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薑大海,我張春梅是倒了十八輩子血黴了,嫁給你這麽個窩囊廢,兒子你都生不出來,你還有臉活著呢?我要是你,我都尿泡尿嗆死算了!你讓我臉往哪兒擱?!你個絕戶頭的混蛋!”


    我出生那天,我媽扯著破鑼嗓子,在產房用悲憤絕望的心情把我爸罵的狗血噴頭。


    我媽是個迂腐的農村婦女,一門心思想生個兒子防老傍身,剛懷孕那會兒,就找了十裏八村最著名的算命先生。


    那先生叫劉臣,他瞪著眼:“是兒子!絕對是個帶把兒的!你兒子貴不可言,能帶著錢到到你家,一身福貴旺全家,你等著吧,他不久就要來了,到時候你們家門庭顯耀,興宗耀祖,我不能再多說了,天機不可泄露,損了我道行。”


    我媽頓時眉開眼笑,迴家後讓我爸整了三十斤豬肉,還熬了豬油留著吃,說這樣能給我補腦袋,讓我聰明伶俐乖巧可愛健康!。


    所以我出生的時候10斤,體格健碩如牛,隻是那“該有的”沒有。


    我爸縮頭縮腦在我媽麵前囁嚅,“春梅呀,也許是劉先生算錯性別了,但我瞅著咱閨女,是有福氣,指不定咱家要發財了。”


    我媽用看智障的眼神瞥了我爸。


    我5個月的時候,我媽背著我,在小賣店叼著煙打麻將,外麵跑進來一個男的,穿的西裝筆挺,進屋就說:“女士,我有個不情之請。”


    “那就別說了,滾犢子。”我媽扔出個幺雞,“叉上!”


    那男人沒有離開的意思,彎著腰說:“是這樣,我們家老爺想和你家定個親事,您看方便麽?”


    我媽瞅那男人一眼,“你姥爺都得七八十歲了吧?我才34.”


    “不是!”男人臉上一紅,道:“是我家老爺的孫子,我們小少爺,想和您家閨女定個親。”


    我媽叼著煙,眼睛一眯,這時外麵並排走進兩排黑西裝男人,陣仗賊大,兩排人又朝兩邊閃閃。


    一個沉穩莊重的老年人,手裏牽著個3歲男孩,像走紅地毯一樣從中間走到我媽麵前,就差有兩個仙女站旁邊給他倆撒花了。


    那男孩長的,我媽一眼就相中了,用我媽的話說,長的就像年畫似得。


    隻可惜,他彎著腰,臉上白的發虛,喘氣就像馬上要完蛋了一樣。


    “我們查了,你女兒出生在1997年8月初8,戌時,天生貴氣,王母娘娘坐下青狐上仙轉世,和我孫子正配。”老者說道。


    我媽把我從後背的兜子裏掏出來看了一眼,看著我胖的那豬樣,剛喝完奶還在嗦手指頭,怎麽看也看不出來哪裏像狐狸。


    再加上之前劉臣的忽悠,我媽當即怒了,手一抖扔掉煙頭,“趕緊滾!”


    村裏那幾個打麻將大姨都驚詫了,不知道我媽腦子哪根筋不對,平時特膈應我,怎麽人家想定個親還不願意了?


    再說,人家老者一看就是有錢人,要真定了個親,說不定能依仗上。


    “趕緊滾,一幫人販子!”我媽一拍桌子,誰的麵子都沒給,“想騙我孩子?瞅你穿的人貓狗樣的,七八十歲了還不要個臉。”


    我媽在村裏最兇,誰都知道,任何人都不敢在她麵前放肆。


    本想著那老者會走,但他居然跪下了,七八十歲了,居然哭的淚流滿麵,把自己身份證戶口本還有他名片,所有一切能證明他身份的東西都放在桌上。


    他是市裏著名地產公司的董事長,身份沒假,他說他孫子從生下來就有病,醫院看過哪兒都看過,都沒看好,最後找了個很厲害的先生,先生說他孫子五弊三缺,童子命,活不過8歲。


    然而他唯一的兒子去年又車禍去世了,要是孫子也死了,他家就絕戶了。


    先生給他出了個主意,讓他早點找個天生命格絕對好的女孩嫁給他孫子成家,這樣他孫子借了媳婦的命格,也許能活下去。


    我媽聽的雲裏霧裏,又看了看我,看老人哭的可憐,把他攙起來,“你別跪著了,好像我欠你的。這事我不能答應,你孫子借了我閨女的命,我閨女不得少活好幾年?”


