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聽明白了,頓時臉色凝重,看得出來,他有點猶豫。


    他想點一根煙抽,但是被我媽一巴掌把煙拍飛了,我媽扯著嗓門子罵道:“別一天冒煙咕咚的,不想選這種就不選,你抽個屁?”


    我媽喊完,我爸清醒了,那阿瑪德隆也嚇醒了,起來瞅瞅所有人。


    “我們不能選這種。”我爸歎了一口氣,看向小王,“小王先生,您剛才說的都是第一方案中的各種小方案,小programme,那您說的第二方案,和第三方案呢?”


    “你們一家真是好人,”小王頗為感歎的豎起大拇指,隨後表情裏帶著很深的遺憾,“那麽,第二方案我就說了,你們要做好心理準備。”


    “第二方案是,找到胎靈,殺掉它,讓它神形俱滅。”


    這屋裏特別熱,可我身上卻突然冒起了一層冷汗,我爸媽和姥姥也沒好到哪裏去。


    我媽臉色有點蒼白,這次我爸點煙,她沒反對。


    “它本該到你家成人,活到大限去地府報道,但投胎失敗,它無處可去,上天無門,入地無冊,它就會造孽你家,以後幾十年,你家都不得安生,最關鍵是你女兒如此背運,和它有很大關係,它沒了,你女兒才能名正言順存於陽世。”


    小王把最後的話補充,“所以,殺掉它,是最方便快捷,最省錢的解決辦法,我們也建議你們選第二方案。”


    “第一方案,我們做起來也冒險,這並不完全是錢的問題。”


    我爸媽陷入了兩難境地,如果殺掉胎靈,他們不忍心。


    而如果選擇第一種,搶別的孩子身體投胎,那等於作孽了,於情於理說不通。


    我爸又想到了第三方案,笑的挺難受的問小王:“小王先生,第三方案也說說吧?”


    “不說吧?”小王笑起來,低頭瞧著我,笑的特別溫馨。


    我隱約覺得,這第三方案,和我肯定有關係。


    “說吧,我們聽聽。”我爸像是做好了心理準備,和我媽對視了一眼,“要是第三種方案可行,我們也不用猶豫選擇第一還是第二了。”


    “第三種很難做,不隻是我們難做,你們也難做。”小王看了我一陣,抬頭說,“更難抉擇,第三種是,把你女兒的三魂抽出來,把原本的胎靈安置進去,還有重新點亮天燈,這種,我們要迴泰國請人來一起做,成本高,另外,孩子成長問題……”


    因為那胎靈還是個懵懂的胎靈,而我身體已經8歲了,它進入我身體後,也許會傻傻的。


    我抬眼看看我爸媽,我爸媽臉上已經沒有了任何表情。


    “你們可以考慮考慮,”小王臉上又掛起微笑,不想再多談了,“這件事你們今夜做個決定,怎麽抉擇。”


    說完,他扭頭看了看剛睡醒的阿瑪德隆先生,叨叨咕咕不知道說了啥,隨即起身從櫃子裏拿出個紅色的四角布包,大約有一寸那麽大,遞給我爸:“這是我們阿瑪德隆先生特製的護身符,可保你女兒幾日,是沒有問題的。”


    “你們要趁早做出決定,她現在天燈滅了,恐怕堅持不了幾天。”小王補充一句。


    是的,劉臣也說過,我的天燈滅了,但是什麽是天燈?


    我爸媽心情凝重的,帶著我從阿瑪德隆先生家出去。


    我們下了樓,在俄羅斯商店外麵又遇見那個腦瓜子帶著紅布的男事主,我爸總覺得他像張山,想上前去打招唿,被我媽伸手,一把薅迴來。


    “打擾人家幹啥?”


    “春梅,真的是張山,他碰上啥事了?”我爸被我媽薅迴來,嘀嘀咕咕,“他腳上那雙假耐克,我倆一起去買的,是他沒錯。”


    “關心你自己家得了。”我媽惱火的瞪著眼睛。


    胳膊擰不過大腿,我爸和我們一起走了。


    這會離著天黑還有一段時間,我爸看我蔫蔫巴巴的,帶著我和我老舅去買風箏。


    我們一家人在江邊放了風箏,我就像以前一樣,騎在我爸脖子上,仰頭看著風箏一會飛起來了,一會要掉進江水裏。


    可是我開心不起來。


    遠遠的,我看到好多和我一樣大的小孩,跟著他們的爸爸媽媽,就像我現在一樣。


    突然之間,我覺得他們好幸福。


    可是呢?胎靈又犯了什麽錯誤?被我害得沒有爸爸媽媽,沒有家。


    我真的就是杜鵑鳥,鳩占鵲巢。


    我正想著,我爸跑著跑著停下來,抬手摸了摸腦瓜門,“下雨了?”


    “沒有,爸爸。”我鼻音悶悶的。


    “哎唷,我的寶貝閨女,你哭了?”我爸頓時著急了,把我從他肩膀上抱下來,心疼的擦我的眼淚,“閨女,你是不是又害怕了?”


    “爸爸,我不怕。”我掉著眼淚,朝我爸笑的和哭一樣,“爸爸,我想吃羊肉串了。”


    “饞哭了?”我爸累的氣喘籲籲,疼愛的揉揉我的臉,“走,爸給你買去。”


    “我不要辣椒,辣嘴。”我和我爸哼哼著。


    “爸知道,我閨女什麽口味,我能不知道麽?”我爸抱著我,這會兒我老舅連滾帶爬的也跟上來了,喊著:“我也吃,姐夫我也吃。”


    “都吃,都吃!”


