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說來話長。”


    見到另一個自己實在是太過匪夷所思,當事人又隻有她一個,很難說這是不是傀儡樓所造成的幻覺。


    預見將來,這也太離譜了一些。


    北安將事情麵無表情的交待完,突然想起一件事。


    那個時候水中的自己,是讓她來找咬人鬼嗎?


    北安感覺從背脊爬上了涼意,下意識去看身旁的南城求證,“我當時和你說,我們應當來找誰?”


    南城沒有立即迴答,慎重的沉思了一會兒,才給出了答案,“你說我們迴來之後,應該來找咬人鬼。”


    這不對!


    南城沒理由騙她,他們也的確來找了咬人鬼。


    這個孩子樣貌也和咬人鬼相像,兩人應當是有關係的。


    但是北安還是感覺哪裏不對,透露出強烈的違和感。


    似乎告訴她,事實不是如此。


    北安眉頭微微皺起,表情自然是不認同的,南城剛想再問,突然傳來一聲細弱的哼吟。


    這聲音不大宛如幼貓哼叫,但在此時寂靜的山洞之中,無疑是格外響亮。


    三人的視線統一轉移,看到帶迴來的小人睜開了眼。


    場景的轉換和人數的變多明顯讓剛剛清醒的他怔愣了一下,比起南城和北安,自然是新出來的咬人鬼更為能引起他的注意。


    一大一小兩張極為相像的臉麵對麵對峙著,一個懵懂一個冷漠。


    咬人鬼挑眉,“你是誰?”


    “你是誰?”


    一大一小同時開口,北安的思緒被打斷,幹脆和南城統一姿勢看著他們。


    兩三歲的小娃娃仰著頭自然比不過咬人鬼輕鬆,不一會兒就敗下陣來。


    他低頭一看,視線被傀儡樓的牌子吸引,兩隻小手舉起牌子,身體猛地顫抖了一下,“我怎麽出來了?”


    “我要迴去!我要去傀儡樓!”他一邊說一邊往外跑去,咬人鬼這裏麵的障眼法也不少,三人都沒來得及去追,就看到小人又從另一個拐角跑了進來。


    北安看著壞心眼的咬人鬼,歎了口氣。


    小人還沒反應過來自己為什麽又出現在了這裏,他心中著急,卻也知道眼前這幾個人不為所動,定是有辦法的。


    “我要去傀儡樓。”他選擇了看起來最好說話的北安,焦急道,“如果再不迴去的話,就晚了!”


    “為什麽?”要迴去,是因為什麽呢?


    小人也不知道,他就是覺得自己要迴去。


    北安沒有欺負小孩的愛好,尤其是自家的崽子多,對幼崽的寬容度理所應當的就高一些。


    “我們已經出來了。”北安蹲下來解釋,“不過,我們拿到了令牌,之後還可以去。”


    “那就現在!”


    “現在去,我們必死無疑,你也失去了很多記憶對吧?”


    比如說,為什麽會被封印起來。


    比如說,北安頭上現在還帶著的發簪。


    更比如說,這一大一小的關係。


    “你們對彼此都沒有印象嗎?”看這個樣子,最起碼是嫡親吧?


    咬人鬼就算是看到了這張和他極其相近的臉,也是一樣的無情,“我的親人早就死了。”


    他又補充道,“九族殲滅,無一生還。”


    所以不管是從哪種角度來說,眼前這個和他極為相似的人,都不可能和他有任何關係。


    不僅如此,咬人鬼對小人的戒備也不是一般的深,這句話說完,肉眼可見的臉上冒出絲絲冷意。


    “人是你自己要帶出來的,與我無關。”


    這也就是下了逐客令,讓北安把人帶走的意思了。


    “等等……”知道這位是個沒耐心的主,北安的語速很快,“其他的不能講就和我們說說傀儡樓的事情吧。”


    咬人鬼的一邊眉毛挑了起來,大有就要當場發作的架勢。


    北安從背包裏掏出一個椅子,就地一坐,“反正這個麻煩事我已經攤上了,也不怕更麻煩一點。”


    咬人鬼已經暗自磨牙,最終冷笑一聲,“想要我說也可以,但是這裏隻能有你一個人。”


    這就是鬆口了?


