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硬的幹不過不要臉的。


    君鏡握住某人的後頸,往前一推,“走前麵,朕答應你就是。”


    月拂泠高興了,蹦蹦跳跳跑到楊靜之麵前,“早啊掌院,一天不見,您還是跟昨天一樣老呢。”


    楊靜之走過來,“拜見皇上。”


    君鏡快走幾步,扶住楊靜之的手,“大學士不必多禮。”


    楊靜之這才看向月拂泠道:“早,你也跟昨天一樣……”


    說到一半,他改了口,“麻煩你不要跟昨天一樣。”


    君鏡掃了眼滿院還未曾收拾幹淨的狼藉,語氣頗為抱歉,“給大學士添麻煩了。”


    楊靜之沉默了片刻,道:“在皇上來之前,我與老侯爺說了幾句話,對這位過往的作風了解了一二,還是皇上比較辛苦。”


    君鏡失笑,“尚可接受。”


    月拂泠很不滿,“內涵我。”


    不遠處,老侯爺正在指導景湛練武,遊淮澤抱本書蹲在旁邊看。


    君鏡下巴點了點那邊,“去跟他們玩,朕與大學士說說話。”


    月拂泠臉都皺到了一起,蹲到遊淮澤身邊。


    遊淮澤看她一眼,有氣無力,“弟。”


    月拂泠湊過去小聲說:“你有沒有聽過一種奇怪的病?”


    遊淮澤看她,“在窮病和瘋病的基礎上,你又發展出新的病症了?”


    “一邊去,我說的是那種老想給別人當爹的病。”月拂泠看著君鏡和楊靜之一起進藏書閣的背影。


    剛才君鏡那表現,真跟她家長似的。


    遊淮澤點頭,“有。”


    “細說。”


    “你不就老想當我爹?”


    月拂泠:“……”


    她掃了眼遊淮澤手上的書,“你書拿反了。”


    “害,沒事,反正背書的目標都是倒背如流,咱一步到位,直接倒背。”


    月拂泠:“關鍵字也是反的,倒過來我都認不出了。”


    遊淮澤依舊淡定,“就是很喜歡這種知識從腦子裏過一遍又一點痕跡都留不下的感覺。讓我的腦子保持十成新。”


    “那你看它幹什麽?萬一不小心記住一個字,破壞十成新的腦子怎麽辦?”


    “那我不得努力一下嘛。”


    “大搖大擺的努力,然後失敗,笑死所有人?”


    “不是驚豔嗎?”


    兩人日常互撕時,景湛滿頭大汗的跑了過來,“好累好累啊小月子,我還以為武考會很簡單,原來那麽難。”


    月拂泠問:“你在準備武考?”


    景湛:“是啊,好難哦。還是背書簡單,我看兩遍就背下來了。”


    遊淮澤指著老侯爺正在耍的鐵錘,“鉛球有什麽難的?背書才難呢。對了湛湛,你昨天給我的文章我看不懂,你再給我加點備注。”


    月拂泠迷茫了一會,問:“你們是打算一文一武是吧?”


    景湛握緊拳頭,“對!遊哥說以後我們一個幫你打架,一個幫你吵架!”


    月拂泠:“謝謝。但是你們為什麽不換一下?非要去強求那些自己沒有的東西。”


    遊淮澤眼睛一亮,“對啊,弟還是你聰明。我都想著要不要想個辦法把湛湛腦袋換給我,把我的四肢換給他。”


    月拂泠送他一個大拇指,“你真是大智若愚,又若愚啊。”


    遊淮澤反駁,“罵人呢,我是若智!”


    月拂泠:“……嗯,你對自己的評價還是那麽中肯。”


    天譽閣中。


    楊靜之雖然已經九十多歲,但是身體硬朗。


    天譽閣有五層,他每日爬高爬低,腿腳也很靈活。


    天譽閣最高處,兩人坐在床邊小桌兩側,矮桌就挨著窗戶,窗戶斜向下支開,垂眼就能將整個太學院收入眼底。


    碧湖青荷,岸上有許多學子,或來往穿梭,或停留吟詩。


    楊靜之一改方才的淡然,神情凝重的拿出昨天月拂泠寫的三篇策論,“皇上,這裏麵的內容你可看過?”


