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雲予微震驚地站起身來。


    “娘娘,咱們公子太委屈了,”白術破天荒地進了晴水居,跪在地上頭都不敢抬,“那清寧郡主實在欺人太甚……”


    “雖說安南王府勢大,但也太放肆了。”白芷輕聲嘀咕道。


    雲予微穩了穩心神:“好,我知道了。”


    她倒是真的沒想到,楊迎秋竟會做出如此離譜的事。


    要盡快在安南王麵前將雲嵐和楊迎秋的事迴絕到無法轉圜的地步了。


    “娘娘!娘娘不好了!”


    有宮婢跌跌撞撞地衝進了晴水居,神色慌張。


    “怎麽迴事?”白蘇問道,“一天到晚的,在娘娘麵前也慌慌張張,像什麽話?”


    “奴婢該死!”宮婢“撲通”跪下,“朱侍郎家的姑娘,上吊了!”


    行宮中竟有女眷尋死,這分明其中另有隱情。


    因著最近彭清音神情恍惚,雲予微隻令她安心休養,大多數宮務還是重新迴到了雲予微手上。


    她原本想著行宮事少,卻沒想到突然來了這麽大一個亂子。


    “救迴來了嗎?”雲予微急急問道。


    那宮婢雙目含淚:“聽說隻剩下一口氣了。此事重大,奴婢沒有打聽清楚,隻一心想著趕緊來迴了娘娘。”


    雲予微深吸了一口氣:“我去看看。”


    朱侍郎所居之處已經亂成了一套,朱家子嗣艱難,隻得了這麽一個女兒,平日裏愛珍如寶,這次行宮之行也是特意求了恩典帶了女兒前來,生怕女兒留在京中受任何委屈。


    早晨朱家小姐還興致勃勃,說要出去為采花迴來為母親插花,結果快到中午,朱夫人令侍女去問女兒想吃什麽飯菜,結果房門緊閉,無人應門,那侍女察覺出不對,喊了夫人破門而入,這才發現那朱家小姐一根白綾將自己懸在了房梁上。


    因著朱侍郎去求了恩典,隨行的太醫已來了兩撥,皆是神色肅穆,似有難言之隱,隻道小姐心存死誌,恐怕救不迴來了。


    朱夫人哭得肝腸寸斷,“兒啊肉啊”地哭暈過去了幾次。


    雲予微到時,朱夫人才醒過來,還在床畔哭喊著:“我苦命的兒啊,你何不把母親也帶了去?”


    “見過娘娘。”眾人一見雲予微,紛紛行禮讓開了一條道。


    太醫之中,竟有章全。


    他醫術高超,又不一味拘泥於藥典,竟也神色有些難言。


    雲予微的目光掠過行禮的太醫們,直直地走向章全:“章太醫怎麽說?”


    章全猶豫了片刻,歎息一聲:“娘娘,可否借一步說話?”


    雲予微點點頭,二人舉步走到了院子裏。


    “娘娘,”章全低聲道,“娘娘精通醫術,微臣不敢欺瞞。朱姑娘確實心存死誌,大約……微臣不敢妄言,恐傷閨閣女兒名節,娘娘一看便知。”


    雲予微的心猛然沉了下去。


    她點了點頭,穩住心神道:“多謝章太醫。隻望……”


    朱夫人悲慟欲絕的哭聲還不住地傳來。


    她輕歎了一聲:“名節與性命,性命為重。”


    章全拱手退後一步。


    雲予微舉步走進了內室。


    朱夫人仍伏在床榻邊放聲痛苦,她雙目紅腫,刺骨的悲慟不似作假。


    “夫人,”雲予微道,“朱小姐吉人自有天相,定然不會有事,還請夫人且忍悲痛,讓小姐先休息養神,能灌下藥去,自然無礙。”


    “她不肯喝藥,她不肯喝藥啊!”朱夫人捶胸頓足,“我隻得她這麽一個女兒,她怎麽忍心這麽對我……”


    雲予微眼見著朱夫人又要昏厥過去,朝白芷白蘇使了個眼色,二人立馬上前,又是哄又是勸地將朱夫人扶至一旁的耳房。


    雲予微走近床榻,隻見榻上的少女麵色慘白,麵上還有些許傷痕,她一頭烏發披散著,全身隻著了一件素白的衣裙,連一個繡花都沒有,扣子都是白色的貝母所做——這一身很是不吉。


    明明是夏日,少女的衣領卻有些高,似乎是在遮掩什麽;而露出的半截脖頸,勒傷縱橫交錯,十分觸目驚心。


    她的目光逐漸下移,隻見少女竟是連手指都傷痕累累,甚至有幾根手指的指甲整個翻起,露出了粉嫩的肉。


    雲予微的目光霎時間變了。


    她深吸了一口氣,這才上前搭上少女的脈搏。


    脈搏極弱。


    如傳言所說,少女真的隻剩下了一口氣吊著。


    而章全也沒有說錯,少女是心存死誌的。


    良久,她伸手要將少女高聳的衣領給拉下去一些,不知何時出現在了內室門口的朱夫人卻尖叫一聲,撲了過去:“不要碰我的女兒!”


    她像是一隻要護著幼崽的母狼,不管不顧地衝了過來,白芷白蘇兩個人都沒能拉住她,她伸手猛地將雲予微推到了一旁。


    雲予微一個站立不穩,差點兒直接磕在了一旁的立柱上。


    “你怎麽不識好人心?!”白芷氣急敗壞道。


    “娘娘恕罪,”一個老嬤嬤顫顫巍巍地進來了,說著便要跪,“夫人也是愛女心切,衝撞了娘娘。”


    雲予微眯了眯眼睛,看向老嬤嬤:“這位嬤嬤是……”


    “老身沈氏,是夫人的奶娘。”沈嬤嬤憐愛地看了一眼朱夫人,深深地歎了口氣。


    “沈嬤嬤,”雲予微點點頭,“朱小姐怎麽會平白無故地想不開?”


    沈嬤嬤頓時露出了些許為難的神色,雲予微從善如流,同她一起步入旁邊的耳房。


    “姑娘早起去摘花,大約是玩得高興了些,沒個規矩,扯破了裙子還劃傷了傷,夫人也是心疼,同姑娘拌了幾句嘴,話說得重了些,誰知道……”沈嬤嬤伸手不住拭淚,“姑娘氣性恁個大,這可叫夫人怎麽活?”


    “朱小姐平日裏氣性也這般大?”雲予微冷不丁問道。


    沈嬤嬤歎道:“大人和夫人攏共就隻有這麽一個女兒,慣得屬實有些不像話……”


    “她還未出閣,就如此尋死覓活,不孝至極。”沈嬤嬤又歎,“若是嫁了人,在夫家也這般要死要活,朱家的臉麵體統都要丟個幹淨,日後……”


    沈嬤嬤突然住了口。


    “日後怎麽樣?”雲予微又問道。


    “日後,”沈嬤嬤訕訕道,“日後恐怕要闖出大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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