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氣從四麵八方湧入身體的途徑是皮膚,進入身體之後的靈氣按照功法提供的經脈順序進入丹田,在丹田之中成為神力,再由神法的奇特經脈順序打出,從而施展出強悍的神法。一般來說,神法的破壞力就像火藥桶,使用的神力越多,火藥數量越多,爆炸的威力也就越強。可人的經脈是有寬度限製的,即便再強的神法,也需要受到經脈神力流量的限製!


    瓶頸,是切實存在的!


    然而,精通人體構造的領克在偶然間發現,無時不刻進行的唿吸似乎和身體之中運轉的靈氣有異曲同工之處,隻不過唿吸是把空氣吸進身體裏,並且多了一個吐出的過程。起初領克在意的並不是此法可以運用到修煉上,隻是好奇吐出的氣體到底是什麽,可慢慢的,領克逐漸明白,這似乎是一個重大的發現。


    但他並未聲張,不能修煉的他隻能靠著治病救人不斷摸索,從最開始隻治療普通人到嚐試著治療修煉者,感悟著修煉者的身體和普通人的區別。這是他要留給自己徒弟的發現,並不能讓外人知道,所以也就沒辦法進行試驗,隻能通過自己的身體不斷模擬修煉的環境。雖然在師父的硬性要求下,他沒能修煉,可以他的身份在神境找一處靈氣充裕的地方可太簡單了。


    最初,他嚐試著自己吸入柔和的靈氣。


    能觸摸到的柔和的靈氣在吸入肺部的時候好似吞下了火焰!領克感覺自己無法唿吸,無論靈氣多麽柔和而,也不是自己這種沒有修煉過的人能駕馭的!


    第一次嚐試,他險些丟掉了性命。


    足足半個月沒能出診,領克這才恢複了正常。肺部痛苦異常,根本無法做到正常唿吸,他就這樣躺在床上硬生生熬了半個月,再次出現在眾人麵前時,已經變得相當消瘦,可他眼中求證的光芒卻越發刺眼!


    未知的領域充滿了荊棘,而身為最先發現這片領域的人,自然要忍受荊棘加身的痛苦,隻為了能見到痛苦之後的曙光!


    從安巴斯通用帶著仇恨的眼光向自己拜師的時候,自己就下定決心,一定要讓這個男孩重新走到正途!而這個未知的吐納之術,是他留給安巴斯通的唯一的東西!


    多次嚐試吸氣未果後,領克的肺已經破損地相當嚴重,按照他的理論來說,吸收進體內地靈氣應該和進入丹田一樣的靈氣一樣自成一個循環,可每次都會被爆裂的靈氣灼傷身體。肺部異常柔軟,受傷也很難治愈,一拖再拖之下,領克幾乎要放棄這項研究了!


    的確,吸入靈氣能極大程度上增強施術者的破壞力,但代價也太大了!更何況它的增幅並沒有想象中那麽強大,隻能提升一半的威力。付出幾乎瀕死的代價卻隻能換來這樣的效果,還不如使用藥神穀中燃燒壽命的秘藥來得實在。


    但我領克要將這項技術變得成熟,造福整個神境!


    可事實血淋淋地擺在麵前,領克明白,無論自己修煉與否,在沒找到對的方向之前,任何嚐試都是無用功。那個從偏遠山村之中撿來的安巴斯通也長大了,在自己受傷靜養的時候,他甚至能代替自己出診,有著絕佳醫術天賦的安巴斯通好評如潮。


    然而,他眼中的仇恨卻依然無法磨滅。


    閑暇時,領克一個人坐在院落的台階上,望著天空中飄浮的白雲朵朵,陷入了沉思。他現在思考的不單單是吐納之法的事情,還有那個充滿仇恨的孩子的事情。


    “仇恨啊,就好像洪水,一旦衝垮了大堤,將泛濫成災。”領克迴憶著老一輩的話,嘴裏喃喃道,“想要阻止洪水衝垮大堤,就必須提前引流,疏散大堤的壓力……孩子繃得太緊,發泄情緒或許是一種好的方法,畢竟堵不如疏嘛……”


