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書劍峰。


    當李樂平鄭重地說出“我願意”三個字之後,七先生看著他的臉,也不知道自己是該欣慰還是愁苦。


    李樂平有這份心自然是好的,可這次是去尋找冥海歸墟,一個連他都不怎麽了解,也沒太多把握的地方。


    那種地方,實在是不太適合李樂平跟著,太過於危險。


    七先生想拒絕,可看了一眼如今長滿紅毛的梅花五十六;明明年紀不大,卻如同耄耋老者一般的天機老人;明明之前都還身體健康,如今卻滿身長滿了膿瘡的佛子。


    看著這三人如今的情況,七先生實在是不忍心違背他們的意思。


    既然是他們用命算出來的結果,七先生也不介意陪他們試一試。


    “你可以跟我去,不過咱們也不能像個無頭蒼蠅一般亂撞。這冥海歸墟所在就連我都不知道,更不用說天外邪魔。不過,也不排除他有找到冥海歸墟的手段。因此,隻有等金劍峰傳來消息我們才會行動。”


    “所以,這段時間你得提升修為,之前我‘請’了幾位上青山,他們分別擅長三昧真火和白骨焰,還有紫玄火,可以幫助你繼續煉體。”


    “記住,想要和我去,這段時間不可懈怠。”


    李樂平自然知道這是為他好,便重重地點了點頭。


    七先生揮了揮手,李樂平便自覺地離開了。


    看到李樂平離開,梅花五十六突然說道:“其實刹不一定有什麽秘法,用最笨的法子也能找到冥海歸墟。”


    梅花五十六沒有繼續往下說,他們自然知道什麽法子。


    天機老人低下了頭,七先生閉上眼,而佛子則是打了一個佛偈,臉上露出了悲戚之色。


    隻要不斷地殺人,肯定會誕生鬼,跟著鬼走,總能找到冥海歸墟之所。


    不過,他們卻無法阻止這一切的發生,甚至就算能夠阻止,也不能打草驚蛇。


    為了整個修行界的安危,他們甚至不能提醒百姓們注意一個沒了雙腿的年輕人。


    為了更大的利益,更多人的利益,必須要有人流血犧牲。


    這和正義或者邪惡無關,這是整個世間運轉的規律。


    “阿彌陀佛。”佛子這一聲佛偈中帶著悲傷,更有一抹無可奈何。


    自打李樂平被七先生叫去之後,林淼兒一邊和小清秋玩鬧,還不時地注意著他們幾人的表情。


    見得幾人麵色嚴肅,林淼兒便知道又有大事發生。


    所以,當李樂平才迴來之時,林淼兒便急忙問道:“怎麽了?”


    看著李樂平憂心忡忡地樣子,林淼兒還主動地握住了他的手。


    她不可能對李樂平說出什麽“我喜歡你”之類的話,但她卻能夠用行動表達對李樂平的關心和愛。


    一個人愛不愛另外一個人,不能看她說了多少遍“我愛你”,而是要看她做了什麽。


    李樂平本不想告訴林淼兒這事兒,但當他看到林淼兒那雙水靈且堅定的大眼睛之時,便不忍心騙他。


    他轉過頭看了一眼七先生,七先生沒有理會他。


    李樂平想了想,還是把林淼兒拉到了一旁,將冥海歸墟一事說了出來。


    “我陪你去!”林淼兒想都沒想便說道。


    “不行,這次太危險。之前我們所經曆的,看似危險,但大體都還在七先生的掌控之中。但這次不一樣,冥海歸墟畢竟和冥界有關係,我不能看著你冒險。”


    “所以,你就讓我看著你冒險?”


    這一句話,頓時讓李樂平閉上了嘴,他不知道該怎麽說,就隻是愣愣地看著林淼兒。


    李樂平眼中隱隱有淚花閃爍,他想伸出手去抱抱林淼兒,卻被林淼兒直接給推開了,指了指小清秋,示意李樂平看好小清秋,便直接朝著七先生而去。


    李樂平心裏一緊,正想阻止她,可已經來不及了。


    李樂平如同一個小偷一般,雖然極其想知道林淼兒說了什麽,可又不敢,隻能時不時地偷看著那邊。


    “少主,這個少夫人不錯啊!”


    陳牧則的聲音在李樂平的耳邊響起,隨後接著說道:“少主不用擔心,雖然我的實力不如全盛時期的十分之一,但要在修行界中的的冥海歸墟保住您和少夫人,也算不得什麽難事。”


    “隻要不遇到冥界的冥仙,其實也還好,難的是被打通了的單向通道要怎麽堵上,怎麽保住這修行界。”


    聽到陳牧則這話,李樂平懸著的一顆心終於是放了下來,嘴角一咧道:“她也就那樣吧,重要的是我眼光好。”


    要是陳牧則現在能夠出現在李樂平麵前的話,肯定會給李樂平兩巴掌,讓他清醒一些。


    不一會兒,林淼兒迴來了。


    “好了,七先生這次同意我陪著你去,不過他和我約法三章,做到了那三個條件,才允許我一路跟隨。”


    “哪三個?”


