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出,原本就因鎖門而慌張的大臣們更加焦躁。


    無形的恐慌在殿內蔓延,每個人都臉色難看。


    原本想著來走個過場看熱鬧的人,也不由得緊張起來。


    覆巢之下無完卵。


    月拂泠的意思已經很明確了:今天每個人都要表態。


    “你這小太監想做什麽?什麽叫商量不明白就寫遺言,難不成我風翊官員能讓你一個太監威脅了不成?”


    “禁軍呢?!誰允許一個太監進金鑾殿的?把他拉下去!”


    “月公公莫不是仗著皇上寵愛,想趁皇上不在把持朝政不成?還是你有皇上留下的聖旨?”


    “爾敢!哪怕是先帝在時,也不曾有太監監國的規矩,當今聖上更是對宦官敬而遠之,皇上絕不可能留下什麽宦官監國的旨意,諸位警惕啊。”


    “說的對,別被他騙了!”


    月拂泠靜靜的聽著下方的吵嚷咒罵,這麽多人每個人都要發表意見。


    往常嚴肅的金鑾殿,此刻宛如菜市場。


    謝千瀾仰頭,靜靜的望著月拂的剪影,眉心皺著,眼底有擔憂。


    月拂泠卻沒看他,側眸盯著龍椅。


    高歌實在不是個會講故事的人,那些血淋淋的過往被他平鋪直敘的講出來,不帶一絲情感。


    初聽完,她隻覺憤怒。


    再將君鏡代入其中細想,她便連唿吸都覺得艱難。


    那樣的環境裏掙紮生存的帝王,卻仍舊保持著對別人的寬容,對百姓的責任。


    他跟祁夜縉和顏灼都不一樣,許多人都說君鏡殘忍弑父,可他分明從不以皇權壓人,在他身邊的人,大多活得自在。


    他將一切苦難與折磨留給自己,讓自己成為大逆不道,盡最大的能力全別人的自由,卻將自己困在了原地。


    而他自己,心甘情願的被鐐銬鎖在這個位置上。


    他站在皇權之端,腳戴鐐銬,張開羽翼沒有選擇飛翔,而是用寬大的羽翼擋住來自四麵八方的挑剔與指責,靜靜地看羽翼之下的人肆意玩鬧。


    月拂泠將視線投在下方的官員身上。


    下方吵嚷聲小了些,似乎是有人看到了她靠近了龍椅,大聲斥責,“你這個閹人到底要做什麽?我風翊何時輪到你做主了?丞相,六王爺,你們說句話啊!”


    君弦皺著眉,沒說話。


    突然他瞳孔一縮,殿內的所有人都像被掐住喉嚨一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們眼睜睜看著那道身影,一步步走到龍椅前,坐了下來。


    突然,大殿兩側的燈燭被點燃,眾人這才看到,不知何時四周竟然遍布禁軍。


    高歌立在最前,一如既往的麵無表情。


    燭火照亮了月拂泠的臉,她垂眼看著下方的人,開口道:“在皇上迴來之前,風翊,我做主。”


    謝千瀾臉色蒼白,失聲喊:“月公公!”


    月拂泠淡淡看他,“丞相不同意嗎?”


    謝千瀾盯著她,沒說同意,也沒說不同意。


    君弦變了臉,“風翊沒有太監監國的先例,不可能有人服你。阿月,別鬧,下來。”


    月拂泠:“先例不就是讓人開的?以前沒有,那現在有了。我沒有聖旨,不是皇上授意,我就是貪圖這個位置,想坐龍椅,趁著皇上不在享受一會,至於能享受多久,取決於皇上多久迴來,又或者……看你們什麽時候有本事把我拽下來。”


    她掃了眼四周的禁軍,“但現在,你們顯然還沒這個本事。高統領。”


    “在。”高歌低頭應道。


    “給各位大臣準備紙筆,我歡迎各位舍生取義,也相信一定有人為了不屈服寧願去死。青史留名的機會,給你們了。”


    高歌當真拿了紙筆,一個個的送到官員手中。


    有官員罵他,“我呸!皇上那般信任你,你就是這樣背叛皇上的?!”


    高歌毫不在意,送完就退迴台階之下,手搭在劍上,麵朝眾人。


    眾臣麵麵相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沒有動作。


    若是月拂泠不說那麽一句,他們或許還要鬧一番以死明誌。


    可她那麽一說,就說明他們死了也無用,沒人會幹這麽蠢的事。


    更何況,說什麽青史留名。大門一關,這裏麵發生什麽事誰都不知道,史書還不是人寫的。


    低低的議論聲中,月拂泠看著謝千瀾,語氣十分不屑,“丞相大人不同意麽?看在過往情分上,你若不同意就離開,隻要你以後不再參與政事,我留你一命。”


    謝千瀾扔了紙筆,盯著上方的人,一字一句的開口:“我、同、意!”


    那語氣,聽得出來咬牙切齒恨不得吃了月拂泠。


    月拂泠尷尬的動了動,心虛的避開了謝千瀾的目光。


    “丞相,你怎麽能同意?你就這麽怕死嗎?”有人大聲譴責。


    很快有人附和,“丞相你平時好說話就算了,但是現在關乎風翊的大事,你好歹是個男人,拿出點血性來啊,怎麽這麽快就服軟了啊!”


    謝千瀾迴頭,看著說話的兩人,說道:“本相不僅同意,而且支持。如此,你們聽懂了嗎?”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看著他,“你支持這閹人謀朝篡位?”


    謝千瀾道:“監國,隻是監國。”


    他盯著月拂泠,警告一般,“不是謀朝篡位。”


    月拂泠:“……”


    “如今皇上生死未明,閹人監國就等同於篡位!哪有閹人監國的?丞相你也要背叛皇上?”


    君弦冷冷的看著謝千瀾,想起方才殿外的事,心生惡意,道:“隻怕是這小太監太會蠱惑人心,把丞相迷住了。聽說月公公經常在丞相府,一待就是一整天,有時候出府時連衣服都換了。”


    “什麽?竟有此事?”


    “我知道,確實如此,我親眼看到這閹人從丞相府出來。這太監長得比女人還漂亮,也難怪丞相動心。”


    月拂泠抓起麵前一個瓷器就砸了下去,“在放什麽狗屁?你們不支持就給我寫遺言,不寫遺言你們就跟丞相是一樣的人,自己罵自己?”


    還想接著辱罵的人立刻住了嘴,神情微妙起來。


    是啊,今日這架勢,這太監是真的可能殺人,他們若想活命就得支持他監國。


    若是支持了,不就跟丞相一樣。


    沒人再用異樣眼神看謝千瀾。


    所謂太監長得比女人好看而丞相動心的話,不過是趁機發揮。丞相模樣不差,不知多少女子想嫁他,怎麽可能喜歡一個太監。


    每個人心裏都有自己的一個標杆,也想給自己留條退路。


    月拂泠鬆了一口氣,這件事很冒險,她拉上高歌是不得已,不可以再拉上丞相。


    然而,謝千瀾卻突然開口說:“無論小月公公做什麽決定,無論他要做什麽,本相都全力支持,哪怕付出生命。”


    “謝千瀾!”月拂泠喝了一聲,“閉嘴!”


    謝千瀾不再說話,隻仰頭看著上方的人,忽然笑了一下,“這還是小月公公第一次叫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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