    領克歎了口氣,自己不善言辭,看來是無法扮演好一個父親的角色了,自己隻能盡最大的努力,在自己臨死前把吐納之術研究出來……


    等等,堵不如疏……


    領克眼睛一亮。是了,自己一直理解錯了,一味將靈氣吸入身體隻是吐納之中納的環節,正是因為自己把有用的靈氣和無用的靈氣全都吸入身體之中,那些無用的靈氣囤積在肺部,才會對肺部造成巨大的傷害!與其強撐著把所有靈氣都留在身體裏,不如及時吐出,這樣不但能緩解肺部的負擔,還能為下次的吐納提供充足的肺部空間!


    通了,一切都想通了!


    不苟言笑的領克興奮地手舞足蹈,原來自始至終自己都是錯的,吐納和修煉還是有一定的區別,並不是完全一致的!修煉是一個長期的過程,無論外麵的靈氣是什麽屬性,通過功法都能把它們的棱角磨平進而轉化為神力,可吐納是一個短時間爆發的過程,根本沒機會把吸入體內的靈氣全部轉化,那索性我就不轉化,隻吸收對自己有用的靈氣!


    說幹就幹,領克按耐住激動的心情,盤坐在台階之上,慢慢調整著自己的身體狀態。雖然他的理論已經痛徹,可實際能不能做到是另一迴事!實踐是檢驗理論的唯一標準,領克一定要確保吐納之術完整無缺再傳給安巴斯通!


    最後長長出一口氣,領克目光堅定,張開嘴深深吸氣,將靈氣吸入身體,靈氣屬性繁多,熟悉的灼燒感立刻蔓延胸口,然而沒等這些靈氣暴動,他快速將篩選好的部分靈氣全部吐出!


    純淨的靈氣充盈在身體之中,領克熱淚盈眶。剛剛吸入的被留下的靈氣並未暴動,反而溫順得像一隻綿羊,溫養著自己受傷的身體,明明是凡人之軀,可此時的領克卻感覺自己已經半隻腳踏入修煉的大道!


    在第一次成功吐納後,領克發瘋了一般每天都進行實驗,不同的環境,不同屬性的靈氣,不同的唿吸量,除了每日的治病救人,領克對吐納之術的研究幾乎陷入瘋癲!一次次的成功讓他看到了希望的曙光,可他畢竟還隻是凡人之軀,加上先前吐納之術造成的肺部重傷,領克自知已經活不長久了。


    於是,領克帶著宛如自己親兒子一樣的安巴斯通迴到了藥神穀。


    雪白的牆壁上掛滿了畫像,那些都是為了神族,為了醫學做出巨大貢獻的醫生的肖像畫。慘白的花朵幾乎凋零,可花朵上的死氣卻不及領克臉上的萬分之一。一生沒有子嗣的領克看著麵前寥寥百人,心裏不禁感受到悲哀。


    距離最近的兩個人,一個是已經步入中年的徒弟,一個是頂著一頭綠色頭發的青年,即使他的麵容和之前有所改變,可那雙眼睛並未變化,尤其是金色的眼瞳之中閃爍的神文,好像照耀著整個神境。


    領克在牆壁上看到了自己師父的畫像,畫上的師父洋溢著笑容,他似乎也因為自己能出現在這個神聖的地方而驕傲,但是人們看不到他發瘋了一般咒罵著伊斯塔的模樣,看不到他眼中閃爍著嫉妒的光芒。


    如果自己把吐納之術發表出去,或許自己在醫學界的地位不會遜色於伊斯塔吧?


