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員外躺在了床上,眼睛是閉著的,可額頭上卻有細密的汗珠,臉上出現了痛苦之色,時而驚恐,時而慌張,極少有正常時刻。


    這麽多年他一直都是這樣,雖然閉著眼,可卻算不得睡了一個好覺。


    他總是能夠夢到一群人張牙舞爪地要他償命,他們咆哮著,眼中全是怨毒之色,那尖牙恨不得把他的肉給一塊一塊地撕扯下來。


    即便是求神拜佛,似乎都不能緩解他這種狀況。


    至於什麽“嘎巴拉”之類用人骨所造的項鏈倒也不是假的,按照西邊大漠密宗佛門所言,的確能夠護人平安。


    可這東西就像是一柄鋒利的劍一般,在劍術高手的手裏,能夠大放異彩;要是在一個普通人手中,說不得還會傷到自己。


    更何況,陳員外看見白骨就覺得當年的那些冤魂朝著他而來,又怎麽可能讓那東西護身,丟也丟不了,好在前段時間遇到了那一位高人,所以就送給了她。


    可以這麽說,陳員外雖然這麽多年來一直睡不安寧,哪怕是那幾房貌美如花的小妾也沒和他好好享受過夜的溫柔,但他始終活下來了,財富還越來越多,從之前的囤積金銀珠寶,到囤積價格更高的靈石,他成為了一方巨富,甚至不少修行者都要看他臉色。


    這種富有且煎熬的感覺,既幸福,又孤獨。


    他每晚都會做夢,今晚又夢到了,夢到當年第一個被他殺了劫財的女孩子。


    陳員外不是福昌鎮的人,可原本出生在哪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了銀兩之後他是哪兒的人都可以,任何一個地方都會歡迎他。


    原來的他出身農戶,年紀小小便成了孤兒,每日與騾馬相伴,羨慕地看著那些雇傭他的貴族。


    直到有一天,一夥土匪下了山,他們殺人,搶珠寶,搶糧食,搶女人。成年的男子被殺了,年幼的他們則成為了小奴隸,每次伺候著土匪們的生活,看著他們大口吃肉,大碗喝酒,與漂亮的女人在床上發出了愛的聲響。


    這樣的日子,似乎已經超過他之前養騾馬的雇主們。


    所以,他在思考,為什麽善良的人過不了這樣的好日子,而兇惡的土匪卻能夠夜夜笙歌,大口吃肉,大碗喝酒。


    後來他明白了,善良無法給他帶來任何生活上的幫助,但兇惡一定能為他取得一些物質上的好處。


    他在土匪窩裏長大,看見有人腦袋掉在他腳邊,也毫無波瀾,隻會抬起腳輕輕地讓開。


    他原本以為他看慣了流血和殘忍,殺人的時候不會手軟,可當他第一次殺人的時候,手還是不自覺地抖了起來,心跳加速,腦袋一片空白。


    他第一次殺的人,是一位姓陳的小姑娘,她生得很好看,穿的衣服也很好,腰間有玲瓏剔透的玉佩,脖子前還掛著她父母送給她黃金平安鎖。


    而那時候的陳員外,隻是一個因為土匪窩被剿滅而居無定所的小乞丐。


    那個大雨天,善良的小陳姑娘看到落魄的他,給了他自己吃的點心,可他卻看上了小陳姑娘腰間的玉佩和脖頸上的平安鎖。


    所以,在小陳姑娘錯愕的眼神中,他出刀了。


    當鮮血噴出的時候,他不自覺地發抖,腦海中全是小陳姑娘那錯愕的眼神,揮之不去。


    殺人這事兒,容易,但也很不容易。


    自此之後,不知道出於什麽原因,他也改姓了陳。


    而陳員外憑借著搶來的東西活了下來,隨後陸陸續續地又殺了幾個人,攢夠了做生意的本錢,來到了這福昌鎮,給自己做了一個假的族譜和身份,這才安定了下來。


    可幾乎每隔幾晚上,他都會夢到小陳姑娘那雙水靈錯愕且無辜的大眼睛。


    有人說,陳員外納妾眼光不錯,可隻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小妾,所有人眼睛都很大。


    甚至,好幾位小妾因為那雙眸子太像小陳姑娘,他從未動過她們,隻是好吃好喝地養著她們。


    隻有這樣,他的心才會稍微安定一些,才會覺得自己在贖罪。


    今夜,他又夢到了那雙無辜的大眼睛。


    她沒有讓自己償命,隻是在夢中的雨裏看著他,靜靜地看著他笑,就足以把他嚇醒。


    陳員外猛地睜開了眼睛,卻看到四周被陰森恐怖的綠色霧氣給籠罩了,渾身冰涼,不遠處還有雷電落下。


    這一幕,讓他想到了戲裏麵的閻羅殿,傳說之中那個人死之後就要去的地方。


    若是作孽多的人,便要被丟下十八層地獄受苦,要是善人,就能夠立馬投胎,甚至去往富貴之家。


    一直希望神佛打救自己的陳員外如何不知道這個規矩,甚至還算得上無比熟悉。


    他此時感覺自己還在夢中,但又感覺自己醒了過來。


    是夢也好,是醒了也罷,這都不重要,他隻想跪在閻羅王的麵前,訴說著自己的罪孽,讓一切都成風。


    所以,陳員外跪下了。


    “閻王爺,我錯了!”陳員外不停地磕頭,嘴裏不停地嘟囔著這一句。


    在屋頂的李樂平看得這一幕眼中多了一抹鄙夷之色,本來他還有很多手段,但現在隻是丟下了幾張符籙加上陸景那能夠致幻的藥粉,就讓這位陳員外直接招了。


    “錯在何處?”吳三雖然沒唱過戲,但也聽過戲,便學著戲腔問了一句。


    “迴閻羅王的話,小人錯在濫殺無辜……”


    “還有呢?”孟雲謙皺起了眉頭問道。


    “還有就是利用自己現在的名氣欺負別人。”


    李樂平聽得這個答案,自然也不滿意,冷聲嗬斥道:“老實交代,還有呢?”


    孟雲謙和吳三用的都是戲曲的腔調,陳員外自然不會懷疑,可李樂平這一聲厚,差點把這吃了不多幻藥的陳員外給吼醒了。


    隻見陳員外抱著自己的腦袋,倒在了地上,隨後說道:“我還勾結修行者,騙了那些修士的靈石,讓他們去送死!”


    “還有,其實是我提議讓人把王伶官變成倀鬼的,因為我知道他和我是同一類人,為了結果能夠不擇手段的人!”


    眾人聽得這話,心裏一喜。


    與陳員外合作的修士肯定就是不想他們打開大墓的守墓妖獸,隻要抓到此人問清楚,那就可以知道毒蛇龍大墓的秘密,他們進入大墓也會安全得多了。


    “你所勾結的修行者,是誰,是何模樣?”李樂平話音剛落,便聽得一道道笛聲傳來。


    這笛聲出現,原本吃了一點兒幻藥,又因為心理壓力過大出現幻覺的陳員外便清醒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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