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灣小溪邊。


    浩元宗眾人在此處休息。


    近兩日秘境中的飛禽走獸像是感覺到異常一般,紛紛變得狂躁。襲擊他們的妖獸變得多了起來,清了一波又一波,有幾個弟子已經麵露乏色,最後也隻得找個空曠的地方修整一番。


    巫樊看著顧青玉一個人坐著發呆,以為他又在想謝渡,便是渾身不爽快。猶豫了半天,還是忍不住繞到顧青玉身邊去。他手中拿了個不知道從哪裏摘來的野果子,又大又紅,非得要顧青玉嚐嚐。


    可顧青玉看也不看他一眼。


    巫樊順著他的目光,看見了顧青玉千般寶貝萬般憐愛的小弟子,也傻坐著神遊。


    巫樊眼中盛滿了笑意,果然是師徒!


    一個俊美的少年也闖入眼簾。商寒遠對其他人一副拒人千裏之外的模樣,此時他卻動作嫻熟又親近地遞給褚辭一個圓圓的果子,褚辭大概是說了一些道謝的話,便小口小口的吃著。全程,商寒遠的目光都明目張膽的落在褚辭的身上。


    巫樊越看,越是酸得後槽牙直癢癢。怎麽,就顧青玉不能吃他給的果子?他是投了毒還是怎麽的?


    巫樊越想越氣,泄憤一般狠狠地咬下手中果子的一大半,滿滿一大口,話都說不清了,還是忍不住揶揄道:“唔……阿玉,你那弟子太小了,你可看著他點,別被某些人騙走了。”


    自從知道顧青玉不會拆穿自己的身份後,巫樊頂著邱無風的皮囊,在人前是挺老實的,一旦隻有顧青玉看著,有恃無恐,索性裝也不裝了。


    不用巫樊指出來,就連顧青玉自己都能瞧的分明,商寒遠看向阿辭的眼神中,帶著強勢的、不加掩飾的情愫……


    以前他還不確定商寒遠的態度,可自從花田重聚後,商寒遠的情緒便不再收斂。雖說照樣還是冷著一張臉,卻時時刻刻都緊緊的跟在阿辭的身邊,像前幾次獸群出現的時候,也總是第一時間將人護在身後。


    能保護阿辭,這一點還是挺讓他欣慰的……


    可是,阿辭錯失扶風花後,之後不知何時才能尋找機緣修複靈識了。沒有靈力,就無法修煉,縱使有丹藥聖草調養,總歸也隻是比普通人多活幾十年。


    商寒遠天賦異稟,總歸是飛升仙途,不死不滅。兩人之間的差距實在是太大了……


    顧青玉想得長遠,心中煩躁,他冷冷道:“這又與你何幹。”


    巫樊聞言,手中的果子也不吃了,索性說道:“怎麽就無關了?論起輩分來,褚辭還得喊我一聲師叔呢。”


    “他沒有你這樣的師叔!”沒皮沒臉,死纏爛打。


    巫樊麵色一僵,冷笑道:“怎麽?入了魔就當不得你顧大仙尊的師弟了?”


    顧青玉知曉巫樊誤會了自己的意思,原想著由他去,可仔細想來,當年若不是巫閏貪得無厭,步步緊逼,嫉惡如仇的青年又怎麽會墮入魔道。


    “你這是又要鬧什麽?我知曉你入魔是萬不得已,也從未做過傷天害理的事,並沒有看不起你。”


    巫樊哼哼兩聲:“希望你說到做到。”


    顧青玉無語得扶額,“行了,你還是找個由頭盡快離開吧。跟了我們這麽久,你以為聶師兄沒有懷疑過你?”


    巫樊臉色一變:“我不走,你一上山就躲起來。我若是走了,怕是好幾百年都見不到你。我也要去浩元宗。”


    “不許去!”


    “你這次又是想化誰的皮囊上去?你當真以為沒人能看穿你的偽裝?”


    巫樊惡意得嘲弄道:“你那位情郎不就沒看出來嗎?據說他不是渡劫期修為,連我這個嘍囉的小把戲都看不出來?”


    看顧青玉眼睛都紅了,顯然被氣到不輕,巫樊連忙好生說道:“不去就不去,那得讓我再跟你一會,你以後也不準再躲著我。”


    “都說了沒躲你。”


    “好好好,沒躲就沒躲吧。謝渡之前說你還有傷,是怎麽迴事?”巫樊說罷,就要去抓顧青玉的手,卻被他一下子狠狠打掉了。


    顧青玉冷冷地瞥他一眼:“……我有沒有傷,你還不清楚?當年的同生咒還是你親手給我下的,怎麽,你總不至於忘了?”


    提到同生咒,巫樊便不由得撫上心口處。一想到在顧青玉身上相同的位置上,有和他一模一樣的同生結,他手中的溫度猝然變得熾熱滾燙。


    ……那是他和顧青玉唯一的羈絆,他已經什麽都沒有了。


    “阿玉……”


    巫樊還想說什麽,顧青玉卻冷聲打斷他:“……你若是還想跟著我們,那便把同生咒解了。我知道這咒隻有施咒之人能解。巫樊,我們不可能永遠綁在一起的。”


    巫樊就知道從他顧青玉的嘴裏說不出什麽好話,他惡狠狠地說道:“我不解。你又要尋死對不對?你要死,我偏要你活著,不然你就讓我和你一起死。”