    我們仨朝著美食街走,我媽和我姥在後麵跟著。


    我爸走的不快,路過什麽好吃的,就問我和我老舅,想不想吃?


    我們走到羊肉串攤位前,一股香噴噴的炭火味道撲麵而來,我爸以前說過,他就愛聞這煙味,比燒烤好吃。


    “爸爸,選第三方案吧。”我爸點了50串羊肉串之後,我趴在我爸肩膀上說。


    “爸爸,它很可憐,它也是你們的孩子,你們不要殺死它,但也別害別的寶寶沒有家。”我趴在我爸肩膀上悶悶的說,“爸爸,反正劉先生他們都說我活不了,我想,我死了,還有胎靈能陪你們。”


    “本來就是我搶了他的人生,本來就是我不對,”我聲音輕輕的,“媽媽說她沒有我,就沒法活了,胎靈來了,你和媽媽,哥哥,都會開心起來。如果它剛開始有點傻,以後也不會傻的,我以前,很多人也說我傻,現在都誇我聰明漂亮。”


    “嗚~”我爸突然發出嗚一聲,我看向他的臉,他拿著手捂著臉,然後打了個噴嚏,隨即和我說:“老閨女,爸和你說的,你都忘了?和爸媽有8年感情的是你,你哥也說過,沒人能代替你,大龍就是大龍。”


    “不是,爸爸……”


    “閨女,你怎麽這麽聰明?”我爸笑著看我,“什麽都能聽懂,真不愧是爸的孩子。”


    “爸爸,”


    “大龍你記住,”我爸有點感性了,“爸生你養你,不是不求迴報,等你長大了,要給爸媽養老,爸媽現在給你什麽生活,以後你也得給爸媽什麽生活。不管多困難,你也得活著,不能放棄。”


    我爸說的非常鄭重,他從來沒有這樣語氣和態度和我說過話。


    我突然想起來騎摩托的鬼將,她讓我想,媽媽生我是為什麽。


    我呆呆看著我爸,他拍拍我的後背,“老閨女,你知道什麽叫責任嗎?”


    我搖搖頭,我不知道。


    “責任就是,做好自己該做的事,你是爸媽生的,你就有義務活著給爸媽養老。以後呢,你對全世界也有責任,你來到這個世界,就有責任讓它變得更好。你是一朵小花,你還有很遠很遠的未來。你怎麽可以死?”


    “知道嗎?”我爸的樣子又嚴厲又慈愛。


    別人都說我爸是臭殺豬的,大字不識幾個,張嘴巴巴全是罵人話,走了狗屎運當老總了,一天人貓狗樣的……他們說的多了,我也這麽認為。


    但是現在,我突然覺得他的形象好高大,渾身都快冒金光了。


    他感染的我眼睛裏也發亮,呆呆看著我爸。


    “爸的寶貝閨女,你就是爸爸最大的投資!趕明誰誰誰提起你,就說你爹是薑大海!爸多有麵子?”我爸說完剛才那些話,又開始彪沒文化的思想……


    “趕明閨女你要是上曆史書了,老師講薑龍這人厲害,說起她爹薑大海?那更厲害!”


    “別特麽放屁了,還上曆史書?還有閑心吃羊肉串?”我媽走過來,就聽見後麵這一句,沒頭沒臉的噴我爸一句:“我看你倆上牆還差不多!”


    我媽這一嗓門子,半條街都直唿扇,旁邊幾個美女姐姐笑的捂著嘴~


    “告沒告訴不加辣椒麵?”我媽昂著脖子朝燒烤攤看,嘴裏嘀嘀咕咕,“大龍和春田都怕辣。”


    “告訴了,告訴了~”


    我的腿到晚上就完全沒知覺了,吃完羊肉串,我爸抱著我迴到車上,一家人打算開車迴家。


    “……”


    吵吵鬧鬧,一路到了家,有了我爸的鼓勵,我覺得天塌了都不是事兒了!


    我是小花朵,我身負重任,以後還得讓我爸上曆史書呢。


    馮闖的電話打了過來,我坐凳子上和馮闖嘮嗑,我告訴他:“哥,我得努力了,以後讓咱爸上曆史書!”


    馮闖一聽,問了個刁鑽的問題:“上曆史書噶哈?”


    他這個刁鑽的問題,搞得我頓時也糊塗了,琢磨一下,“咱也不知道啊。”


    “既然爸喜歡,就有爸的道理,你腦袋小,別琢磨了,”馮闖囑咐我:“大龍,晚上別忘了提醒爸爸洗腳,不然媽媽半夜罵人能把鄰居吵醒。”


    “我知道了,”我還琢磨心裏的事,“哥,你說上曆史書難不難?”


    “不難,給兩個錢的事兒~”


    “瞅把你狂的。”電話裏傳來馮爺爺嚴肅的教誨聲,“馮闖,你這個思想要糾正,咱家有錢是不假……”


    電話掛斷後,我爸又把電話搶過去,好像是給劉臣打電話,但是打了很多次,都沒有打通。


    “這老小子,”我爸歎了一口氣,“還真躲起來了?”


    “還打個屁電話?”我媽在一旁嗷一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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