姑娘,在明華宮被皇後那般針對以後,恐怕心驚膽戰又迷茫。


    但是她不。


    她積極應對,而且迎難而上,並且不打算坐以待斃。


    謝凜道:“今晚一事過後,皇後與太子定然會安靜一段時日。我已經往宮中安插眼線,若有異動,我會提前告知合意姑娘。”


    楚合意:“我還是喜歡聽你喊我的名字,喊城安縣主太見外。”


    她笑起來,眉眼彎彎,謝凜也忍不住淺淺彎起唇角。


    “不過有件事,合意姑娘需要提前提防。今晚我們與皇後、太子對抗,成王他們都看在眼裏,他們已經知曉,我們與皇後、太子為敵……”


    楚合意接下他的話:“所謂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按照成王妃的為人,她定然會與皇後聯手,來對付我們。”


    謝凜忍不住笑起來,“我想說的正是如此。”


    楚合意深吸口氣:“既然如此,那就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對了,謝大人方才送給我的桂花酥很好吃,下次你們家裏做的時候,給我多送點,吃飽喝足我才有力氣對付敵人!”


    謝凜有被她感染到,身體裏的疲倦以及隱隱的傷痛,在此刻悄然散去。


    “過幾日我叫望山給你送。”


    與楚合意拜別,在迴謝府的路上,望山狀似無意地說道:“三爺每次與合意姑娘說話以後,心情好像都特別好。”


    謝凜想說有嗎?他便察覺到自己嘴角在上揚,他慢慢收斂住。


    從小到大他的心情一直很沉重,因為母親總是對外宣稱,生自己時損了身子,仿佛那是他的錯。


    也因為父親去得早,大哥又英年早逝,謝府人才幾乎斷層,他隻好扛下謝府發展重擔。


    他是謝家人,負擔謝家興衰生死是應該的,偏偏他身子不好,常年被病痛折磨……


    二十多年來,他覺得自己的頭頂上,始終籠罩烏雲,尤其是得知母親給自己下毒、皇後想要將他置於死地之後,那烏雲化作暴雨,穿透了他。


    他一日又一日地與痛苦並存。


    唯有楚合意,總是時不時地讓他在烏雲罩頂的世界裏,得以窺見稍許日光。


    他竟貪戀至此。


    他忍不住握緊掌心,攤開後,卻什麽也沒有,他忽然在想:不知她迴家之路,是否安全?


    車輪踽踽前行,在夜色裏發出清晰的轉動聲,馬蹄噠噠地落在青石板路上,今晚月色清冷,楚合意坐在馬車裏,看著街道上一景一物都被渡上銀色光芒,醉心其中。


    路的斜對麵有幾戶人家,其中一戶燈火通明,越過樹木與草叢,楚合意可以看到那戶人家的後院屋脊。


    卻不防,有人從後院裏跳出來,越過樹木與雜草直麵衝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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