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好大的膽子啊!”


    太後人還未到聲先到,彭清音急急忙忙地站了起來,雲予微看了一眼緊緊攥著她不肯鬆手的寧昭,紋絲不動。


    下一瞬,太後已走了進來,外麵傳來清脆的巴掌聲。


    “陛下昏迷這等大事,也敢瞞著哀家!”太後一眼掃過去,彭清音已經半蹲行禮了,雲予微仍是不動聲色地坐在榻前,當下心中怒火熊熊燃燒。


    “太後息怒,還請太後恕我不敬。”雲予微平靜地道。


    太後一向深信養生之道,每日雷打不動亥時睡卯時醒;此時距離太後日常就寢的時候已過半個多時辰,她看上去妝容齊整,釵環半點兒不亂,一如平日裏見到她的樣子,最大的不同便是,太後此時臉上毫不掩飾的怒容。


    “德妃,哀家原以為你是個懂事的。”太後冷聲道。


    “臣妾有罪。”彭清音並不解釋,直接跪下。


    “良貴妃。”


    太後看著雲予微巋然不動的樣子,兩個月過去了,她臉上那麽可怕的傷口居然真的已然痊愈,若不仔細打量,根本看不出她曾經傷至毀容。


    像是想到了什麽,太後看著雲予微的目光漸漸狠厲了起來;她的目光從雲予微的臉上掠過,最後落到了二人交疊的手上。


    太後嗤笑了一聲。


    “陛下暈厥,至今未醒,為何不著人去稟了哀家?”太後冷笑道。


    雲予微抬眼看向太後,太後臉上怒容依舊。


    “夜色已深,恐怕驚擾太後安眠。”雲予微淡淡道。


    “混賬東西!”太後伸出手來怒指向雲予微,鎏金累絲嵌紅寶石護甲在燭光下閃著冷光,血紅寶石仿佛要滴出血來,“什麽能比得上陛下的身體要緊?!”


    “是啊,”雲予微直直地望著太後,“什麽能比得上陛下的身體要緊?”


    “你……”太後猛然語塞。


    下一瞬,太後麵色青白地看向一旁跪在地上裝鵪鶉的太醫,勉力穩住情緒:“你們說說,陛下的身體到底是怎麽迴事?”


    “陛下今日飲食有些相克,又一時急怒攻心,這才發作得厲害起來。”徐完跪伏在地,絲毫不敢提方才的談話。


    “飲食相克?”太後麵色一沉,“禦膳房到底是做什麽吃的?!”


    “既然知道原因,陛下為何又遲遲不醒?”太後原本想要湊近去看看寧昭,但寧昭連昏迷之中都拽著雲予微不肯撒手,太後隻消看一眼,便覺得她也要急怒攻心吐血暈厥,索性眼不見心不煩。


    “這……”徐完下意識地看向雲予微。


    “你們看她做什麽?!”太後怒道,“你若是連這點能耐都沒有,太醫院院首的位置為何不然給良貴妃坐?!”


    “不敢。”雲予微淡聲道,“幾位太醫醫術高明,自然不會出錯。陛下服藥過後,現已安穩許多。至於遲遲不醒,乃是中毒。”


    “還請太後準許太醫院用我的方子為陛下診治,不要誤了良機。”


    “中毒?”太後冷笑,“良貴妃,你好大的膽子!”


    “陛下因何中毒?恐怕不是你這個妖女從中作梗!”


    “良貴妃蓄意謀害陛下,來人,把她給哀家關起來!”


    “太後息怒!”


    彭清音先跪了下來,殿內伺候的侍女全都跪伏在地,不敢出聲。


    “太後要罰我,等陛下醒來,太後想怎麽罰就怎麽罰。”雲予微剛想要站起身來,奈何她才剛一動,昏迷之中的寧昭卻好似在冥冥之中感應到了一般,攥著她的手更用力了幾分。


    無意識的人不會知道輕重,雲予微隻覺得手骨都快要斷裂,她忍不住地皺了皺眉。


    “放肆!”太後怒極,“你以為有陛下在哀家就拿你沒辦法嗎?來人,把她的手給哀家砍了,讓她知道什麽是規矩!”


    “太後,萬萬使不得!”饒是彭清音,也不由地神色大變,直接膝行至太後麵前,哀求道,“太後息怒,陛下還在昏迷,怎能此時見血光?”


    “沒用的東西!”太後恨恨地看了一眼彭清音,一口銀牙要咬酸了。


    她原本以為彭家這個女兒是個中用的,沒想到入宮以來,除了將雲予微不要的攝六宮之權拿到了手,竟是半分不得寧昭偏愛。


    寧昭……果然是個賤婢生養出來的下賤胚子,即使她耗盡心力將他捧上了這高位,他還是一樣自甘下賤,隻把石頭當美玉,卻對真正的美玉視若無睹!


    這讓她怎能咽下這口氣?


    “好,好,好,”太後掃了一眼滿屋子如同鵪鶉一般的人,除了那個坐在榻前仿若與她無關的人,她怒極反笑,“既然德妃開口求情,那哀家就暫且先不理論。徐完,章全,你們倆現在上前,好好地為陛下診治。”


    “若是陛下明早不能及時醒來,你們就攜全家老小一起去聖祖先帝麵前去解釋吧!”


    “臣等自當竭盡全力!”


    一家人的性命係於此刻,徐完和章全哪裏還敢再說什麽,隻跪行上前,求雲予微暫避一側,行個方便。


    “太後果然要如此?”雲予微問道。


    太後眯了眯眼,冷笑道:“良妃,哀家暫且容你在此放肆,你當感激涕零,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你是陛下的妃子,莫要忘了本分。”太後冷聲道。


    雲予微張了張嘴,終究是沒有問出來——當初奪位的時候,她亦是容王側妃,那時她冒著性命之危為先帝診病的時候,怎麽沒有人苛求她的本分?


    當下並非爭辯的好時候,雲予微看了章全和徐完一眼,隻見二位太醫猶豫了一下,卻最終還是沒有動她行下的針,這才垂了眼睫,默不作聲。


    時間一分一秒地在沉默中過去了,太醫們在一起小聲商討,卻仍是遲遲不敢下定論。


    況且雲予微因為寧昭的桎梏,不得脫身,隻能在一旁冷眼旁觀,章全更是渾身不自在——這位良貴妃的本事,他們有幸見到過。當初他們這些太醫自負為醫中佼佼者,對於這個來自民間且自稱醫者的女人不屑一顧,直到他們見過雲予微於萬分兇險中就迴先帝性命,才不得不承認,神醫穀並非浪得虛名。


    但今日不同往昔,若非萬不得已時,誰願意拿全家性命賭雲予微絕無差錯?


    章全和徐完最終敲定了方子。


    雲予微餘光瞥見,貝齒猛地咬緊了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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