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心癡於妄想,害人害己,自然不會善始善終。依靠陰謀詭計步步為營的人,往往作繭自縛,滿盤皆輸。


    我就是最好的例子。


    心術不正,就不要怨天尤人。


    天蓬痛定思痛,一往情深的單相思已經將他傷的血肉模糊,悲苦之餘,他卻不肯罷休,依舊不撞南牆不迴頭。


    愛是什麽。


    愛是一把雙刃劍。


    愛可以使人心存溫暖與感激,將你塑造的閃閃發光。愛也可以填飽私欲的溝壑,無形之中摧毀你的一切。


    我們無一不是行走在劍刃上,經年累月,究竟變作什麽樣子,醜惡或者友善,恐怕自己都看不清了。


    天蓬自我安慰:“其實,她就這麽心無掛礙做著自己喜歡的事,敢愛敢恨,大方高貴,也挺好的。她不用像我一樣,否則這數不盡的牽掛煩惱,她順風順水過得習慣了,如何承受得了。”


    天蓬深吸口氣,苦笑一聲,凝視著萬裏蒼穹。他嘴巴一動一動的,使勁點著頭,喃喃自語:“好,挺好的。”


    在山頂的時間稍久了些,凍的瑟瑟發抖,一時站立不住,便靠在身旁的石壁上,一邊抵擋風寒,一邊觀望著天蓬的一舉一動。


    少頃,他整頓精神,拍一拍衣袖上的灰,返身向我靠近。


    他褪去悲傷,眼尾含著幾分果斷。目光中帶有憐憫,更多的,是坦坦蕩蕩的無畏與解脫。


    天蓬拋卻方才的諸多煩惱,直言:“今日帶你來此,是想最後再為她做一件事。”


    最後做一件事?


    難道,我的離開還不夠麽。曾經遭受的那些屈辱和蔑視,還不夠麽。


    人心,究竟要貪得無厭到什麽時候。


    天蓬與我相距,不過咫尺。看著我有意識的躲避,他意味深長地微微一笑,恢複了幾分漫不經心,輕聲開口:“之心姑娘,不知,你有沒有聽說過‘斬草除根’這個詞?”


    我怔然一愣,直視著天蓬漆黑的眸子,知他為愛入魔,不曾想,他喪心病狂到這種地步。


    他當真,是要壞事做絕嗎。


    “斬草不除根,後患無窮。”天蓬伸手挑起我鬢前一縷青絲,教我嫌棄地避了開,他便收迴手,哼笑一聲,滿不在乎:“怎麽說,你與猴子也曾做過夫妻,難保往後不會破鏡重圓。之心,我得替仙子考慮啊。不除掉你,我這心裏總感覺惶惶不安。”天蓬稍稍彎腰,大膽麵對自己內心的陰暗:“你已經受了一次委屈,不妨,再辛苦一次。”


    天蓬毫不留情,他這副嘴臉,我越看越覺得陌生,越看越覺得可怖。


    豎起了全身的刺,疾言厲色,警告道:“上次是我大意,讓你有機可乘。你以為,我還是那個任人宰割的孫之心麽?”


    天蓬麵不改色,對我的話充耳不聞,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道:“好了,別掙紮了,再反抗都沒有用,沒人會來救你。你放心,我會記得你的。以後每年的今日,我都會來這裏看你。你一定不會孤單。”


    舉起手,打算狠狠扇他一個耳光,讓他清醒。天蓬這次聰明了,眼疾手快的將我捉住,故意皺著眉:“我說了,你乖乖的。”


    他道:“生死,都是一瞬間的事,不會太痛苦的,你要相信我。”


    我咬著牙,狠厲道:“既然你活得這麽痛苦,不如自己去死好了。死了,一了百了,反正這個世上,也沒什麽人喜歡你。”


    被他逼得無路可退,掙脫也掙脫不開,索性一吐為快:“你以為自己多麽無私,你那一廂情願的愛其實半文不值,但凡紫霞仙子稍有迴應便罷了,可是人家壓根不把你放在眼裏,你堂堂天蓬元帥,活得比螻蟻還低賤。”


    盯著他的眼睛,毫不示弱:“如果有可能投胎轉世,就去做一頭豬吧。每天除了睡,就是吃,什麽煩惱都沒有。做一頭豬,都活得比你快樂。”


    這次真的激怒了他,天蓬勒住我的喉嚨,用力撞在了石壁上,震得我頭腦不住發暈。


    他湊得越來越近,猙獰的麵容無限放大,雖狀如惡鬼,可我隻看到了他似要吃人的,猩紅的眼珠子。天蓬掙的用力,一雙眼睛都快脫出,他道:“我對她的愛,豈容你如此踐踏。既然你這麽喜歡惡語傷人,不如,臨走之前,我再告訴你一件事,讓你走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被他勒的喘不過氣,二人勢同水火,此時此刻,誰都不肯退讓。


    不相信他狗嘴裏能吐出什麽象牙,對他要說的話,也不甚在意。


    天蓬本打算鬆開手,眼見我要癱坐在地,立刻又加重力道。這份力,他拿捏的十分到位,不至於讓我喘不過氣,但是也並不舒服。


    天蓬的眼睛明了又暗,藏著絲絲報複的快意,他一字一句慢悠悠道:“之心姑娘,其實,我根本沒有碰過你。”


    一句話如醍醐灌頂,教我登時呆若木雞,以為自己糊塗,聽岔了。看著他撕破臉皮後,還要拉我下水的猥瑣麵龐,忘記了唿吸。


    天蓬笑的十分陰險,他故意看我笑話,笑的語氣都顫抖了。


    “我天蓬雖好女色,做事卻是有分寸的。畢竟,我得為她守身如玉啊,別的事可能做不到,但如果連自己都控製不住,又有什麽資格去愛她呢。”


    他嗬嗬嗬嗬的笑,而我的大腦一片空白,衝擊的太過突然,一時頭重腳輕,什麽意識都沒有。


    “做戲總得做足,別人才會相信啊。”


    天蓬笑的愈發乖張:“孫之心,你聽清楚了嗎?”


    他不懷好意的將視線轉移到我的小腹:“你活的太認真了。你殺死了你和他的孩子,那是你和齊天大聖的孩子,是你們的孩子”


    他刻意加重語氣,重複性的捅著刀子。


    “我勸過你,不要殺生害命,我已經盡力了,是你自己不乖,不聽話。”


    “你們唯一的孩子,被你親自害死了。”


    天蓬一鬆手,我便如同一具屍體,緩緩地,滑落在地。


    天蓬放聲大笑,笑的痛快解氣,笑的眼淚都飛了出去。


    他在那裏笑,我看著,卻感覺世界一片寂靜。


    這個人,怎麽隻張嘴,沒有聲音呢。


    失去了渾身的力氣,隻能感覺存活在胸膛裏的心髒,撲通,撲通,木然跳動著。突然,耳朵裏終於發出嗡嗡嗡的聲音,大腦也開始嗡嗡嗡鬧作一團,仿佛無數隻蒼蠅亂飛,橫衝直撞。


    天蓬笑夠了,半蹲下來,靠近了我的耳朵,他說:“雖然很抱歉,但是,你得比我更痛苦才行。誰教咱們,同是天涯淪落人呢”


    指尖微微發麻,天旋地轉中,本能的想去觸摸自己的肚子,已經伸出去一半的手,忽然停滯在半空中,顫抖著,遲遲沒有落下。


    天蓬嘻嘻一笑,眼睛裏光彩四溢,他攤著手:“沒了,什麽都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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