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過晌午飯後,頂不住困意的萬喜去房間裏睡覺去了,六兒也是拿著碳,去了她前阿爹的書房裏,拿出幾張白紙,刷刷的在上麵塗塗畫畫,這一畫就是一個下午,落日了才停止,收好畫後,去了村長爺爺那裏,用銅板和村長爺爺兌換了幾個酸果子,又一口一個村長奶奶,叫得那叫一個親切,村長婆娘聽了,心裏也是樂嗬嗬的。


    萬喜懷這一胎,特別喜酸,已經到了沒有酸下口就不行的狀態,正好村長家裏種了些酸果子,每次六兒過去,村長都會給她酸果。


    吃著六兒去村長家裏拿來的酸果,萬喜心裏暖和和的,覺得這女兒懂事了,也心疼的不行。她是她頭生的閨女,從小跟著她和孟郎到處奔波,不吵也不鬧,即使那日有千金姑娘過來,她也沒有吵鬧,更甚至讓對方拿出很多的錢來,也依舊沒有覺得吵著鬧著要自己的阿爹迴來。這麽小的孩子都懂得錢才是最重要的道理,她又何必糾結於之前的事兒呢?


    何況自己當初那樣狠心冷靜的對他,也怨不得他對自己做了荒唐的事。往日的日子已不再,自己也不再去留戀。


    嗯?她一定是太累了,才會看到孟郎,一定是的,直到六兒喊了一聲阿爹,你迴來啦這話之後她才恍惚的明白過來,孟郎是真的迴來了。


    她看著孟郎抱起六兒,逗六兒笑。看著他抱著六兒來到自己麵前,將自己擁入懷中,對著她說媳婦兒,我迴來了。


    眼前一黑,她暈了過去。


    “無礙,隻是你媳婦兒心思過重,加上懷有五月有餘的身孕,所以才頭暈眼花暈了過去。”孟郎驚訝萬喜居然又懷上了,謝過大夫,付過診金,又將大夫送出去後,立馬迴屋守在萬喜跟前。看著她發白好無血色的臉,內心自責愧疚的不行。


    當時兩人鬧別扭,他居然還對她做出那樣的荒唐事情來,簡直就不是人啊他,這孩子來的太及時了,挽救了他們的婚姻。五月有餘?怕是那六月份的時候就有了吧?可這肚子怎麽一點都不顯懷,也不像是有身孕的人。


    這都當娘的人了,還這麽不關心自己的身子,月事來沒來,都不曉得?怕是從自己離家去參加科考的時候,她就已經在做最壞的打算了,或許整天胡思亂想,埋頭苦幹也不曉得自己來沒來月事了?


    “阿爹,阿娘沒事吧?肚子裏的小寶寶也沒事吧?”六兒關心道。


    孟郎伸出手,安慰她道:“你阿娘和小寶寶都沒事,放心吧啊。”


    給六兒弄了些吃的,等她吃飽了,將她哄睡抱去炕上,放在一邊,自己則隨意吃了兩口就一直守在萬喜身邊,握著她的小手,默默的看著她。


    這段日子,她娘倆是怎麽過下來的啊?如果這期間,萬喜有個好歹,他和六兒該怎麽辦?越想越覺得後怕。萬喜終於醒來,掙脫開孟郎的手,雙手護住自己的肚子,趕緊摸了摸,像是感應似的,肚子裏的孩子踢了她的肚子,她的心才放鬆了下來。


    “孩子沒事。”


    萬喜一驚,他還是知道了。自從她勸他去科考時到站在,她一直感覺自己整日惶恐不安,每天胡思亂想,即使手上在不停的繡著繡品,田裏幹活,照顧著六兒,她依舊阻止不了自己的想法,依舊在胡思亂想,以至於那些時候有沒來月事,她都未曾注意著。更未曾發現自己肚子裏已有了孩子,加上肚子又未顯懷,加上那些時日胃口也好些,就更不曾在意了。


    可是今時今日,她很想哭,將頭轉過另一邊,咬緊下唇,任由眼裏的淚水留下。見她把頭轉過另一邊,身體一抽一抽的,他伸手抹上她的肩膀,輕聲細語的哄道:“媳婦兒,都是我不好,我混蛋,那天我不該這樣對你的,都是我的錯,你別生氣了行嗎?我們一家人好好過日子吧。”


    “你還迴來做甚?我和你,橋歸橋,路歸路了。”


    “哪有橋歸橋,路歸路?我和你可從來沒有分開過。”孟郎說道。


    “你忘了?我們兩個之間,有和離書。”


