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南王府。


    丹梅一手掩嘴笑著,一手將一封信交給了楊迎秋。


    “還是宮裏那位貴妃娘娘來的信呢。”丹梅笑道。


    楊迎秋懶洋洋地靠在座椅上,身上隱約還浮著一層醉浮生的香味——她自然是早就吃過解藥的,但一直把雲嵐這麽泡在那香裏也不是辦法。


    “你直接打開看吧,”聞多了醉浮生,即便事先服下過解藥了,依舊會有種骨頭發軟的飄飄欲仙之感,楊迎秋連手指頭都懶得抬,“我猜不過還是那麽迴事。”


    丹梅打開信,一邊給楊迎秋念了,一邊忍不住地笑。


    “郡主說得果真一點兒都不錯。”丹梅笑道。


    楊迎秋浮出了一個嘲諷的笑:“她倒是會找門路。父王不理會她,她便求到我這裏來。”


    楊迎秋原本並不知道雲予微落崖、曲妙入宮替代雲予微的事情,但從雲嵐發瘋出去找人開始,她便微妙地猜到了這個事情。


    她性子爽快,並不會自己猜測,反而直接去問了父親,安南王一向寵愛自己這個女兒,也並不隱瞞她。


    安南王一開始確實對曲妙期望頗高,畢竟寧昭專寵雲予微之名在外,若是曲妙果然能夠滴水不漏地取代了雲予微,那安南王府豈不是又多一個強大的助力?


    結果安南王失望了——曲妙才進宮,就直接被罰禁閉使了寵。雖然沒被廢甚至也沒什麽實質性的懲罰,但這隻表明了一件事——曲妙這個人,不可用。


    安南王還是有些遺憾的。畢竟曲妙那張臉跟雲予微太像,若是能夠好好地訓練一番再進宮,恐怕真的能如他所願。


    隻是,曲妙命沒好到那種程度。


    她倉促地得到了一個極好的機會,但她卻抓不住。


    安南王自然不願意再花心思在一步廢棋上,他也不怕曲妙反咬他一口——他有的是辦法讓曲妙消失得無聲無息。


    楊迎秋在收到第一封來自曲妙的求助信時,便覺得有些有趣。


    但有趣歸有趣,她還忙著降服雲嵐,自然沒空理會曲妙。


    隻是這次曲妙的信倒是有了幾分不同——曲妙竟是在前麵那些彎彎繞繞之後,含蓄地問了一下,她是否還心念雲嵐。


    “有些意思。”楊迎秋拿著那信露出了一個微妙的笑,若是她想的那個意思,那便是她瞌睡了就有人來送枕頭了——曲妙這個人,也不完全是個蠢人。


    “郡主真要幫她嗎?”丹梅看著楊迎秋真的來了幾分興趣,不由地有些擔心,“她可不像是個安分的主兒,郡主可別被蒙蔽了。”


    “她都敢進宮了,自然安分不到哪兒去,”楊迎秋愜意地躺在玫瑰圈椅裏,“她若是真的是個能幹的,要的就是她不安分。”


    “太後娘娘最近不是頗為掛念楊宏成那個廢物麽?”楊迎秋自從得知了楊宏成可能是太後與自己父親的血脈,對楊宏成更加鄙夷,“我作為小輩,去安慰安慰太後娘娘,豈不是更好?”


    “郡主竟是要親自去見現在宮裏那位貴妃?”丹梅驚訝,急忙勸道,“王爺前些日子還吩咐說,如今我們身在京城不比在東南,宮裏那位何德何能,要勞駕郡主親自去看她?”


    “無妨”,楊迎秋笑得淡然,“我又不是楊宏成那個蠢貨。”


    “不過進宮一趟,玩玩罷了,”楊迎秋眼中流露出了勃勃野心,“我倒是有些好奇,皇宮裏到底有什麽好玩的,竟是這般吸引人前赴後繼削尖了腦袋也要進去。”


    安南王倒是對自己這個女兒很是放心,不過囑咐了幾句。


    很快,太後要清寧郡主進宮的懿旨便傳了來。


    楊迎秋仍是一身火紅的金銀絲牡丹刺繡騎裝,一頭烏發高高地綰成利落的發髻,用了一條綴滿了紅寶石的發帶束起。


    她的長相完美結合了父母的優點,是那種略帶野性的濃豔美麗,這一整套利落卻又不失華貴的衣飾穿在她身上,並不顯出半分俗氣,反而更加凸顯出她的美麗來。


    “郡主這樣入宮,合規矩嗎?”丹梅卻是有些擔心,“有品級的命婦和貴女入宮,都是有朝服的。”


    “那等朝服,有什麽好看的?”楊迎秋毫不在意,“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我規規矩矩地跟個木頭似的去陪太後,太後能高興得了?那等泥塑美人兒,宮裏不是多得是!”


    丹梅抿起唇笑了:“郡主所言極是。”


    待要出門的時候,楊迎秋又改變了主意。


    “郡主,”丹梅一邊跟著楊迎秋穿過長長的暗道,一邊滿目都是不讚同,“咱們馬上就要進宮去了,現在再來看雲公子,染上了醉浮生的味道,讓旁人辨出了味道,豈不是惹麻煩?”


    “你家郡主什麽時候怕過麻煩?”楊迎秋笑道,“真有人不識好歹,就讓他說不出來不就行了。”


    她輕描淡寫著,又瞥了一眼丹梅:“到了京城,你膽子怎麽變小了?”


    丹梅彎了彎眼睛笑道:“我怕給郡主惹麻煩。王爺說了,能少一事是一事。”


    楊迎秋笑著搖了搖頭,人已經站在了密室之中。


    這麽多天不見天日,雲嵐的膚色在密室裏柔和的燭光裏,顯得愈發蒼白;他日日被迫唿吸著醉浮生的味道,整個人都是綿軟無力的,哪怕隻是坐起身子,都會氣喘籲籲,仿佛大病一場,卻又沒有病中的難捱,有的隻是昏昏然的愉悅感。


    哪怕是這樣,雲嵐眼中的憤怒也是一天比一天更旺盛。


    他之前以為楊迎秋隻是刁蠻任性了些,但這些日子的相處讓他悚然地發覺——楊迎秋並不比楊宏成好上許多,安南王一家無論外在的性格如何,仿佛骨子裏流的都是不可窺視的欲望和野心。


    這些日子裏,他強硬過服軟過,想盡了各種辦法想要得到楊迎秋的信任試圖獲得自由,然而楊迎秋軟硬不吃——她仿佛十分喜聞樂見將他關在這個不見天日的密室中,就像豢養任何一個珍稀心愛的寵物一般,高興了來逗弄一下;而他的反抗,仿佛隻是一個寵物的無謂玩鬧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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