    “第一,在我們動身之前,我必須突破到合體期。所以,這段時間你讓我進入洞府之中修煉,我去求陳牧則前輩指點我一番。”


    “對了,陳牧則前輩的存在我也沒和七先生說。”林淼兒說出第一個條件之後又補充了一句。


    “嗯。”李樂平點了點頭,武神血脈事關重大,七先生肩頭上扛著的責任已經夠大了,時機到了,他自然會告訴七先生。


    “第二就是一起去,我不能幹預你們決策,此番前去,是為了整個修行界。”


    還沒等李樂平說話,林淼兒便接著說道:“我雖然是個女子,但也明事理,這一點七先生倒是小瞧我了。隻要能跟著你……”


    說到這兒,林淼兒頓了頓這才說道:“跟著你們,哪怕是刀山火海,你們敢去,我也絕不會後退半步!”


    “而第三條,便是遇到危險,我不得衝動,必須進入洞府中。”


    “其實,別說是這三條,就隻要能夠陪著你,就算是三百條、三千條我都願意遵守!”


    李樂平聽到這話,輕輕地揉了揉林淼兒的腦袋。


    這一次,林淼兒沒有躲開。


    接下來的幾天,李樂平做好了準備,先請紫玄真人來幫助他煉體,隨後便是三昧真人的三昧真火,緊接著便是白骨焰。


    紫玄真人,三昧真人還有白骨真人三人實力也是如此,循序漸進的修煉,對李樂平也是最好。


    林淼兒也進入武神居中修煉了,小清秋則是由吳三他們照顧著。


    吳三他們倒是還好,不過黑虎就可憐了。


    小清秋本就到了人見狗嫌的年紀,整天沒事就折磨黑虎,這青山上的飛禽走獸也不敢惹這個活祖宗。


    金劍峰也一直沒得到什麽有用的消息,而南海中關押著各宗門弟子們的小島上的陣法依舊沒有破。


    至於李承乾和刹,他們這段時間也殺了不少人,可規模始終算不得太大,雖然引起了一些人的查探,但終究沒有引起多大的轟動。


    殺很多人不是他們的目的,他們的目的是找到很多的鬼,通過這些鬼找到冥海歸墟的所在。


    刹自然不知道冥海歸墟在哪兒,唯一知道的,就是大概率是在海裏。


    這段日子,人是殺了不少,可從沒有鬼出現。


    他們隻能繼續在海邊,依舊找機會殺人,希望能夠誕生兩隻鬼。


    可偏偏事與願違,正當他們要找鬼的時候,鬼卻怎麽都不出現。


    現在,海邊迎來了雨季。


    而李承乾,則是出現在了距離海邊不遠處的一個小鎮子裏。


    他沒了雙腿,平時行動隻能靠手裏拿著兩個木塊,撐著不斷地往前移動;隻有在傍晚夜深人靜之時,才會在刹的幫助下禦空而行,尋找獵物。


    鎮子上的人看到李承乾如此可憐,有些時候路過他身邊也會丟給他一些銅錢或者包子之類的食物。


    要是放在以前,李承乾恐怕會暴起,將這些羞辱他的人全都砍了腦袋。


    但現在不行,現在的他不再是皇子了,他如同喪家之犬一般,隻能在別人屋簷下生活。


    隻有這樣,才能勉強找到一條活路。


    可每當有人給他一些銅錢或者吃的,他對李樂平的恨意便又多了一分。


    要不是李樂平,他怎麽可能落到如此田地;若不是李樂平,他怎麽可能需要別人的施舍!


    他把這一切的源頭,都怪在了李樂平的身上。


    雨,淅淅瀝瀝地落了下來。


    當然這個鎮子和世間一樣,不僅僅有好人,還有壞人。


    同樣是在屋簷下躲雨,一個流浪漢突然跑了過來,看了看沒有雙腿的李承乾,隨後眼珠子一轉,直接把沒有雙腿的他“端”了起來,丟到了街上。


    雨水落在了青石板街道上,來往行人不多,偶爾有幾個人路過也不會注意到沒了雙腿的李承乾,所有人都在忙著避雨,雙腿踩踏,積水濺起。


    這些積水落在了李承乾的臉上,雨滴就像是珍珠一般砸在了青石板街上,隨後裂了一地——就和他的尊嚴一樣。


    李承乾趴在了地上,咬著牙,一聲不吭。


    偶爾還有些匆忙的行人完全沒看到他,直接踩在了他的身上,甚至踩在了他的臉上。


    李承乾把這些都默默地記在了心裏,總有一天,他要這些人,要李樂平成百上千倍的全都還迴來!


