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瑟兒被那一隻手握住,拉進了另一個空間裏。之所以沒有反抗的原因,除了對那隻手感到熟悉以外,還因為那隻手上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傷痕,新傷舊傷累積在一起,令人觸目驚心。


    傷痕累累的,像是即將破碎的白玉塑像一般。


    拉扯的力度也很輕,奈瑟兒自然的跟著它走了進去,來到了一座破敗的庭院,接著她聽到了一句溫和的女聲。


    女聲說:“歡迎迴來。”


    這便是奈瑟兒曾經在夢中來到過的,見到過小男孩與蒙臉女人的庭院,但與夢裏見到時的富麗堂皇不同,現在奈瑟兒的目之所及之處,基本都是雜草叢生,建築殘缺牆體裝飾剝落,像是荒涼已久的,被廢棄掉的無人之所。


    記憶中的那個位置,依舊是站著身著黑金色長袍的女人,隻是沒有了白發的小男孩的身影。


    女人那遮眼的白色布匹染上了淡淡的血色,甚至有一些破損,黑金色的衣衫之上似乎是蒙上了一層薄薄的灰霧,她向著奈瑟兒的地方招手,說著:“跟我來。”


    奈瑟兒順從的跟上了她,走在了她的身後。她跟著女人走過荒涼的長廊,不著痕跡的觀察著沿途的那些破碎的花紋,試圖從中找出一些關於女人身份的蛛絲馬跡。


    這條長廊很長,奈瑟兒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最後她甚至已經失去了觀察的耐心,隻是一昧的眼觀鼻鼻觀心,在女人身後專心的走路。


    至於女人每一步踏出時流下的血色的花,奈瑟兒沉默著,沒有說話,裝作自己什麽都不曾見過。


    在不曾熟悉的,不知是敵是友的家夥麵前,一定要減少自己說話的頻率,畢竟你說出的句子越多,透露出來的信息量也就越多,這是奈瑟兒在談判桌上學到的,最為基本的準則。


    最後,女人帶著奈瑟兒走到了走廊最末端的一個房間前,那是雕花的,厚重的雙開石門,用的似乎是奈瑟兒所熟悉的材料,鑠石。


    奈瑟兒的想法突然有一些開小差,她一直都是這麽的一個性子。她想著,若是在這裏點上一把火,是不是就能吧這扇門燃燒殆盡呢?


    女人伸出雙手,緩慢而堅定地推開了大門,她轉身看向奈瑟兒,微微偏頭,像是看破了奈瑟兒內心想法一般的突然開口,“這個門,燒不掉的。”


    “雖然不知道你現在想的具體內容,但是估計也是一些失禮的事情吧。”


    “無論丟了多少東西,我依然是我,永遠都有著這些奇怪的想法,這真是令人開心的事情。”


    “這樣的話起碼證明【奈瑟兒】還是存在的。”


    女人伸手,對著奈瑟兒做了一個邀請入內的動作,衣袖從手臂上滑落一截,可以很清晰的看到向裏端延續的傷痕,但是女人依舊是笑著的,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


    “來吧,進來吧,讓我來跟你說明。”


    “我知道你想要知道一些什麽。”女人頓了一下,露出了一個開心的笑容,“因為解答你的疑問,就是我至今存活至今的原因。”


    奈瑟兒被牽引著,率先走了進去。


    她犯了平時絕對不會犯的錯誤:她將自己的背後留給了莫名其妙的,未知的存在。這在叢林法則之中是大忌,她的戒備和警惕不知何時已經被降到了最低,而自己毫無察覺。


    萬幸女人確實是友善的,起碼對於奈瑟兒來說是友善的。她並沒有對奈瑟兒出手的意思,她隻是笑著,目送著奈瑟兒一步一步的走進了這間房間。


    奈瑟兒也來不及去觀察女人的反應了,她的全副身心都被房間裏麵的內容所震撼,這其實是一個“空”房間,至於為什麽說算得上是“空”。


    因為這個房間其實很大,非常的寬大,在外麵看到那雙開的雕花石門時奈瑟兒便有所猜測,隻是沒想到會比她想象的更加的誇張。


    就像是踏入了另外一個空間一樣,眼前是一眼望不到邊際的,純白色的高大牆體,頭頂上是殿堂風格的室內頂,懸掛著巨大的,爬滿整個頂的“燈”。牆體上麵流淌著金色的紋路,那也是一隻隻眼睛的形狀,它們緩慢的移動,眨眼,注視著每一個進入房間內的生物。


    奈瑟兒最開始的想法是拒絕與它們進行對視,但是有一種莫名的感覺驅使著她,讓她忍不住去看向這些眼睛,奇異的是,在女人衣服的花紋上感到的惡意,在牆上這些眼睛中完全沒有體現。


    在這些眼睛的注視之下,奈瑟兒甚至感到了暖洋洋的感覺,像是沐浴在溫暖的光線之下,或者是被慈愛的長輩們用溫和的目光注視著。


    因為與野獸戰鬥而產生的疲憊感逐漸褪去,靈魂因為長途跋涉而產生的空白被絲絲縷縷的填補,奈瑟兒沐浴在這奇異的目光之下,像是迴到了母親腹中的胎兒,被溫暖的羊水所包圍,安寧得使她產生了睡意。


    女人站在門口,正好踩在外麵與房間內的交界之處,她靜靜地注視著奈瑟兒,蒙眼的布匹不知何時已經被扯落,被她特意的係在了右手的手腕上,若是奈瑟兒此刻迴頭,便會看到那一張長得跟她一模一樣的臉。


    隻是與奈瑟兒不同的是,女人有著一雙淺灰色的眼睛,那雙眼睛像是神明之眼,矛盾在它之上顯現得淋漓盡致,冷漠,卻又充滿了憐憫。


    隻是那雙眼睛現在處於瞳仁渙散的失焦狀態,女人的臉上也有著細小的傷,在眼睛之下,還有著沒有拭去的,已經幹涸了的血痕。


    神明失去了祂的視覺。


    女人沒有打擾奈瑟兒,她在門口站立了很久,最終還是走進了房間之內,她向著房間最中央的,那把空蕩蕩的華貴的靠背椅走去,她每往房間裏麵深入一步,身上的傷就會好上一小部分,即使是舊傷的傷疤也在逐漸的消失。


    當女人走到椅子旁邊並坐下時,她身上的傷已經完全消失,就連衣衫也已經恢複得光潔如新,眼睛般的花紋似乎也重新的“活”了下來,濃重的惡意在女人身上堆疊,卻又被死死的禁錮在了女人的周身。


    她的眼睛自然也恢複了。


    女人坐下,隨意的抬起右手,灰黑色的光她周身流淌,這個本來空蕩蕩的房間內出現了無數的光幕,那是【災難之神】降臨時的各種景象。


    與加裏亞呈現的相似,但卻比那更多,更奇異,跨過了時間的洪流,不同時間,不同地點的畫麵。


    女人靜靜地等待著,等著奈瑟兒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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