    君鏡一目十行看完,道:“不曾。”


    楊靜之道:“毫不誇張的講,這三篇策論如果傳出去,元宸和金焰兩國都會按耐不住。如果這上麵的方法行之有效,風翊將不再受製於元宸,甚至跟金焰都可以碰一碰。”


    楊靜之手掌輕輕撫平策論紙張,十分寶貝:“但是在大批量實行之前,還需要一兩年的實施才知是否有效。這裏麵有些內容,比如與糧田結合飼養,還有物類多種配合飼養,我還需要好生查查古籍,不能隨便亂來。”


    君鏡給楊靜之倒茶,水流聲在安靜的書室裏讓人莫名的心裏一靜。


    “大學士可還記得學生初登基時的事?”君鏡道。


    楊靜之歎了口氣,“記得,如何能忘?先帝一心擴張版圖,卻又治理不好,民怨沸騰。那時的風翊就像中空的大樹,隨便一陣風就能吹倒。是皇上您排除萬難坐上皇位,又憑借一己之力,重新規劃風翊國土,於外讓溫家守住最危險的邊境,於內假裝可被輕易操控,讓朝官以為您沒有威脅,因而不曾劇烈反對,暫時穩住大局。”


    楊靜之說著紅了眼眶,“那一年,皇上您有多難,我都知道。危機四伏的刺殺,朝廷官員上百卻不知該信誰用誰,老侯爺因當年的事退出朝堂,那時候丞相又還未出現。六王爺以不懂國事為由,出門遊玩,一走了之。十四王爺對您有怨,就連瀟月郡主也因為您重用溫家而在封地遲遲不歸。


    都說獨木難支,您一個人還真就扛下來了。”


    君鏡淡淡一笑,“不過是為了權利。”


    “權利。皇上若真是要權利,在風翊風雨飄搖、國不成國時,在元宸趁虛而入,拉攏風翊官商,試圖讓風翊成為他們的附屬國時。若隻是為了權利,皇上又何必拚了命的保住風翊?與元宸合作,有元宸帝的幫助,您這個皇帝不知有多滋潤。”


    君鏡看著那策論上熟悉的字跡,道:“風翊隻能姓君。”


    “不。”楊靜之忽然笑起來,“皇上連那小太監都瞞不過,又何需瞞我?皇上是不想風翊的百姓寄人籬下。被元宸的人壓一頭。所以無論如何也要保證風翊的獨立。哪怕再難,這也是我們自己的國家,自己的土地,自己的皇帝。”


    君鏡抬眼,“朕的太監?”


    “是。”楊靜之頭疼的苦笑,“他是真不好對付,寫這幾篇策論時,有的地方我看不懂便問他。他倒好,一點虧不吃,我問一個問題,他也要問一個問題,迴答得不好他還有意見。”


    君鏡莞爾,“一貫如此,沒大沒小。他問了什麽?”


    楊靜之道:“就是關於您留在閣外的策論,現在想想,那時元宸對風翊的圖謀就已初現跡象。您當初寫了一段話:前有先者以血開國,忠者以命殉國,仁者以心養國。國者,家者,名風翊也。布衣、官商、君王,亦以此為名。山河萬裏,或亂或貧,寸土不讓,家國一體,切不可仰人鼻息。吾輩自強,錚錚鐵骨,鑄後人平坦大途。”


    楊靜之笑道:“當時我也是一時興起,讓學生講各自的理解。有的說皇上是要維護君家的統治,有的說皇上是在警告後人不得忘本。


    隻有你那太監,把那些學生損得一文不值,說皇上您是在告訴所有人,就算風翊再弱,也要獨立自強,不可依附他國。


    他啊,順帶還把學院裏的老師們罵了一通,說他們教的不好。最後貶損我,說我一輩子了也沒找到個好老師。惹不起,惹不起啊。”


    君鏡道:“當時年少,鋒芒太過。”


    “是。”楊靜之收了笑容,“就因為這篇文章,先帝便不許您再在太學院聽學。”


    君鏡周身像是覆蓋著一層薄冰,情緒基本沒有起伏,語氣很淡,“都過去了。”


    楊靜之語帶安慰:“皇上,那愛胡鬧的小太監都懂你,風翊的百姓也會懂你。就算現在不懂,以後也會懂你的。”


    君鏡:“百姓不必懂這些,朕若沒做到讓他們安居樂業,便是朕的失職。用朕的苦痛讓他們同情,從而避免指責,未免太過矯情,朕至少衣食無憂。”


    楊靜之眼底的欣賞和欣慰藏都藏不住,“多年不忘初心,風翊有聖上,是我等的福氣。不過作為老師,我有一言,希望皇上聽一聽。”


    “您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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