    “那之後……”


    咬人鬼麵無表情,“之後隨便你。”


    他現在整個人都在領地被侵犯的不爽中,除了把他們趕出去之外,沒有其他想法。


    這話既然是可以說出去的,也就不在乎會不會在外傳了。


    南城和北安對視了一眼,算是讚成了。


    南城利索的起了身,順便還貼心的帶上了小人,“我先帶他迴去找北洛。”


    這兩人一離開,咬人鬼身上的緊繃感立刻消散,人也恢複了懶懶散散的樣子,靠在了床榻上。


    “傀儡樓存在的曆史已久,我沒有進去過,對於裏麵的情況也了解不多……”


    根據咬人鬼的說法,這傀儡樓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


    “傀儡樓分為內樓和外樓,而對於傀儡樓描述的說法,也分為兩種。”


    “第一種,凡是進入過傀儡樓的人,終生不得二入。”


    “第二種,凡是進入傀儡樓的人,這輩子都出不來。”


    北安點了點頭,“我們所見的那位童男童女曾說過,傀儡樓一生隻能進入一次,若是我們走了,這輩子都進不去了。”


    “據說每個進入傀儡樓的人所見到的東西都不相同……”


    北安一下就抓住了重點,“你見過從傀儡樓出來的人?”


    咬人鬼懶懶散散的抬了抬眼皮,“以前倒是見過,現在估計早就成為一捧黃土了。”


    “我所知道的傀儡樓,是不接待非人之物的,你們能遇到,其實也是稀奇。”


    “說不定我們所說的傀儡樓,並不是一個呢?”


    “我又不是……”不是什麽?


    北安的下意識反駁頓住了,她現在還真的可以算是非人之物,畢竟她可是妖族。


    沒毛病。


    “那些人的事情,你仔細和我說說。”


    “也沒什麽可說的……”咬人鬼的樣子像是在迴憶,這段記憶對他來說可能真的過了太多的年歲,以至於他這次沉默的格外的久。


    “我總共見過三個進入過傀儡樓的人,兩男一女,他們進入傀儡樓之前都已經是將死之人了。”


    “將死之人?”


    “妻離子散,孤身一人,病入膏肓。”咬人鬼一字一頓,“他們失去了他們能失去的一切,多數都已經是行屍走肉。”


    “也隻有這樣的人才能獲得進入傀儡樓的資格。”


    “那還真是不怎麽吉利。”


    蒼天明月可鑒,他們隻是完成一個夫妻後續任務而已,鬼知道怎麽會有這樣的神展開。


    “他們進入傀儡樓之後呢?得到自己想要的了嗎?”


    北安的想法很簡單,既然隻有失去一切的人才能進入傀儡樓,那他們許下的願望應該就是恢複正常的生活。


    “你在想什麽美差?”咬人鬼冷笑了一下,“哪裏有這麽好的世外桃源?凡人總是會相信這些,進入絕境就會有所謂的柳暗花明?”


    “別開玩笑了。”


    北安感覺自己有被冒犯到。


    “如果不是為了實現願望,他們為什麽要進入傀儡樓呢?”


    “我沒有去深究他們的原因,我隻知道他們每個人從傀儡樓出來都瘋瘋癲癲的,沒有活多久就死了。”


    “但這不是最奇怪的。”咬人鬼說到這裏又停了,意有所指地看了北安一眼。


    北安覺得,咬人鬼其實特別適合去當說書先生。


    她配合的來了一個不恥下問,“那最奇怪的是什麽?”


    “最奇怪的是,他們死了之後沒有進入陰曹地府,而是消失了。”


    “你怎麽知道?”


    “他們死亡的樣子格外蹊蹺,正常凡人死後,魂魄離體,肉身要不了多久就腐壞了。”


    “這個我倒是知道,他們死了之後有什麽區別嗎?”


    “他們雖然死了,但是還存在人間。”咬人鬼道,“他們死後魂魄還在體內,甚至還會像是正常人一樣生活,肉身不腐壞,但是他們已經死了。”


    “因為他們的樣子,根本不像是活人。”


    咬人鬼當初似乎是專門關注過他們,“我也說了,他們每個人出來之後都瘋瘋癲癲,突然有一日他們昏睡了一整天,我以為是他們的大限將至,魂魄那時已經接近消散。”


    “卻不想我第二日見到他們,魂魄又重新凝聚了起來,整個人也不瘋癲,開始模仿正常人的生活。”


    “為什麽不能是他們好了?而要說他們是在模仿呢?”就不能來個大病初愈美夢成真什麽的?


    咬人鬼把自己的腦袋輕輕擰了一下,“因為正常人是不會把自己的腦袋轉到身子後麵的。”


    北安:“……”


    無法反駁。


    “他們就像是傀儡一樣過著按部就班的生活,大概兩個月之後,他們就消失不見了。”


    “他們到底去了哪兒,我就不得而知了。”


    說起來咬人鬼會知道這件事,也是因為這三個人正好到了他的地界,因為三人的與眾不同,給他無趣的生活增加了一點樂子,所以才會關注一二。


    更為準確的來說,第一個人這樣出現的時候,咬人鬼其實並沒有過多在意,直到出現了第二個,第三個……


    後來他倒是有心想要調查,卻再也沒有遇到過類似的人,如果今天不是北安說起來,恐怕這段記憶會一直塵封下去,直到他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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