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瑩的淚滑過眼尾,擦著她的臉,一路水痕,滴入枕芯。


    而笑容仍停留在幽暗處。


    宵歌一夜。


    【家人】【家園】【自由】


    【權利】【榮耀】【靈魂】


    【勇氣】【心靈】【正義】


    【戰友】【信仰】【愛】


    “選一件趁手的兵器吧,我的士兵!它將陪伴你走完光榮的一生,鑄就你不朽的芳碑!它將同你一起戰死人間……”


    ——雙刃之愛——


    【家人】是一款雙刃,小巧玲瓏,刺客的完美作案工具!


    它於溫暖和沉默中,殺害你的敵人。


    ——重錘之愛——


    【家園】是一把重錘,任沉千斤墜,氣破山河情,非挑擔之人不能選!


    它於震撼和動蕩中,殺害你的敵人。


    ——旋鏢之愛——


    【自由】是一枚旋鏢,百裏取人頭,千裏掏心肝,天涯俠義自當道!


    它於熱血和冷酷中,殺害你的敵人。


    ——果決之槍——


    【權利】是一支手槍,最後一顆子彈的去向永遠未知,你會是那勇士嗎?


    它於敏感和寬容中,殺害你的敵人。


    ——不屈之槍——


    【榮耀】是一杆尖槍,槍頭永遠指向必將戰勝的存在,直至身隕神銷!


    它於誠誌和不屈中,殺害你的敵人。


    ——混沌之心——


    【靈魂】是一段綢帶,纏繞,伸展,或柔或剛,亦正亦邪,不辨善惡!


    它於生死和苦樂中,殺害你的敵人。


    ——勇敢之心——


    【勇氣】是一把狂刀,叫人迷醉於此界,癲狂,爆發,沉寂,逝去!


    它於激情和不甘中,殺害你的敵人。


    ——至誠之心——


    【心靈】是一曲仙樂,音姿多彩,旋律萬變,真假難辨情多少!


    它於憤怒和歡愉中,殺害你的敵人。


    ——義審之判——


    【正義】是一口利劍,正反兩麵,法正人世,如君審判,驅邪除惡!


    它於血淚和枯骨中,殺害你的敵人。


    ——磐石之歌——


    【戰友】是一個聲音,激昂高歌,沉痛低吟,有時嘮叨,有時咆哮!


    它於團結和友愛中,殺害你的敵人。


    ——紅血之號——


    【信仰】是一隻號角,當它被吹響之際,你獻出生命的時刻就要到來!


    它於無悔和青春中,殺害你的敵人。


    ——人信之書——


    【愛】是一本書,每一頁都裝著個人,閱之當有迴響,心鍾蕩宇!


    它於遺憾和苦難中,殺害你的敵人。


    ——(⌒▽⌒)——


    “選定了嗎?它們中,誰會成為你此生摯友。而你又要將性命托付給誰?”


    阿諾迫不及待地要我作出選擇,可我還不知道——我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


    林琳是刺客嗎,還是挑擔之人?


    林琳俠義嗎,她是一個勇士?


    林琳是否不屈,是否善惡不辨?


    我真的有【勇氣】嗎?


    【心靈】呢?


    驅邪除惡,磐石之歌,紅血,人信……


    我能做到嗎?


    我能拿起它們嗎?


    拿起後,又能放下嗎?


    我什麽都不知道。


    “報告長官大人,我還沒準備好!”


    阿諾自信地揚起一抹笑容道:“不,你準備好了,你時刻準備著。靜下心,仔細聽,你聽到了什麽?”


    “撲通”


    “撲通”


    這熟悉的節奏。


    “當你的心開始躍動時,你就已準備好成為一個人了。新兵!認真傾聽它吧,你的靈魂會讚頌你英雄般的品格!”


    阿諾伸手一揮,十三件兵器圍成一個圈,將我緊緊包繞其間。


    神兵利器間互相連線,點線成麵,將我結實地網在這冰冷的天地中。


    鐵馬金戈,子彈飛嘯,哀歌四起,希望在祈禱中誕生,而拋灑戰場的血淚將澆鑄出鋼鐵般頑強的人類意誌……


    我看著神器卡在眼前滾動,它們每一張又都是會動的畫卷。人物在反抗,人物會哭會笑,它們生動地向我展示了每一件兵器的魅力!


    然而,我真的要用它們來殺害我的敵人嗎?我似乎還未曾擁有【敵人】。


    不對,那些曾欺負我的人,他們不就是我的【敵人】嗎?!那些壓迫我的,那些剝削我的,他們難道不是【敵人】嗎?


    林琳決心選一件趁手好兵器,她要讓神兵飲血,威震八方!


    “撲通”


    “撲通”


    可是沒了阿諾的唿吸聲幹擾,林琳更將自己的心聽清,辨明。


    “紅血之號。”


    她隨心念出器名,卻沒有碰觸那卡麵上鼓舞千軍萬馬衝鋒的英靈。


    鮮紅的血將大地,將活著的,連帶死了的,一並染紅。紅色的,我的,你的,剖開我們,它們將一齊朝外飛濺。


    染紅……我所看到的一切!


    林琳低頭看一眼自己五指完好的手掌。她緩緩將之舉起,而後貼近【人信之書】卡麵上的另一雙手。


    那雙手沾滿了鮮血,五指遍布大小不一的創口。泥土嵌入,填滿了指甲縫。


    我的手呢?


    它十分潔淨!


    除開手背的針孔,它幾乎沒受過一點傷。它跟那雙手一點也不一樣。


    可如果我們一起受傷了,又會發現原來大家流出來的血都是紅的。


    “我真的要為殺害我的敵人,而拿起武器嗎?如果我的敵人跟我一樣,體內流淌著鮮紅的血,我也要將他殺害嗎?


    就算知道我的敵人跟我一樣活著,我也要將他殺害嗎?為什麽我一定要“殺”?”


    林琳不懂。


    這具身體明明渴望著殺戮,它期待我選擇殺傷力最強的武器,它將複仇的期望全部寄托在我身上。


    這就是它的正義!


    而我,我的靈魂,我的心靈,它們卻獨立出來,抵製這份正當的欲望!


    又一次,這種難以忍受的割裂感……


    “【正義】【自由】【榮耀】【戰友】【權利】【勇氣】【家園】【家人】!”


    就在林琳疑惑之際,八張卡麵上的主人公不約而同地念出自己的名字,八雙眼裏頭,都是不容侵犯的剛毅!


    “倘若有一天,你的敵人用刀槍炮火侵犯了我們所管轄的疆域!你當如何?”


    “是出讓生存的權利!販賣自由嗎!”


    “是背叛你的戰友!放棄榮耀嗎!”


    “是無視正義,埋沒勇氣,丟棄家園,拋棄你的家人嗎?!”


    八張嘴,有先有後地質問我。其間的唇槍舌劍將我老實揍醒。


    他們說得對,麵對侵犯我生之所在的敵人,我不可能退步。


    除非,“林琳”這人,這顆心,這個靈魂已被神徹底從世間抹去!


    “我會反抗。我會拿起武器來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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