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妃嬪浩浩蕩蕩地到了慈寧宮時,拾彩正伺候著太後寫《金剛經》。


    “臣妾請太後安。”


    妃嬪們的聲音在殿外傳了進來。


    太後左手提袖,右手中毛筆不停,直到這一頁的最後一個字在她筆下收了尾,她這才直起身鬆了口氣。


    “六宮的娘娘們都在候著您呢。”拾彩笑道。


    “還是年輕啊。”太後終於放下筆,看著未幹的墨痕,露出了一個差強人意的笑容,“耐不住性子,但……年輕也有年輕的好處。”


    等太後終於在殿內露麵,已有急性子的妃嬪早就等不及了。


    “這是怎麽了?”太後伸手揉了揉太陽穴,笑道,“哀家年紀大了,好容易小睡一會兒,就被你們這群皮猴兒鬧起來了。”


    “是臣妾無能。”彭清音起身請罪。


    “偏你多心。”太後嗔怪地看她一眼,“哀家不過隨口一句,你倒還放心上。”


    “德妃娘娘純孝,自然眷顧太後。”衛如箏道。


    太後心中有幾分訝異——竟是連衛如箏也來了。要知道,這衛家的女兒倒也不是個什麽討喜的性子,也有幾分傲骨,在後宮從來都是獨來獨往。


    看來雲予微平日裏在後宮樹敵不少。


    太後幾乎要笑出來——寧昭年輕輕狂,以為獨寵一人便是最大的恩寵。但自古紅顏多薄命,後宮佳麗三千,最薄命的一般都是那個最得寵的。


    “玉貴嬪說的是。”一旁有機靈的妃嬪接話道,“德妃娘娘照顧太後、兼顧六宮,何其不易,偏偏有人見不得後宮安寧,非要攪得後宮一團亂!”


    “哦?”太後放下手中的折枝樣式碧玉杯,露出了一個驚訝卻又寬容的表情,“這又是胡說了。哀家看你們相處一向和睦,便是有個小吵小鬧,也好解決,哪裏就安得上這樣大的罪名了?”


    “太後慈悲,陛下寬宥,這才縱得良貴妃有這般膽子!”


    “靜嬪,”彭清音皺眉喝道,“太後麵前,慎言!”


    靜嬪安和人如其名,平日裏是個沉靜溫和的性子,極少言語,所以被寧昭賜了“靜”字做封號。


    自入宮以來,她倒是安靜隱忍,平日裏即使被人冷眼刺幾句,都極少反駁。


    雲予微盛寵,後宮一向多有怨言,她卻是極少參與其中,不言不語。


    誰人不說她是個隱忍沉默的好性子?沒想到今日竟是一鳴驚人。


    太後寬和一笑:“良貴妃雖有幾分傲氣,卻也沒做什麽傷天害理之事。”


    “太後容稟,”安和卻是突然起身跪下,雙手奉上一物,“臣妾要告發良貴妃冒領功勞、欺君罔上!”


    彭清音和葉婉的目光齊齊地落在了安和的手上——果然還是那封信。


    彭清音心中苦笑——這封信能被安和當場呈上,恐怕不止送到了她和安和手上,最壞的可能,大約除了鳳澤宮,其他的妃嬪那裏人手一份了。


    拾彩走下來,結果安和手中的信,奉於太後麵前。


    太後瞧著那金光箋,迎了眾位妃嬪期待的目光,露出了一個驚訝的表情:“良貴妃竟有如此膽子?”


    “這可是株連九族的大罪。”


    片刻,太後卻終究隻是將信撂在了一旁,正色道:“靜嬪,你從何處得來這封信?”


    安和怔愣片刻,低下頭來:“臣妾慚愧,這信是某位無名之士,悄悄送到臣妾宮中的。”


    “靜嬪,你可有別的證據?”太後意有所指,“這封信不過一家之言,所言罪名卻不小,光靠它可定不了貴妃的罪。”


    “臣妾……”


    “臣妾也有。”


    “臣妾亦有!”


    ……


    安和自然拿不出別的證據來,可沒等她說什麽,不少妃嬪卻是紛紛跪下,雙手奉上同樣的一封信,就連葉婉亦不例外。


    最糟糕的情形還是發生了。


    彭清音已經不忍看下去。


    太後的目光逐漸凝重,突然轉向彭清音:“德妃呢?”


    彭清音心中“咯噔”一下,在太後審視的目光中,終於還是起身跪倒在地,從袖中拿出一物——自雲予微那日將信重新放迴到她手裏,她們二人便知,遲早會有這麽一天。


    雲予微到底想做什麽?彭清音心中實在不安。


    “你這孩子,怎麽沒給哀家提過?”太後嗔怪道。


    彭清音穩了穩心神,一拜到底:“臣妾受太後、陛下厚愛,有掌管六宮之權,收到這等書信,自然惶恐驚懼;隻是臣妾到底不能因為一封無頭無尾的書信就給貴妃定了罪,這等閑話若是傳了出去,臣妾如何做人?臣妾原本想……臣妾一時糊塗,請太後降罪!”


    話中未盡之意,太後自然曉得。


    這個理由太後雖不滿意,卻也合情合理——若是這件事由代管六宮的彭清音捅了出來,那彭清音便有爭權奪勢之嫌;依著彭清音的意思,她應該在試圖收集真正的證據了。


    是個好孩子。


    可惜,還是太好了些。


    後宮爭鬥,要什麽真正的證據?


    她也不是蛇蠍心腸,非要一朵嬌花染上墨痕。隻是這後宮實在無人可用,彭清音既然入了宮,就不該存有那些多餘的善念、和所謂的風骨。


    那都是最沒用的東西。


    太後的目光從底下這一群妃嬪身上掠過,不由地想要歎氣——葉婉,倒是個狠得下心的主兒,可惜目光短淺家世也不顯,吃了一塹如今看著倒是也長了一智,隻是不知道這長的智日後還夠不夠用;衛如箏,家世倒好,卻是心高氣傲,不討人喜歡,但她父兄領兵,她這般誰都不打理的性子倒也正好;白吟霜……從前倒是個佳人,如今卻是個瘋婦!不過瘋婦有瘋婦的好,隻要不闖出什麽大禍,太後倒樂得見她在後宮興風作浪;靜嬪……以後倒是看看得不得用……


    太後看了這一圈,更想歎氣了——寧昭這後宮,實在不咋滴。可這也是難免的,誰讓寧昭還是容王的時候,不得先帝寵愛呢?一個不得寵愛的皇子,又有幾個重臣願意將女兒嫁給他呢?但奪嫡之事,誰也說不準最後的獲勝者是誰,寧昭這個從前無人問津的皇子,如今不也受所有人朝拜了麽?


    太後心中一陣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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