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的時候,在公共租界的一處房屋內,一個四十歲左右的醫生,正在給一位傷員換藥。


    醫生的動作很輕,也非常仔細,不過速度卻很快,等換完了藥,又給傷員打了一針,然後開口說道:“傷口沒有感染的跡象,而且已經開始愈合,過不了幾天,就可以結痂了!”


    醫生的語氣中,有著幾分輕鬆之意,臉上也帶著欣慰的笑容。


    “謝謝你了,錢醫生!”


    聽到自己的傷口沒問題,而且很快就能恢複,傷員馬上開口道謝,並且還活動了一下胳膊。


    “大家都是自己人,有什麽謝不謝的。”


    對於傷員的道謝,錢醫生有些不滿,臉上也帶著佯裝生氣的樣子。


    傷員是軍統的行動人員,在解救華僑的行動中,被日本人打傷,算是一個倒黴蛋。


    此人真夠倒黴的,因為整個行動的參與者,一共有二十幾人,可隻有他一個人受了傷,可以說是走了背字。


    醫生自然是軍統的專用醫生,平時在租界內的醫院工作,一邊收集情報,一邊秘密的為軍統救治傷員,所以才在晚上給傷員換藥。


    “行了,別裝模作樣了,大家都是熟人,誰不了接誰啊!”


    這時又有一個粗獷的聲音傳來,接著一個人從房門外走進來。


    看到這個人,傷員馬上開口:“組長,你來了。”


    一旁的李醫生也站了起來,對著來人點了點頭。


    “我來看看你,不過看你小子的樣子,應該沒有什麽問題。”


    來的人正是華北區的行動組長王民,傷員是他的手下,因為前兩天風聲很緊,所以今天才來探望。


    “有錢醫生在,我能有什麽事,隻不過在撤退之時,還被小鬼子打了一槍,真是夠晦氣的。”


    想起自己受傷的事,傷員還是有些鬱悶,所以開口抱怨了兩句。


    “這怨不了旁人,隻能說你小子運氣不好,不然別人怎麽沒受傷!”


    王民的語氣中,帶著幾分玩笑的意味,畢竟手下人隻是挨了一顆子彈,還沒打到要害,隻要將養一段時間,就可以完全恢複。


    而王民是在槍林彈雨中走過來的,見多了這種事情,自然不太在意,所以開起了玩笑。


    聽到王民這麽說,手下人也不介意,隻是嘟囔了幾句,使得房間內的氣氛很輕鬆。


    “組長,傷員再換一次藥,就可以修養了,你可以放心,唯一注意的是不能讓傷口著水。”


    這時錢醫生開口叮囑,並開始收拾東西。


    “老錢,幸好有你在,可算解決了弟兄們的後顧之憂。”


    王民有些感慨的開口,畢竟有著可靠的醫生,受傷了也不擔心,心中也欽佩李雲生的頭腦,竟然早早就做了安排。


    聽了王民的話,錢醫生笑著開口:“都是自己人,有什麽客氣的,再說這也是區長的安排。”


    頓了頓,又接著開口說道:“組長,既然沒有什麽事了,我就先迴去了。”


    錢醫生在租界有著合法的身份,還在醫院工作,所以必須自己居住,平時軍統也不會跟他聯係,隻是在有傷員的情況下,才會聯係此人。


    “那你迴去吧,要注意一點。”


    王民也沒有挽留,畢竟現在的局勢很緊,錢醫生還很忙碌,不能長時間留下這裏。


    錢醫生走了之後,馬上就有行動人員清理醫療垃圾,然後出去丟棄,而王民在安撫了傷員之後,也離開此地。


    可離開後不久,王民就看到出去丟棄醫療垃圾的行動人員,正向自己的方向走來。


    看到行動人員迴來,王民一皺眉,因為這條路,不是直接迴安全屋的路。


    更讓王民詫異的是,兩個人走了個頂頭碰,可行動人員沒有說一句話,對王民也視而不見,腳步不停的離開。


    王民也是個經驗豐富的特工,馬上察覺到異常,所以裝成跟行動人員不認識的樣子,繼續向前走去。


    一邊向前走,一邊仔細觀察情況,等走了二十幾米,王民看到兩個黑衣人,正奔著行動人員離開的方向跑去。


    這兩個黑衣人,一直盯著走遠的行動人員,並沒有注意身旁的王民,所以三個人擦肩而過。


    當走進的時候,王民本想要出手製服這兩個人,可發現在兩個人身後不遠處,還有幾個人向這邊走來,所以沒有動手。


    等跟這些人分開,王民便一轉身,繞路迴到安全屋。


    “組長,你迴來了?”


    王民一進屋,剛剛丟東西的行動人員帥先開口,神情中有著幾分凝重之意。


    “到底怎麽迴事,為什麽有人跟著你?”


