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破實在忍不住,戳破了君鏡的心思,“放屁!你還是在怕,你怕你那個小太監現在已經不在皇宮,不在風翊,你找不到他,怕出去了連幻覺中的聲音也聽不到了,所以根本不敢出去,也不想出去。可是理智又告訴你必須出去,所以你才會…”


    才會在兩種極端的撕扯下出現幻覺。


    若隻是想念就到這種程度,該是如何的刻骨思念,劍破沒辦法感同身受。


    君鏡低著頭沉默了很久,“我已消失太久,她……”


    他聲音幹啞,重新變得堅定,“無論如何,我一定要出去,千瀾,你可知道你弟弟為何要入朝堂?”


    劍破將君鏡的傷口包好,重新把衣服給他拉上,悶悶道:“不是為了我嗎?”


    “是,卻不是你所想的為了你日後的地位又或者給你掙家世。”


    君鏡道:“他不知你在哪個角落,但堅信你沒有死。他想盡自己的努力讓世道安穩,他認為老百姓隻有過好日子,才會善良。如此一來,不論你在何處,世道安穩之下,若你需要幫助,便有很大的可能遇到好人。”


    君鏡嘴角揚起一抹笑,“不愧是佛子。這就是我必須出去的原因,即便找不到她,隻要我能讓這世道安穩,天下太平,她無論在哪裏都能過得開心,讓她開心的過著,有朝一日我會找到她。”


    他握了握拳,看著前方的黑暗,“所以,我必須出去。”


    一時的沉溺,抵不過真實的觸摸。


    他不會沉溺在一刻的幻覺裏,絕不會。


    劍破眼眶泛紅,哽咽著,“你們啊,我以前就說你跟我弟一定聊得來。”


    君鏡笑了笑,沒說話。


    他全身都疼,思念像是裹著刀刃的颶風,將他的血肉片片淩遲,痛到他全身顫抖。可他卻仍舊偏執的享受著那被風拂過的一刻輕柔。


    突然,劍破失聲喊:“九皇子?九皇子?你怎麽了?”


    君鏡失去知覺了,那種熟悉的失去知覺後,又在另一人身上醒來的感覺。


    他感覺到自己閉著眼睛,眼睫顫抖,好久好久,他緩緩睜開眼。


    禦書房。


    他低頭,看到一身暗紅錦衣,手白嫩柔軟,麵前桌案上擺著奏折,奏折上被人用朱筆打了個大大的?,然後氣衝衝的寫了三個字:給我死!


    又塗掉。


    他忍不住笑出了聲,而後捂住了雙眼,眼淚順著臉頰落到奏折上,將那大紅的字染得模糊。


    “小月子,你怎麽了?”


    門口,小瑞子端著飯菜走進來,驚訝的瞪大眼睛,“你怎麽哭了?你別哭你別哭,是不是今天的飯菜又不好吃啊?都怪我,我跑太慢了,丞相府有點遠,我明天一定跑快點。”


    君鏡轉瞬間壓下心底翻騰的情緒,看向小瑞子,“我最近吃飯吃了幾碗?”


    “幾碗?”小瑞子見月拂泠好像沒事,慢慢走近,“你最近都沒吃啊,每次都喝幾口湯就說飽了,難怪你長白頭發呢,我去問了師父,不好好吃飯就會長白頭發。你可別說是歪理,你那幾根白頭發我還收著呢,它們肯定覺得非常有理。”


    君鏡極力控製下,身體還是微微顫抖,開口時聲音竟控製不住的哽咽了一下,“你,你把飯菜放下,退下吧。”


    “哦。”小瑞子覺得小月子今天有點奇怪,忍不住多嘴問,“你今天不要我伺候了嗎?對了,小月子,你不要再跟我道謝了,就算你不厲害我也願意伺候你,你不是說你就是身上提不起勁才讓我伺候的嘛,我走了你怎麽辦?湘貴嬪說我得時刻跟著你呢,你上次暈倒就是沒人在身邊,都嚇死人了。”


    小瑞子覺得自己話多了,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雖然小月子每次都笑話他年紀小小的就有老媽子的潛質,但是小月子從來不會嫌他煩。


    他嫌自己煩。


    小瑞子看著埋頭緊緊抱著自己,半天都不說話的小月子,有點擔心,但是又不好違背月拂泠的意思,小聲說:“那,那我走了?你是不是冷?哎,我不走遠,我就在外麵蹲著,你有事喊一聲我能聽到。”


