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被幽禁時,那個站在陰影中、要跟她合作的人,逐漸顯出了一張清晰的臉,然後,和眼前白吟霜的臉重合在了一起。


    葉婉望著淡然的白吟霜,幾乎要發狂:“從那時起,你就在算計著我了!”


    白吟霜卻是無懼她癲狂的神色,仍是泰然自若地坐在原處。


    她好像一下子脫掉了白昭儀那人見人嫌的一層皮,露出了她原本淡然的世家女本色。


    “葉婉,”她抬眼看著葉婉,“我算計你,報複你,這不是很正常的事麽?你為什麽要覺得驚訝?”


    “我與你有何怨仇?!”葉婉的嗓子嘶啞。


    白吟霜怔愣片刻,終於笑了出來,她分明笑得無聲,卻又笑得慘烈。


    半晌,她才伸手揩去了眼角笑出的淚意:“葉婉,你是真的忘了嗎?”


    她款款起身,一步一步地逼近了葉婉。


    明明知道白吟霜秉性柔弱,可葉婉仍是不可避免地感到了害怕。


    “你到底是作孽太多,根本不記得你對我所作的惡,”白吟霜的冷意幾乎要將葉婉凍到直打哆嗦,“還是你此時已經軟弱到,根本無法在我麵前麵對你曾作下的惡?”


    葉婉的牙齒不由自主地開始打戰,碰撞著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


    她不想死!


    雖然白吟霜此時並沒有暴起的意思,可她看出來了,白吟霜此番前來,大約是想著要她的命的!


    “若不是你入府後不知羞恥,蓄意勾引陛下,我怎麽會教訓你?!”葉婉並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麽。


    她原本就應該是容王正妃,若不是半路裏殺出來一個雲予微,她本就是容王府的女主人!


    本該就是她當家!


    哪家的當家主母,不對妾侍立規矩?


    她不過是做了她該做的事情罷了!


    白家自詡清流世家,白吟霜亦自負風骨,這樣的人家這樣的人,又何必上趕著進容王府當妾?!


    不過是心比天高命比紙薄罷了!


    “我蓄意勾引?”白吟霜淒然一笑,“在你看來,除了你,任誰接近陛下,都是蓄意勾引吧!”


    葉婉默然——哪個正妻,看丈夫的妾侍都會覺得她們都是狐媚子的。不怪她們,難道還能怪自己的夫君?


    “教訓……”白吟霜又冷然一笑,“對你而言,那不過是教訓?”


    強令她穿上布料清涼、大膽放浪的舞衣,謊稱是寧昭的意思,推她於滿室賓客前獻舞;那些如狼似虎的目光在她身上流連的感覺,至今仍然能夠讓她在無數個噩夢中驚恐地醒來。


    她那時太傻了,隻因著葉婉一句“夫君之令,怎能不從”,便被強行推到了眾人眼前。


    直到寧昭驚訝又厭惡的目光向她投去時,她才反應過來中了計。


    那樣拙劣的計謀。


    那樣惡心的計謀。


    她幾乎全憑機械的記憶才勉強跳完了那支舞,才出了門就直接暈了過去;待她醒來,便聽到一道驚天霹靂一般的消息——賓客之中,有一好色之徒,開口向寧昭討要她。


    她亦是正經嫁給寧昭的人,是上過皇家玉碟的,自然不可能真的將她送了出去。


    隻是寧昭不知前因後果,又有葉婉在她昏迷之中為她“好心”解釋,寧昭看她醒來的第一句話便是冷漠入骨的一句:“沒想到白家女,竟有如此心誌。”


    白吟霜本就受了刺激,這一句話幾乎是催命符,將她最後的希望全部粉碎。


    她怎能受此折辱?


    當夜,就直接一襲白綾上了梁。


    隻可惜,她沒死成——聽說,府醫都斷定她死了個七八分了,是雲予微將她從閻王爺那裏給拉了迴來。


    可是流言並不因為她要尋死而消停,反而很是愈演愈烈了一陣子。


    她從那時起,性情大變,人不人鬼不鬼地苟且偷生到了今日。


    “你逼我獻舞,毀我名節,”白吟霜冷冷道,“你竟以為這隻是教訓麽?我既然沒死,你就該想到,我有一日會親自找你報仇!”


    那些早已模糊的記憶重新變得清晰,葉婉含恨看向白吟霜:“不過是獻舞,你便尋死覓活鬧出那許多動靜來!”


    “都是雲予微!”


    “若非她多事,你早就死了!”


    葉婉隻覺得恍然大悟:“你設下此局,也是為了報答雲予微?”


    明明白吟霜同她合謀,卻能好端端地站在她麵前質問她,葉婉終於找到了原因。


    她愈加不甘。


    “又是雲予微!”她恨恨道。


    白吟霜卻是一愣,隨即忍不住地笑出了聲音來。


    “你有什麽好得意的?”葉婉怎能看得慣她如此猖狂之態,“你以為搭得上雲予微,就能分得陛下寵愛嗎?她那樣的毒女,小心你連怎麽死在她的手上都不知道!”


    “你竟以為我投靠了雲予微?”白吟霜笑得快意,“你以為我從前不恨她麽?”


    怎能不恨呢?


    為什麽雲予微要將她救迴來?她明明可以一死了之,是雲予微重新將她拉迴了這個殘忍的世界!


    她提不起對雲予微的半點兒感激!


    漸漸地,她就恨起了雲予微——憑什麽?憑什麽雲予微仍可以保持本心、做她想做的事?而她就要被打碎傲骨,活成自己最鄙夷的模樣?


    等到了寧昭登基後,後宮裏明槍暗箭越發令人防不勝防,縱然是白吟霜也消停了一段時間。


    直到雲予微因著蘭香之死,鬧了長春宮。


    六宮妃嬪紛紛議論,道是良妃恃寵而驕,不過是一個低賤的丫鬟罷了,竟是不顧臉麵大鬧長春宮,非逼著賢妃償命。


    一個丫鬟的命,死個千百次,也抵不過主子的命。


    雲予微不就是仗著陛下專寵麽?


    這樣的議論白吟霜也聽到了不少,她才終於漸漸地明白了,她對雲予微逐年漸長的恨意到底是從何而來——雲予微她可以不顧一切,為著一個低賤下人,威逼葉婉償命,為什麽當初不能為了她這麽做?她難道連一個丫鬟都不如?雲予微本來可以阻止她的慘劇發生,可雲予微沒有。


    再到後來,張夢桂入宮,那個不懂規矩的商女在後宮不知逾越了多少,雲予微也紛紛縱容。


    她愈發不能釋懷——為什麽,當初雲予微沒有護住她?明明隻要雲予微願意,雲予微肯定能護住她!


    這等心思一旦起了,就如同心魔,一日更比一日深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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