    不過,這個榮譽是要留給自己的徒弟的……


    伊斯塔離開了,周圍也沒有了閑雜人,領克深深吸了一口氣,磅礴的靈氣湧入胸口,勉強吊著自己的性命。他有很多話想和安巴斯通說,但因為他的性格,遲遲未能說出口。但是,若現在還不開口,恐怕以後就沒有機會了……


    “我人生中最快樂的時候,就是你拜我為師的那天……”


    “我們醫師,用不著攀比什麽……我們的天職,不就是救人嗎?”


    “安巴斯通,謝謝你一直陪著我……”老人看著境界步步攀升的安巴斯通,早已熱淚盈眶,而安巴斯通更是哭得一塌糊塗。“你師父我啊,一輩子沒絮叨,哪知道老了,不爭氣了,快死的時候居然會一口氣說這麽多話……就算是我的師父活過來,恐怕也會相當吃驚吧?”


    領克的唿吸戛然而止,安巴斯通的心被揪了起來,噴湧的神力也在師父離開人世的時候消散了。明明繼承了師父的吐納之術,自己的唿吸變得異常舒暢,胸口卻仍被什麽東西堵住了一樣。


    他含著淚,離開了廳堂,也離開了藥神穀。


    安巴斯通並未放棄對伊斯塔的敵意,正是消散了近乎殺意的仇恨,他決定在醫術上徹底超越伊斯塔。當他超越伊斯塔的時候,才證明師父的教導沒錯,才證明他們普通人也有超越承印者的時候!


    那時,也是他公布吐納之術的時候!


    不過,安巴斯通不會將此研究歸為自己之手,而是將一切都宣告天下。


    雪白的牆壁上,還少一張畫像呢,自己也已經很久沒有見到師父了……


    “吐納之術,分為吐和納兩個步驟,雖然納是支撐神法爆發的關鍵,可吐才是整個吐納過程的重中之重。”安巴斯通寫道,“在之前的戰鬥中,你已經掌握了納的技巧,而吐的技巧如下……”


    “唯有順著這樣的路徑,才能將納入身體的靈氣規劃區分,吐納之術才能真正成熟。”


    “說來慚愧,我口口聲聲訴說吐納之術是我的畢生傑作,可實際上是我的師父發現並實驗的,我充其量不過是個繼承者,憑借多年的修煉經驗將其稍稍完善……說實話,我的貢獻微不足道。”


    “話說,希露不是你的本名吧?你的身體裏充滿了奇跡。在掌握了吐納之術後,想必芙蕾雅也不會再折磨你了,那個小姑娘心不壞,隻是我很不喜歡。後兩場應該會安排相當輕鬆的對手,如果你完勝獲得自由身後,可以選擇來一趟藥神穀。”


    “你我之間,也算師徒一場。”


    ……


    安巴斯通看著唿吸已經漸漸恢複正常的希露,臉上有著釋然的笑容。將希露交給芙蕾雅之後,安巴斯通緩緩起身,看向邊境戰場的方向。這麽多年過去了,不知道你是不是還是那個青年模樣呢?伊斯塔,等著我,我已經解決了你的難題,徹底地戰勝了你!


    也時候讓神族感受到師父領克的智慧了。


    “安巴斯通,你要走了?”昆博看著老人,這十年來,無論多高興,老人的臉上一直掛滿了無形的烏雲,隻是在救治好希露之後,老人不但修為更上一步,心結也解開了。


    “是啊,我已經在困鬥場呆了二十年了……是時候找伊斯塔算賬了。”


    “用我送送你嗎?”確認希露沒事後,昆博也放鬆了心情。


    “算了吧,等你離開困鬥場後,再來藥神穀找我吧。”安巴斯通笑著說道,“你看著希露吧……雖然芙蕾雅這個小丫頭對希露是真心好,但我還是有些不放心……對了,我現在就啟程,什麽時候再見到安德和安珀兩兄妹,記得告訴他們,多謝他們的好酒,若是日後有需要,可以來藥神穀找我。”


    昆博有些意外,什麽時候這個老人變得這麽大方了?


