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柄菜刀粗看和一般廚子的菜刀沒什麽區別,刀片極其的薄,上麵還泛著油光,要是食不易此時再圍上一個圍裙,恐怕誰都覺得他才從菜板旁走過來。


    梅花五十六仔仔細細地端詳著這柄刀,隨後臉上露出了笑容,目光掃過刀柄上的梅花印記,最終看著食不易問道:“食先生,這柄刀不好用嗎?”


    食不易這是第一次被人稱作“先生”,他臉上的橫肉都不自覺的抖了抖,常年在灶台周圍而油光滿麵的臉上也出現了一抹紅暈。


    他可不像七先生那樣,不管走到哪兒都有人尊重,畢竟七先生是讀書人,腹有詩書,而且讀書人向來地位都不低,即便有人看不上七先生,七先生要麽以理服人,要麽以劍服人,總之最終都能讓別人對他恭恭敬敬的。


    而食不易則不同,他是廚子。


    在如今這修行界之中,也有三教九流之分,九流又分為上中下三等;而廚子這一職業則是被分在了下九流之中,地位卻是不高,更不用說被人稱作先生了。


    食不易短暫愣神之後正要說話,卻又被梅花五十六給打斷了。


    “要是不願意接受這柄刀,隨後都可以把這刀給扔了。”梅花五十六又輕咳了兩聲,將雙手攏在了袖子裏,就像是一個小地痞一般,齜著牙說道。


    食不易不傻,知道梅花五十六的弦外之音。


    其實梅花五十六讓他丟了這柄刀,其暗中的含義便是讓他不用管賒刀人的讖言。


    “刀能夠丟,宿命可以丟嗎?”


    食不易冷不丁的一句話,聲音不大,語氣也不重,像是呢喃自語,可卻讓梅花五十六愣在了原地。


    梅花五十六緩緩搖了搖頭,隨後口中吐出了三個字。


    “不知道。”


    “連你們,也有不知道的事兒嗎?”食不易此時仿佛變了一個人一般,臉上盡是嚴肅之色。


    “宿命一事,誰也說不清,參不透。其實我們就像是漁網裏的魚兒一般,要是不掙紮,便逃脫不了宿命這張大網;要是拚拚命掙紮一下,倒是有可能掙脫宿命的束縛,去到海洋裏。”


    “可……誰也不知道海洋是不是下一張大網。”


    “我知道,你一直覺得自己不會被餓死。食先生,讖言準不準從來都不是看我們留下讖言的人厲害不厲害,而是看你們自己。”


    食不易似乎明白了梅花五十六的話,沒有握刀的左手緩緩伸了起來,指向了自己的鼻子。


    “我?”


    “對啊,我們賒刀人隻是找尋有希望掙脫大網的魚,至於能不能掙脫,那不是我們賒刀人的事兒。”


    食不易點了點頭,說到底,作為一個廚子,甚至到了什麽拿來都能夠做成食物,而且修為不低的廚子來說,要讓他接受餓死的宿命,的確沒那麽容易。


    “那我小師弟還有青山新收弟子……”


    “七先生不在網中,我們賒刀人沒資格評論他;至於你們青山新弟子的宿命,可以問問那個小丫頭;至於你們七峰那位共同的大弟子……”


    食不易知道梅花五十六說的是李樂平,是自己小師弟看得極重的李樂平,不知道為何,他的心也猛地一跳。


    “他……怎麽了?”食不易的話語中帶著急切,別看他平時總是喜歡使喚青山弟子幹活,但其實他也完美的繼承了青山護犢子的秉性,隻不過外冷內熱而已。


    “沒什麽,此人我看不到,仿佛是跳出了宿命之外,又仿佛不屬於宿命之中,甚至……”


    “甚至什麽?”食不易瞪大了眼睛,一把拽住了梅花五十六。


    “甚至他仿佛不是我們這一界的人……”梅花五十六歎了一口氣說道,他其實知道青山未來有大劫,不是不想看清楚,但青山之中看不清未來的人實在是太多太多了。


    就在方才離開青山的時候,他還窺探了一眼孟雲謙和吳三,似乎連他們的宿命都發生了改變。


    “怎麽可能,他的出生,從小到大的經曆都查得到,雖然暫時無法確定他是不是屬於李唐後裔,但他確實是在我們這一界出生的!”


    食不易急忙說道,甚至顯得有些急躁。


    “你不會覺得他是域外魔神吧?”梅花五十六笑了笑,笑得很淒慘,也很勉強。


    “當年七先生斬殺了黃道天公,知道有不屬於域外魔神降臨,其實也可以叫做邪仙,但最終七先生怎麽都找不到這邪仙的下落。而且懸空寺也有預警,甚至天機老人曾經說過,佛門會亡於域外邪魔之手。”


    “你不會覺得你們青山新收的大弟子,就是那個邪魔吧?”


    聽得這話,食不易這才鬆了一口氣,很顯然梅花五十六幫他排除了這種可能性。


    “放心吧,我雖然道行不夠,看不清楚他,不過至少看得出來他不是域外邪魔。”


    梅花五十六說罷,原本蒼白的臉上突然出現了一抹潮紅。


    隨即咧嘴一笑,一縷鮮血從嘴角溢出。


    “你……”


    食不易大驚,急忙收起了他那柄預示著他即將餓死的刀,顫聲說道。


    “沒事……說得太多了而已……咱們,有緣再見!”


    梅花五十六說著,便直接掙脫開了食不易,步履蹣跚地朝著遠處走去。


    他才走了沒幾步,腳步突然一頓,沒有迴頭,隻是深吸了一口氣,仿佛用盡了所有力氣說道:“食先生,這句‘先生’不是稱唿現在的你,而是未來的你。有的時候,有些人明明有改變不好宿命的能力,可他們卻會選擇不改變。”


    “這樣的人,我們都會稱之為先生。”


    食不易聽得這話,很想問個清楚,可一想到方才這梅花五十六的狀態便有些於心不忍。


    他知道,能夠看到未來的能力很強,但同時也是遭受老天爺嫉妒的能力;有些事情,有些問題若是說得太多,就會莫名其妙的遭到上蒼的懲罰。


    這種懲罰總是悄無聲息的來,沒有任何逆轉的可能性。


    他隻能看著這年輕五十六的背影,深深地鞠了一躬,隨後轉身迴到了青山。


    而當梅花五十六離開沒多久後,他這才伸出了攏在袖子裏的手。


    不僅如此,他才挽起了袖子,隻見手臂上長著不少紅毛,就像猴毛一樣。


    “還是說得太多了啊!”這位賒刀人第五十六代年輕的傳人歎了一口氣呢喃道,隨後喉嚨再度一甜,吐出了一口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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