    孟郎一聽,笑道:“我可從來沒有寫什麽和離書。”


    萬喜見他抵賴,擦幹眼淚,轉身將自己這裏的另一份和離書拿出來,扔給他,對他說:“你自個兒看看,我這裏還有和離書呢,白紙黑字,你可抵賴不了。”


    “我沒抵賴啊,白紙黑字,而且我倆還按了手印哩。”


    “對啊,還按了手印,你想抵賴也抵賴不了。還有,你這探花郎少來我這兒寒酸的地方,去娶你的千金小姐和官家夫人去吧,我也沒得擋了你的飛黃騰達的前途。”說完,扭頭不再看他。


    “阿喜,你這醋了,我是歡喜的。但你總得要聽我講述下原因吧,這紙上寫著什麽,我們可以去請村長來念念,我是不介意的。要不我們請村長過來一趟家裏?”


    萬喜覺得自己一沒擋了他的前途,二都和離了,也有和離書了,誰怕誰呢。於是就嗆他去請村長過來一趟,沒成想,他真的去村長家裏,請了村長過來。


    一路上,村長問孟郎有啥事,孟郎隻說是家裏有點小事,讓村長來評評理,不然他家就要散了,村長一聽,這是要出大事的節奏哇,趕緊加快步伐去孟郎家裏。


    到了他們家裏,村長聽得那叫一頭霧水,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村長根本就沒聽清楚是個什麽情況,原在熟睡中的六兒也被他們兩人給吵醒了,揉揉眼睛,看到村長來家裏,更是一頭霧水。


    這是咋了?怎麽一覺被吵醒,就連村長爺爺也來家裏了?


    村長讓兩人一個一個說,這才明白了這倆夫妻在鬧什麽,讓他們兩人把和離書拿出來給他看,他看了之後,眉頭一皺,越皺越緊,最後實在看不下去,來了句這啥呀這,哎呀,看不下去了這兒,也忒惡心了些。


    “孟郎,你這不純純是惡心我嗎?真要讓我念?這床頭吵架床尾和的,要不你們夫妻倆自己講和講和?而且我這外人也是真的不好插手啊。”


    孟郎堅持己見,對村長說:“村長,你可是咱們村裏最有權威的人,我都說了這不是和離書,她非說是,還說白紙黑字又按了手印的,抵賴不得。我怎說她都不聽,村長,您行行好,為了我們,您就幫忙讀,我媳婦兒也是信您的。您可是饞了神仙醉很久了吧?這次我可是帶了一壇迴來,專門帶給村長您的。”


    村長一聽他專門給他帶了神仙醉,隻能忍了,於是大聲讀著那獨一無二的和離書之陳情書。上麵寫著孟郎初遇萬喜又被她相救,又後對她一見傾心得以求娶,兩人如何辛苦賺錢養家,又如何辛苦重建房子等等日常膩歪在一起的日子,後因勸自己參加科考,日子全是她如何保持著,後又因自己高中,她便棄了自己,後麵更是寫著驚天地泣鬼神的質問。


    “別來半歲音書絕,一寸離腸千萬結。難相見,易相別,又是玉樓花似雪。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不行了,探花郎,我再這麽念下去,去年的年夜飯都要吐了,孟郎媳婦兒,你這男人酸了吧唧的,也就你能受的住,神仙醉我還是明個兒再來取吧,我先迴家了。”說完,村長一個馬不停蹄的頭也不迴的離開了。


    六兒:村長爺爺,你別著急著走哇,帶我一起走啊村長爺爺!


    萬喜的臉臊的不行,捂臉不再看任何人,嘴裏說著臉都要被丟盡了,孟郎收拾好村長迴給他的陳情書,一邊得意洋洋的看著萬喜一邊說著想要兩人分開,除非太陽打西邊出來。


    第二日,萬喜把自己關在屋裏,是一刻也不敢出去,深怕村長把這事兒給說出去,萬一村裏頭有人說起,那她簡直就想當場挖個坑把自己給埋了。孟郎帶著六兒,提著一壇神仙醉、兩斤豬肉、一盒蜜餞、一把自家中的菜和一小筐自家養的雞蛋去往村長家家裏。


    村長的婆娘見著探花郎給她送東西過來,臉上樂開了花,連眼睛都眯成一條縫。村長讓自家娃子和六兒一起在小院子裏頭玩。娃子牽著六兒的手去外頭小院子裏玩耍去了。


    “村長,我這次來,還是想要請你幫我個忙的。”孟郎直言不諱的說道。


    村長見著他有些嚴肅,就讓自己的婆娘收了東西去廚房。村長婆娘也是個有眼力見的,收了東西就離開。


    “探花郎就直說吧。如果是我能幫得上的忙的,我一定幫。”


    孟郎把自己要去都州任職都州知府大人一職告訴了村長,村長一聽,麵露難色,那都州可是出了名的貧瘠之地,這孟郎一去那裏,沒個名堂出來,何年馬月才能給調迴來?