    安巴斯通慢慢走出了困鬥場,慢慢走出了無罪之城。他的手上握著一瓶醉神釀,小酌一口後,迴過頭來看著已經漸漸模糊的無罪之城,隻能隱約看見熄滅的石柱。他歎了口氣,二十多年發生的事情,似乎不如這一個月發生的事情多……


    迴過頭來,安巴斯通望向邊境戰場的方向。大道上人煙稀少,隻有一個眯著眼的青年慢慢走來。他的麵容極其英俊,氣質更是出塵,安巴斯通一陣恍惚,似乎隻有伊斯塔的氣質能和他媲美……不對,恐怕隻有那位頓可大人……


    他的手中,輕輕握著一柄折扇……


    困鬥場中,青年笑道:“我記得昆博可是你們神境之中罕見的戰陣師天才……你明明是頓可的手下,為什麽這麽輕而易舉地答應我把他殺死?你的名字……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應該叫緋紅吧?”


    女孩嫣然一笑:“大人記性還真是好……昆博雖然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可您給的霞玉實在太多了……”


    金色的雙眼,身上卻沒有閃爍的神印!


    昆博跪在地上,緊緊捂住自己的脖子,然而鮮血還是控製不住一般從指縫之中湧出來。那個女孩……她居然化妝成自己女兒的模樣,趁自己出神之際,以閃電般的速度用匕首切開了自己的脖頸!


    “嗯……是一個好的理由。”青年微微睜開雙眼,赤紅的光芒閃爍,“頓可真是煞費苦心隱藏和你們的關係,估計是害怕與混血勾結被世人詬病吧?所以才有你們暗殺他的事情……嘖嘖,誰也不會想到,大名鼎鼎的海棠居然是頓可的手下……”


    “也不會有人知道,天眼是您的組織吧?”女孩莞爾一笑,完全不落下風。


    青年微微一愣,毫不在意地聳聳肩。


    “你說,我要是忽然大叫,說魔族天才宮天許出現在這,將會發生什麽?”女孩眨眨眼睛,笑道。


    “放心吧,你沒有機會喊出來的。”青年看了一眼女孩,“但能不出手最好不出手,畢竟我可是從人境南洲偷偷過來的……你開個價吧。”


    “一萬上品霞玉。”女孩獅子大開口。


    青年二話不說,直接拋出一枚儲物戒指:“兩萬……還有一萬是對你斬殺昆博的獎勵。”


    “那我就多謝宮天許大人了。”女孩輕輕躬身,“用不用我送送大人?”


    青年擺擺手:“算了吧,我剛送走一個……不需要別人給我送走了……”


    太陽慢慢落下,餘暉灑向大地。


    路邊的一棵大樹下,土壤有些濕潤,好似剛被人翻開一般。一陣微風吹過,土壤之中出現了一縷白發。


    “哎呀呀,埋得太敷衍了……果然我和神境的土地有點仇。”青年笑著,手指輕輕一點,地麵裂開了一個巨大的深坑,屍體栽進深坑後,地麵慢慢合攏。土地仍是幹爽的,地麵也是異常平坦,好似無事發生。


    “真是奇怪的老頭啊……臨死之前也說著師父,徒弟之類的。”青年歎了口氣,“安巴斯通,我也不想殺你,要怪就怪你的師父研究出了那麽可怕的技巧吧……作為魔族,我又怎麽可能放任神族強大呢?”


    “我也不是沒想過逼問你吐納之術,但我太了解你了,你不是那種可以背叛神族的人,更不會辜負你師父的一片苦心……所以我隻能把你送去見你的師父咯!”


    “不過,黃泉路上你也不孤獨,我還貼心地把你的好獄友昆博一起送過去了。花了我三千上品霞玉,嘖嘖,人命真是值錢,也真是不值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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