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畢恭畢敬地離開了佟家大院,王磐迴味著剛才佟丁龔笑眯眯跟自己說的話,到現在還有些不可思議的感覺。


    “冰兒,從今天開始,你就安心在王家鏢局幹吧。”佟丁龔說,在一旁的佟瑤也是鼓勵一般的點點頭,“王家鏢局也算我們佟家的產業,之前王龍不在,都是你一手經營起來,所幸現在王磐已經清醒,而且佟家也沒有那麽多事情,瑤兒也長大了,你就安心輔助王磐把鏢局經營好就行。”


    “冰兒,自始至終,我都把你當作親妹妹一樣看待,”佟瑤從座位上站起來,拉住佟冰的手,一年前少女的手還光滑如新,這一年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手長了不少繭子,惹得佟瑤一陣心痛,“佟家就是你家,你若想來,隨時可以迴來。”


    “要是王磐欺負你,或者鏢局有什麽不順心的事情,大可以迴來找姐姐我。”佟瑤柔然說道,轉頭叮囑王磐,“你在平時也要關照冰兒,她雖然曾經是我的侍女,但佟家從沒讓她幹過任何髒活累活……更何況,這一年,她為了幫你更好的管理鏢局,還特地去拜師學藝,學了一身好本領,這樣的女孩,你可要好好珍惜。”


    佟冰赫然,低下了通紅的小臉。


    這卻出乎王磐的意料之外,怪不得她打自己那麽疼呢,原來為了自己去練武了,再想到這一年多的時光女孩一直陪伴自己,他的心裏暖乎乎的,趕緊表態:“小姐放心,王磐就算豁出命去,也會保護好佟冰的!”


    “小姐,我還是舍不得這裏……”佟冰扭捏說道。


    “你呀,心早就不在佟家了!”佟瑤用手掛了掛佟冰小巧的瓊鼻,笑道,“這一年多,你雖然天天來佟家,又有幾次來找我?哪次不是進了大門就直奔王磐的房間?”


    “小姐,你聽我解釋……”


    “好啦好啦,我都知道。”佟瑤善解人意地說道,“你我情同姐妹,咱們又是一起長大,你心裏想什麽,我還能不清楚嗎?我這邊你就放心吧,隻要你過得好,姐姐我就安心了。”


    “謝謝小姐!”佟冰點點頭。隨後和王磐一起向佟家父女道別。


    “小丫頭,你不就是離開佟家,去鏢局生活,又不是不能迴來,怎麽弄得跟生離死別一樣?”王磐笑嘻嘻地說。


    “你一個小野人怎麽能懂?”佟冰撅起小嘴,作勢又要給他一個板栗,後者連連擺手,“佟家對我有救命之恩,養育之恩,小姐對我來說就是姐姐一樣,家主則更像我的父親……哎呀,說不明白!”


    “說不明白就不說了唄。”王磐拉起女孩的小手,拇指感受到女孩掌心的繭子,不由得心疼起來,責問道,“你個女孩子,為啥學功夫?”


    少女不語。


    王磐更心疼了,原來的嬌慣女孩什麽時候會把自己做過的事隱藏起來呢?以前的她光是佟家的日常起居都能說上好久,現在的她已經學會收斂了。在王磐眼中,隻有野外受傷捕獵的母狼才會這麽做,分享完食物後獨自一個人蜷縮在角落舔舐傷口。


    “當時的鏢局,其實已經名存實亡了。”佟冰架不住王磐的再三詢問,最後隻能說出實情,“當初走鏢,人們認為有個兩三個月我們就能迴來,誰知道一去就是半年呢?原本鏢局裏的人還能過活,但是時間長了,沒有經濟收入,他們隻能冒險去保鏢。”


    “鏢局裏的精銳全都死在南洲,剩下的要不是年紀大的,要不就是年紀還小,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樣強大,”佟冰眼中透露出哀傷,“他們為了混口飯吃,鋌而走險,接了好多大鏢,結果……”


    “隨著被劫的鏢越來越多,王家鏢局的招牌,也算是徹底臭了。”佟冰臉上流露出苦澀,“你也知道,鏢局裏的人大多都是經過佟家接濟的,隨著鏢局垮台之後,他們又變成了乞丐……有些人受不了這種落差,就自殺了……”


    “連王家鏢局的地,都被典當出去了……在我迴來之後,也是花費了不少力氣,才以高價再贖迴來的。然後我就開始找原來的那些還活著的,在路邊乞討的鏢局人員,勉強湊個不到二十個人,這才把鏢局又架起來。”


    “我帶著他們走過幾次小鏢,當初的我隻是一個柔弱的女孩,怎麽可能打得過劫道的強盜?多虧小姐和老爺事先已經找了一位高手暗中保護我們,不然你可能都見不到我了……”