    “村長,聖上的意思,我不能推拒也不敢推拒,此次過去,怕頭幾年辛苦不說,如果六兒和萬喜還有肚子裏的孩子現一同隨我去都州,我怕我一人真是照顧不了她們娘仨,也不希望她們跟著我吃苦。”


    “所以你想?”村長問。


    “我想托村長和村長夫人,平日裏照顧些我婆娘和我的六兒還有我那未出示的孩兒。別讓人欺負了她們娘仨。”


    “那你何時啟程?”


    “下個月初三。我還在猶豫不決,要不要帶她們娘仨過去?”


    “下個月初三?就隻有,隻有七天的時日,這麽趕?可再過一個月多的時日,就要過年了啊。”村長說道。


    去都州那地方,人都要脫一層皮,孟郎想來是顧慮到這個,夫妻之間最怕分隔兩地,天子聖意,又怎敢違抗?想來那句他小時候聽起的一句話,伴君如伴虎,細細想來,他背後竟冒出一絲寒意來,瞬間有一刻他想歇了讓娃子以後參加科考的心思,萬一哪天聖上不喜,豈不是要抄家滅族?


    “嗯,是啊,聖意難為,不能推遲,我怕這次一去,阿喜恐怕又要一個人辛苦帶著兩個孩子。真是很為難啊,怕如果不告訴阿喜,我又怕她和我置氣。”


    “你迴去和你婆娘明說,夫妻倆之間就該有商有量的,何況這麽大個事兒,你也總該聽聽自己婆娘的意見。如果此行你沒帶你婆娘過去,我和你嬸子會照顧好她們娘仨的。”


    在屋裏,孟郎和村長談了好多事,快到晌午用飯時,這才帶著六兒離開村長家,離開前,往村長手裏塞了十兩銀子,村長硬是沒收,讓他拿迴去。村長婆娘原本是要喊他們去吃飯,結果一進來看到孟郎塞了銀兩給自家男人,而自家男人硬是沒收,還給還了迴去。心中不免怨怪起自家男人了。


    村長沒惱,給自家婆娘一頓分析其中的利害,她聽了,又想了想,突然覺著自己背後發涼,這才有些明白這其中的隱情,哆嗦著嘴問自家男人,之前收了他送來的東西,是不是得要還迴去?不然這有命拿怕沒命吃啊!


    迴去後的孟郎還是將村長的建議給聽了進去,他把聖上派他去都州這件事告訴了萬喜和六兒,跟她們說了都州的情況以及自己的一些打算。


    萬喜一聽,又是哭鬧一頓,好不容易情緒穩定下來,聽到他說下個月初三就要出發,又哭了聲音來,怎麽哄也哄不好。許是懷有身孕的關係,萬喜一個哭鬧又暈了過去,孟郎慌忙去請大夫過來診脈,聽了大夫的囑咐,隨著大夫去了一趟仁愛堂,抓了藥,付了錢這才拿著藥迴去,煎好藥,將碗端去房裏,親手喂她喝藥。


    “這藥先擱著那兒罷,你去都州我不攔著你,家裏的事兒你不需要操任何心,我會顧著的,等我生了孩子,把家裏的一切都安排好了後我就帶著孩子們去都州找你。我這鬧一鬧,心裏也舒坦了些,你也當作沒看到罷。”


    “阿喜,要不我們把這裏全便賣了,我們一家人都過去都州那裏吧?我實在是不能忍受和你們分開那麽久。”孟郎說道。


    萬喜伸手摸他的臉頰,眼睛酸酸的:“孟郎,我不能這麽自私,六兒還小,怕受不住長途馬車的顛簸,她暈車的你不是不知道。況且肚子裏的孩子,我也怕他受不住,孟郎,我後悔了,當初我不該勸你參加科考的,真的不該啊。”


    孟郎迴握住她的手,難過道:“不怪你,是我自己也想罷了,不然你如何勸我,都沒用的。”兩人膩膩歪歪了會兒,最後還是決定讓孟郎一人去都州任職,她和孩子們在家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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