    “不是那樣,”老者搖頭,“你女兒天生貴氣,不能受我孫子影響,你就……你就……”


    老人咬咬牙,“你就把他留下,當條狗放在閨女身邊也行!”


    我媽覺得挺尷尬的,還想拒絕,剛一張嘴,那小孩毫無征兆的,鼻子裏冒出一股血。


    “行行行,”我媽挺煩的,“煩死了,照顧一個我都鬧挺,還得照顧倆!”


    半夜我爸從屠宰場迴來(他殺豬的),我媽正在嗑瓜子看電視,瞧見炕上躺倆孩子嚇一跳,我媽告訴他,那孩子叫小闖,全名馮闖,趕明就是姑爺了。


    我媽話音落下,窗戶外麵沒征兆的劈了個大響雷!


    把電視劈燒了。


    “又沒下雨,這老天爺是看我開工資了。”我爸嘟囔著去修電視。


    我媽一聽開工資了,把錢搶過來,數了數,揣兜之後又把老頭的事和我爸說了一遍,我爸也聽的雲裏霧裏。


    不過馮闖自從住在我們家,我媽就輕鬆了,天天馮闖背著我到處玩,不用我媽管。


    馮闖身體還真慢慢好了,天天吃我媽燉的大豬肉片子,越長越壯實。


    其實我媽心挺好,就是暴躁。


    小時候我和馮闖過的很幸福,不是住我家,就是到城裏住他家大別墅,他家仆人一個個見了我還喊著:“小少奶奶,小小姐。”


    我爸也因為我備受器重,本來一個殺豬的,大字不識幾個,竟然進馮闖家地產集團,當了個老總。


    家裏蒸蒸日上,我家人簡直把我當成了財神,又都說劉臣當年沒算錯,我一出生,我家紅紅火火。


    直到我8歲那天突然得了一場怪病,掀翻了所有人的幻想。


    晚上放學我和馮闖拉著手迴家,還在小賣部買了倆泡泡糖吃。


    “我去噓噓。”馮闖和我一起長大的,說實在的就像我哥,他在我麵前也沒什麽嘴上遮攔,擱他話說,他以前還給我擦過屎~


    他說完就扭頭去了公廁,我嚼著泡泡糖站在街邊,突然不知道在哪冒出一個年輕男人,個子很高,我才到他腿那麽高。


    我仰頭瞅他,他逼格還挺高,一身黑色的衣服,背後古古怪怪披著黑色金底兒披風,臉上皮膚很白皙,那五官就用菜刀雕刻過似得,還挺有型,特別那雙眉毛,黑黑的,很鋒利。


    我歪著頭看他——真醜!


    他也低頭瞅我,嚴肅的樣子一言不發。


    我們倆對眼了三分鍾,我問了一句,“你瞅我噶哈?”


    死乞白賴的樣子,像我欠他錢一樣。


    “我瞅你像個傻子。”他那張薄的跟刀子似得嘴,毫不留情擠出這麽一句話。


    嘿?他還來勁了!


    我剛想和他掰扯掰扯……


    “大龍,你和誰說話?”馮闖提著褲子從公廁出來。


    我叫薑龍,這名字有點憨,我媽隨便取的,她沒兒子嘛,就給我取了這麽個名字。


    “叔叔啊。”我說完迴頭,剛想問那個男人有什麽事,結果,眼前什麽都沒有。


    人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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