    王民的語氣也很凝重,畢竟被人跟蹤,絕不是一件好事,這代表著危險正在降臨。


    “組長,我也不知道怎麽迴事,我剛剛丟棄完垃圾,正打算迴來,就覺得有兩個人盯著我,隻能繞路把他們甩開。”


    行動人員叫做朱治國,是王民手下的行動隊長,不僅身手非常出色,而且為人謹慎,這才能及時發現被人盯著。


    “看來我們是被人盯上了,很有可能是日本人,你馬上收拾一下,大家準備轉移。”


    王民的語氣很堅定,沒有半點猶豫,畢竟地下工作,由不得半點大意。


    “組長,我們小組六個人,好有一個傷員,要轉移到哪裏去!”


    朱治國比較為難,因為外麵的局勢很亂,他們六個人,還帶著一個傷員,實在不好轉移,而且也沒有備用的安全屋。


    “這樣吧,讓傷員跟我走,你們立刻收拾東西,等我的命令,我去向區長報告,他那裏應該有備用的安全屋。”


    雖然麵對著危險,可王民卻沒有慌亂,而是有條不絮的進行安排,畢竟王民心中有底。


    而且外麵來的人,一共也就五六個,就算真的動手,軍統的人也不吃虧,這也是王民要帶走傷員的原因,畢竟沒有傷員,其他幾個人會很方便。


    聽了王民的安排,朱治國點了點頭,馬上開口說道:“那組長小心一點,我等候你的命令。”


    “你記著,一旦麵臨危險,就要立刻轉移,然後到租界的飯店躲藏,到時候我自會跟你們聯係。”


    因為情況不明,所以王民又叮囑了一下,免得意外發生。


    囑咐完了以後,王民就帶著傷員,向碼頭方向走去。


    不過在離開路上,王民看到很多黑衣人,這些人都是生麵孔,好向在尋找著什麽。


    麵對著這些敵人,王民沒有任何擔心的意思,就那麽平靜的行走。


    而這些黑衣人,也沒有注意兩個人,畢竟王民的打扮很普通,傷員的傷也位於胳膊上,並不影響行動,還有著外衣遮擋,根本看不出來,所以兩個人堂而皇之的離開。


    離開了危險區域,傷員馬上說道:“組長,來了這麽多人,朱隊長他們可有些危險了?”


    安全屋內隻有五個行動人員,而兩個人一路走來,看到了二三十個黑衣人,所以傷員擔心其他戰友的安全。


    “不用擔心,這些人沒那麽容易找到其他人,再說我們的人都沒暴露,真覺得危險,就會分散轉移。”


    王民的語氣沒有絲毫波瀾,也不擔心朱治國等人的安全,畢竟這裏是租界,日本人無法公開檢查,隻要分散離開,絕不會引人注意。


    就算真的暴露了,王民也對手下人有信心,畢竟五個身手出色的行動人員,就算真的被日本人發現,也能殺出來。


    聽了王民的話,傷員放下心來,然後皺眉的問道:“組長,你說我們是怎麽暴露的?”


    突然間就被敵人找到,傷員十分想不通,畢竟這處安全屋,已經經營了兩年,而且安全屋是兩處房子連在一起的,住六個人根本不會讓人懷疑。


    “我也想不通,不過可以確定的是,那裏已經快要暴露了,大家必須要轉移。”


    王民也猜不到原因,畢竟他想不到,吳寶忠會從醫療垃圾入手,若非朱治國為人謹慎,再加上漢奸能力一般,現在的局麵會更危險。


    租界不大,兩個人又走的很快,二十幾分鍾後,就到了碼頭附近,在此期間,王民做了幾個規避動作,並沒有看到有人跟著,這才直接去了總部。


    王民的突然出現,還帶著一個傷員上門,讓李雲生非常吃驚,馬上開口詢問:“到底是怎麽迴事,你怎麽突然來了?”


    李雲生的語氣中,有著幾分擔心之意,畢竟軍統有嚴格的紀律,若非情況緊急,身為行動組長的王民,是不會直接登門的。


    “區長,朱治國的安全屋、可能暴露了,現在有很多黑衣人出現在那邊……”


    王民簡單的把事情的經過介紹了一變,語氣非常的凝重,不過神情中,卻沒有什麽著急的意思,畢竟局麵還沒有不可收拾。


    聽了王民的話,李雲生的臉上也嚴肅了起來,畢竟這種情況太危險了,於是馬上開口:“你做的很對,敵後戰鬥由不得半點馬虎,哪怕有一絲的危險,也要及時轉移。”


    李雲生肯定了王民的做法,畢竟敵後工作容不得半點僥幸心理,哪怕這裏是租界,也同樣如此。


    何況日本人的視力很大,在租界內也有很多走狗,哪怕軍統力量不小,也無法跟日本人硬來。


    不過李雲生也非常疑惑,畢竟一個經營了兩年多的安全屋,怎麽會突然暴露!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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