    顧青玉的臉有一瞬間的怔愣。


    巫樊的語氣是那樣的決絕,顧青玉仿佛能透過這張皮囊,看見那張熟悉的臉上,毫不隱藏的愛意。


    鬥轉星移,鮮衣怒馬少年時,已經過去多少年了。原來從始至終都沒變的,隻有巫樊。


    “顧青玉,我不準你死!你若要死……我求你,就帶上我一起吧。”


    當年巫樊的話還曆曆在目。顧青玉那時知曉自己辜負了師尊的教誨,辜負了師兄弟的關心,辜負了很多很多人……可是偶然窺探到的既定命運讓他絕望,他不是沒有反抗過,可四百年來什麽也改變不了……


    是麵前的人,強硬又可憐的想要挽救他。給他下同生咒,蠻橫地要與他同生共死。以致於顧青玉最後自己都迷茫了,世界上還有他眷戀的事物?他連自戕也要拉一個無辜的人?


    況且那人還是這樣熱烈又痛苦的喜歡著他。


    顧青玉重重的歎出一口氣。


    “我不會輕易尋死的……”他已經有了其他牽掛。顧青玉看一眼不遠處的褚辭,他不放心的事情太多了,而且,距離那人飛升,他還是有好些日子可活。


    “可是,可是……”巫樊支支吾吾半天,怕顧青玉一口咬死讓他解咒,便氣唿唿的跑開了。


    聶滄崍站在不遠處看著兩人,也不知看了多久,臉色愈發凝重起來。


    旁邊一個弟子也注意到了那邊的動向,低聲咕噥道:“邱無風那家夥不是最巴結顧仙尊嗎,怎麽還生顧仙尊的氣啊。”


    褚辭正在腦海中和係統分析與原書中有出入的劇情,不該發生的劇情在褚辭的身上發生了,本來該出場的女三號,女四號……愣是一個都沒出來。他們不知不覺中又扯到了那個愛意值,一人一統皆是一陣沉默。


    “你們快看,好生奇怪啊!”這時候,不知是哪個弟子叫喊了一聲。


    褚辭跟著眾人的反應向上看去。


    天上是大朵大朵的紅雲,遮天蔽日,簡直不留一絲縫隙。雲朵紅得滴血,一抬頭,就像要貼到臉上一般。閃電如同金色的龍,在雲層間遊走,偶爾露出蜿蜒的身形。


    “這些雲好像是在向我們這個方向聚攏。”有人說道。


    之前雲朵速度極快的在往一個方向飄,褚辭他們一行人便跟著雲的方向走,一路上遇到的,都是往相反方向逃竄的妖獸。


    為何今天的雲,卻在往他們這個位置聚攏?


    褚辭憂心忡忡,總感覺有大事發生。


    “係統,這個天好嚇——”


    “轟隆隆。”


    褚辭的話還沒說完,一道巨大又響亮的雷聲從天上傳了下來,震耳欲聾,氣勢宏大,像是要震懾某個邪物,又像是要迎接神物的迴歸。


    緊接著,雷聲不停的響起,叫人的心髒都跟著一陣陣的共鳴震動。讓人不由得相信,下一刻,就要落下一場瓢潑的紅雨。


    “師兄,怎麽了?害怕嗎?”


    商寒遠注意到褚辭緊張的表情,連忙詢問道。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商寒遠總是喜歡站在他身邊,好像格外關注他的一舉一動。這大概是他和商寒遠在山穀時期建立起了強大的革命友誼,褚辭現在已經開始習慣和男主的相處了。


    褚辭搖了搖頭。


    他倒不是怕打雷。隻是聽見轟鳴的雷聲,他就覺得特別的心慌,也說不上是什麽原因,以前在現世打雷他也沒有這種感覺啊。


    就像是……


    就像是有人要大張旗鼓的砸開明明在既定軌道上的所有東西。


    “係統,這些雲全部往這一塊兒聚,這兒不會要炸吧?”


    係統到底是兼職了好幾個修仙世界,他到不覺得有什麽,反而氣定神閑的解釋:【一看這架勢就是男主的機緣要來了。你忘啦,在原文苦州山秘境中,男主除了斂華,還有一件寶貝。】


    “那是什麽寶貝?”褚辭著急的問道。早知道要穿書,他當初就不“一目十行”式的馬馬虎虎看書了。


    係統故意賣關子:【你等會就知道了。】


    褚辭氣得磨牙。


    他就知道,一到關鍵的時刻係統根本靠不住。指不定它那副信誓旦旦的樣子就是唬人的。


    “有不少人在向我們這個方向靠近。”商寒遠突然說道,一邊麵色凝重的將褚辭嚴嚴實實地護在身後。


    褚辭探出個腦袋,他看見遠處的大樹冠張牙舞爪的狂亂飛舞起來,像是要吃人一樣,連周圍的空氣都變得緊張凝重。


    褚辭緊張的咽了咽口水:“商師弟,你覺得他們是為了什麽而來。”


    修行之人,感知力敏銳,聞異而動。自然是為了寶貝,為了利益……商寒遠握住他的手,柔聲道:“不用管他們。別怕。”


    響亮的雷聲已然傳遍了整個大秘境。


    謝渡望著遠處迅速滾動的紅雲,眼中若有所思。


    謝慕書也算是小一輩弟子中的翹楚,少年翩翩,此時恭敬異常的站在謝渡的身邊。


    “玄清天尊,那邊好像是浩元宗離去的方向。我們可要過去?”


    一道冰冷的聲音夾雜在晃悠的鈴鐺聲中。


    “不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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