    突然,一雙腳在他麵前停了下來。


    這腳上穿著布鞋,布鞋之上還有個洞,能看得到那雙粗糙如同砂礫一般蒼老且粗糙的腳。


    “對不起啊,差點踩到你。”


    一道有氣無力的女聲傳入了耳中,李承乾抬起頭一看,先看到了這人穿著的褲子,用一塊接著一塊的布拚接起來的,隨後看到了一雙慈祥的眸子。


    這眸子,長在了一張蒼老的臉上。


    “孩子……你的家人呢?”這位老婦人略帶慚愧地問道。


    本來想生氣的李承乾看到這張臉,再也生不起氣來,隻是低著頭不說話,仿佛怕這老婦人認出他一般。


    見得李承乾不說話,這老婦人先是看了看四周,這下雨天本就沒什麽人,而且麵前這孩子沒了雙腿,若是放任他在這兒,生了病恐怕活不過多久。


    於是,這位老婦人便伸出了雙手,將地上的李承乾捧了起來,如同捧著一件稀世珍寶一般。


    老婦人將李承乾帶迴了家,這家隻是能夠遮風擋雨而已,自然無法和李承乾之前所居住的皇宮相比。


    燭火昏暗,偶爾還會被風撩撥了身姿。


    這老婦人將李承乾放在了桌子上,找來了一個盆,燒了熱水,幫他洗得幹幹淨淨的。


    隨後還找了兩件幹淨的一副給他穿上,細細地端詳這李承乾。


    “多俊的娃兒啊,這腿怎麽了?”


    李承乾沒有迴話,更不敢看老婦人那溫暖的目光。


    “算了,都過去了。說著,便有起身,把家裏僅剩的麵給揉了,本來想包頓餃子,和這老婦人哪有銀兩買肉,隻能做了一碗熱麵皮端了出來。”


    從未有人這麽對李承乾好過,李承乾有些不習慣,偏過了頭。


    “吃吧,來,阿嫲喂你。”說著,便拿起了筷子,強行把這碗簡陋的熱麵皮喂給了李承乾。


    “那……您呢?”


    李承乾的聲音有些顫抖。


    “阿嫲不餓,你若是沒有去處,以後阿嫲照顧你。雖然不可能大富大貴,但至少不用挨餓。我和你說啊,阿嫲以前也有一個崽,和你一樣漂亮呢,但去海裏捕魚的時候被海龍王帶走了。”


    “要是還活著,可能也倒了娶妻生子的年紀。”


    這老婦人說著,眼中隱有淚光。


    李承乾也被觸動,他靜靜地聽著老婦人的故事。


    這尋常人的故事自然無法和他相比,沒有波瀾壯闊,沒有曲折離奇,有的隻是平凡的溫情和快樂。


    不知不覺,這老婦人睡著了,燭火也慢慢熄滅。


    這也是自打李承乾斷了雙腿以來,最舒服的一晚。


    隨著一聲雞叫,天邊泛起了魚肚白,原本被老婦人不注意丟在一旁的半邊木雕中一團黑氣逸出。


    刹吵醒了李承乾,隨後小聲地說道:“行了,你也溫馨了一晚上,殺了她,咱們離開這兒吧!”


    “什麽?”李承乾瞪大了眼睛。


    “她細細地看過你,現在李唐在李樂平的手裏,若是不殺她,李樂平發布懸賞告示,我帶著你一個殘疾,跑不了多遠的!”


    “可……沒必要殺她啊!”李承乾僅存的一點人性告訴他不能那麽做。


    “你忘了你父皇是怎麽死的?你忘記了你的雙腿是怎麽沒的?你忘了這一路上的屈辱?”


    “這是你給你的!”


    “你現在,就是個廢人,你隻有一條路可走!那便是報仇!報仇!還是報仇!”


    刹的聲音淩厲,雖然壓低了聲音,但還是如同一頭野獸在咆哮。


    “你若是不殺她,那我就殺了你!”


    刹說著,從老婦人的灶台上拿來了一把菜刀,遞給了李承乾。


    “我數到三,你若不殺她,我就殺你!”


    “三!”刹沒有數一和二,直接喊道。


    李承乾看著這位對他不錯的老婦人,最終咬著牙,大叫一聲,一刀砍了下去!


    刹笑了,笑得很猖狂。


    他感受到了李承乾的變化,他知道,這一刀砍下去之後,李承乾才真正值得他培養!


    就連刹都沒想到,他逼李承乾殺這老婦人,居然讓他摸索到了一點鬼形成的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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