    見月拂泠點了點頭,小瑞子放下飯菜往外走,“你記得吃一點啊,不行就喝湯,我,我走了。”


    小瑞子一走,桌案後的人就抑製不住地發出嗚咽的聲音,仿佛有滿腹的情緒在身體裏撕扯衝撞,找不到出口,撞得人全身骨頭都碎了。


    君鏡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心髒疼得仿佛被刺穿。


    月拂泠應該是睡著了,從前他若是占據了她的身體,她早就吵鬧得他滿腦子都是她的聲音。


    但此刻卻很安靜。


    睡一會吧。


    他端起飯菜往嘴裏塞,強迫自己吃下去,感覺到冰涼的手腳變暖,一直到吃飽了,才將目光投向眼前堆積如山的奏折。


    最近月拂泠吃得少,感覺到飽卻還是不足往常飯量的一半。


    君鏡不敢多吃,怕她不舒服。


    他閉了閉眼,心疼如細密的針一根根往他心底最柔軟的地方紮。


    他顧不得這些情緒,迅速的翻看最近呈上的奏折以及月拂泠手邊記下的正在做的事。


    他不知道這一次上身會維持多久,強迫自己壓下所有情緒,腦海裏飛快的根據奏折上的內容估測月拂泠目前的處境。


    百官不從,有人暗中慫恿,這能料到。君弦與祁夜縉勾結,也能料到。


    民間輿論……


    君鏡快速的過著最近的消息,大致算到君弦要做什麽,提筆寫了一份聖旨。


    要合理,要籠統,不能讓人看出來是依著最近的情況寫下的聖旨,必須是他還未失蹤前能寫下的聖旨內容。


    既能幫助現在阿月所麵對的局麵,又能震懾百官。


    心髒一抽一抽的痛,君鏡初落筆時竟寫毀了一份聖旨。


    這還是他登基以來,第一次在聖旨上出錯。


    他摁住心口,凝神重新攤開明黃錦帛,提筆落字。


    一氣嗬成的寫完,最後鈐帝王玉璽。


    隨後從禦書房的側門離開,直奔平樂殿。


    明明做這些事沒用多久,但君鏡能感覺到黑暗在漸漸吞噬他。


    迴禦書房時他不由得加快了腳步,看到巡邏的高歌也沒工夫理會。


    這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晰的感覺到自己要換迴去了。


    他還沒來得及看她一眼。


    肯定瘦了。


    最後快要失去知覺時,他拚著最後的意識衝進內殿取了自己的一件外袍,將自己緊緊裹住,推落滿桌的奏折,讓月拂泠的身體舒舒服服的趴在桌麵上。


    下一秒,他聽到了耳邊焦急慌亂的聲音,“九皇子!九皇子?你別嚇我,你要沒了我怎麽跟霓妃娘娘交代?九皇子?!”


    “別叫魂了。”君鏡突然有點不滿,“都是被你叫迴來的,不然不會這麽快迴來!都怪你!”


    說著又忍不住加了一句,“都怪你!”


    劍破:“啊?”


    他看向兩個急得差點硬闖迷宮的兩個風雪衛,“你們主上好像瘋了。”


    這說話語氣,怎麽跟小孩子似的?


    還抱怨,九皇子什麽時候抱怨過?


    君鏡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比剛才看到的手大了一圈,不是幻覺,一定不是幻覺。


    他突然揚起笑容,對劍破說:“她沒走。”


    劍破張大嘴巴,“真瘋了,霓妃娘娘,我對不起你!”


    君鏡眼角眉梢的笑意幾乎要溢出來,心口又酸又甜又痛,滿滿漲漲,又心疼又喜悅,他從未感受過如此複雜的情緒。


    但,喜悅超過了一切。


    她沒走,在幫他守皇位。


    那個人人都覺得他不配的皇位,她拚了命的幫他守著。


    明明嫌麻煩,明明不會做那些事,卻依舊固執的守著。


    笑著笑著,君鏡眼睛便紅了,眼淚砸在手背上,把劍破砸暈了,“我可能也出現幻覺了,我也需要給自己一刀……九皇子哭了?霓妃娘娘你快活過來看看啊,你兒子真的會哭,您不是說他不會哭嗎?奇跡啊!奇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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