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大人這話說得,可太過誅心了。”說話的是剛才一起同太醫而來的中書令樓長義,此人平日裏見人帶笑,為人圓滑,他笑著同寧昭行了禮,道,“臣方才同艾少卿在外麵散暑,恰好遇見了章大人行色匆匆,這才一同前來,陛下勿怪。”


    鴻臚寺少卿艾文餘也不住稱是。


    “兩位愛卿有何高見呐?”寧昭冷笑道。


    都道樓長義為人圓滑,如今看來,也不過如此。


    “微臣也風聞了此事,楊公子言語失當,行事不端,自然有罪。”樓長義歎道,“少年未經磨礪,難免輕狂,雖然無心,卻也該罰。”


    “無心?年少輕狂?”尚林直接氣笑了,“風氣就是叫你們這些人給敗壞的!”


    “尚大人火氣也太大了,”樓長義笑道,“要打要罰,王爺難道還不認?若是這罪要殺頭償命,楊公子卻也罪不至此。”


    “楊公子失態,”艾文餘也上前道,“所幸院中幾個姑娘乃是男兒假扮,未曾釀成禍事。”


    安南王的眼皮一跳——男兒假扮?


    他還有哪裏不明白?狗皇帝這是坑了他一把還不滿足,這個小院兒怕不是給他那個傻兒子專門設置的陷阱!可他那個傻兒子就是樂嗬嗬地跳了進來!


    “男兒塗脂抹粉,”安南王冷笑道,“也難怪我兒誤會。”


    “王爺的意思是我自作自受咯?”換了衣裳的雲嵐剛好迴來,他強壓了心中怒火,規規矩矩地給寧昭行了禮,這才發問。


    安南王定睛一看,更是怒火中燒——那日在山頂,雲家姐弟做戲,將他騙慘了。


    他英明一世,卻在陰溝裏翻了船;結果這對姐弟不但算計他,還算計他兒子,子承父業地受騙,這如何能忍?


    安南王冷笑:“不知雲公子竟有此癖好。”


    “陛下,”雲嵐不同他爭辯,反而轉過臉來看向寧昭,又行一禮,“王爺如此羞辱雲嵐,雲嵐實在有負陛下所托,實在無法令太後歡顏,求陛下降罪雲嵐,另尋高明吧。”


    “雲公子這就是說氣話了。”餘行這一幹兒老臣不是沒看到雲嵐一襲女裝被楊宏成欺負的樣子,當下也是對他充滿了同情,即使他言語有些冒犯天威,倒也看在他年紀小的份兒上原諒了他,“古有彩衣娛親,今有雲公子女裝獻藝,都是孝感動天的事,怎能因無知之人一句話,就放棄了呢?”


    “是啊,”尚林也語重心長道,“太後進來身體不適,陛下娘娘都是心急如焚,好不容易雲公子願意獻藝博太後一笑,怎能輕言放棄?”


    “這不僅是公子對太後的濡慕之心,亦是陛下、娘娘對太後的一片孝心啊!”


    ……


    早就接受了這些設定的老臣們,引經據典,七嘴八舌地勸著雲嵐。


    “朕知道你受了委屈,”寧昭看向安南王,露出了一個嘲諷的笑,“安南王,朕也不是那般斤斤計較的人。若是令公子隻是調戲宮婢,也便罷了,朕大可做主將人賜給公子做妾侍;雲嵐願意彩裙獻藝之事,那是朕對母後的一片孝心,母後昨日還在跟朕說起此事。不知令公子這一鬧,到底是不忠,還是不孝啊!”


    安南王萬萬沒想到,幾個毛頭臭小子在這裏沒事兒塗脂抹粉穿女裝,居然還上升到了忠孝的高度。


    “另外,諸位愛卿也是親耳聽到了,楊公子承認他覬覦後妃,逼\/奸清白女兒,殺人拋屍……”寧昭冷笑,“這樁樁件件加起來,夠不夠治他的罪?”


    “饒是殺人放火要進大牢,也有對簿公堂在先。”安南王道,“若是這樣輕易地就治了犬子的罪,臣實在不敢苟同。”


    寧昭點點頭:“好。”


    待楊宏成悠悠轉醒,入目的就是雲嵐在他眼前拋了拋衣袖——這個動作可太熟悉了。


    楊宏成登時大罵:“你竟穿女裝騙你小爺!你當你小爺是清寧那等願意好好跟你相與的,你別落在了小爺手裏,叫你和朱家那丫頭一個下場!”


    “啪!”安南王痛恨自己竟是在狗皇帝身邊坐下了,沒能第一時間在楊宏成醒來的時候再把他扇暈過去。


    這結結實實的一巴掌叫楊宏成終於清醒了過來。


    他“咕咚”一聲跪了下來,身體被暴打的疼痛傳來,讓他差點兒直接疼得趴了下來。


    “安南王,”寧昭冷笑,“這下你還有什麽好說的?”


    “臣教子不嚴,實在該罰,”安南王終於無法辯駁,“看在這個畜生還沒釀成什麽大禍,陛下饒他一命,臣定好好管教他。”


    “朱家千金現在還命在旦夕,她的貼身侍女屍骨未寒,”雲予微站起身來,“太後的驚喜也沒了,安南王,你把這叫做未釀成大禍?”


    “貴妃娘娘,”安南王的目光如同利箭,疾言厲色,“後宮不得幹政,娘娘這是沒有將祖宗規矩放在眼裏嗎?!”


    “朕允了。”寧昭淡淡道,“貴妃受委屈了,言語難免激烈了些。”


    “依安南王高見,令公子該當何罪?”寧昭又問。


    安南王並未開口,一旁樓長義頓時聞弦歌而知雅意,起身道:“安南王治軍嚴厲,不若打公子百餘軍棍,禁足一月,也算小懲大誡。”


    “諸位愛卿怎麽看?”寧昭看向老臣。


    “臣以為……”


    “臣不願!”


    一個聲音從外頭傳來。


    眾人順著聲音望去,卻是這幾日正處於風頭浪尖的朱侍郎朱禮。


    “朱愛卿怎麽來了?”寧昭問道。


    朱禮麵帶悲慟,直接從院門跪下,膝行前來。


    “朱大人這是做什麽?”德福公公趕緊去扶。


    然而朱禮卻是固執極了,執意一跪一叩而來,到了寧昭麵前時,他的額頭已經磕破,鮮血順著他的額頭流了下來。


    “陛下,求陛下為臣做主!”朱禮重重叩首,淚流滿麵。


    滿院的老臣麵麵相覷,不知道為何這突然又殺出來一個朱禮來求陛下做主了。


    隻有楊宏成看見朱禮,下意識地往後縮了一下。


    安南王心下一緊——這小王八蛋又被人拿住了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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