    “我明白當鏢頭不能光靠錢,自身也得有武藝,我就去拜師,學了一年,也算小有所成,嘿嘿。”女孩說到這兒,罕見的露出了一絲驕傲,“師傅們都誇我是天生練武的料子。在我學成之後,再走鏢就沒有那麽多麻煩事……不過該給的過路錢也得給,有些地方也得繞著走……”


    王磐拉住女孩的手,輕輕一帶,緊緊抱住了她。女孩有些驚愕,下意識想反抗,但最後還是雙手環住王磐,任由他抱住自己。


    “馬車裏的錢有很多,你明明可以不這麽辛苦……”


    “是啊,誰知道我為什麽這麽累呢?”女孩眼淚再也忍不住了。被強盜威脅的時候她勇敢地麵對著鋒利的刀刃;在學武一天之後,她依然緊咬著牙關,處理著被劍柄磨得血肉模糊的手;麵對典當鋪的漫天要價,心中的委屈,隻有她知道。


    但她都沒有哭。


    “為什麽呢?”


    “我不想你一睜眼,看見的一切都和之前截然不同了。佟家和鏢局可能是你對南城不多的念想,要是鏢局沒了,你還會留在南城嗎?萬一離開了呢?”


    “你要是又迴到森林,或者去其他城鎮,我怎麽辦?”


    “我的發簪,還等著你給我摘下來。”


    “我們還要一起種冬辛,釀冬辛酒,對嗎?”


    “所以,我不能讓你走,王家鏢局變成你的,或許你就不會離開了,對嗎?”佟冰紅著眼睛,看著王磐,“但是你會接手一個爛攤子嗎?可能不會吧,誰會想要一個破破爛爛的產業呢?那我就讓它變好,好到讓你舍不得離開……”


    王磐不知道自己的嘴唇是為什麽堵住女孩的嘴,女孩的嘴唇是那麽柔軟,就像她給自己默默奉獻的柔情一樣。女孩在驚愕之後也開始迴應自己,一切是那麽自然,水到渠成。


    一吻纏綿,一吻定情。


    “糖葫蘆,好吃的冰糖葫蘆!”


    一聲吆喝打破了靡靡的氛圍,雙唇分開,王磐從女孩的眼中看出秋水連連。兩人仍然緊緊抱在一起,賣糖葫蘆的男人路過,看見兩人後有些震驚扭頭剛想離開,卻被王磐攔住了。


    王磐一隻手拉著女孩,一隻手攔在男人麵前,笑嗬嗬地看著男人。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打擾二位……”男人連忙道歉,頭上豆粒大的汗珠浮現。王磐沒說話,隻是笑吟吟的看著男人。男人似乎受不了王磐的目光,擦了擦汗,試探著問,“客人……要吃糖葫蘆?”


    “給我拿兩個。”王磐伸手,從棉絮團上拿下兩根,自己一根,遞給佟冰一根。


    “你想吃這個了?”佟冰臉頰仍然緋紅,她現在隻想趕緊離開。剛才的一幕這個男人肯定看見了,以後自己可怎麽辦……


    “嗯,好久沒吃了。”王磐似笑非笑。


    “給你一錠銀子,趕緊走吧。”佟冰伸手就要拿錢,卻被王磐攔住了,在佟冰驚訝的目光中,王磐笑著說:“這兩根不要錢,對吧?”隨後看向賣糖葫蘆的男人。


    “對,對,這兩根不要錢……”男人搓著手,滿臉賠笑。佟冰似乎想到了什麽,臉上莞爾,嬌羞的麵容配上嘴角揚起的弧度,刹那的光景讓男人不由得看呆了。但是他也明白,這不是自己能看的,作了個揖,逃也似的離開了。


    這一對男女他可都認識,這個小男孩在一年前曾經被自己用一根糖葫蘆騙了不少錢,憑借那十兩銀子自己現在生活都挺富裕。他倒不怕那個男孩,這女孩可是清楚的很,整個南城誰不知道佟家的侍女佟冰,從原來的小姑娘一下變成王家鏢局的總鏢頭,武力變態,別說他一個做小買賣的,路邊的強盜也不敢攔著她啊!


    聽說她武藝大成之後,直接帶著王家鏢局的人把一個山頭的強盜全給宰了,好像是她學藝之前被搶過,現在報複迴來了。那山頭的土地翻三尺都被鮮血浸染,這哪裏是女俠,分明是女魔頭好吧……但是該說不說,笑起來真好看,咳咳,想這麽多……


    兩人攜手迴到了王家鏢局,當王磐看到鏢局門口挺立的杆上飄蕩著鑲著金邊的王字大旗,再看看與之前一般無二的鏢局布置,內心更加感激女孩的奉獻。佟冰輕輕握住他的手,搖搖頭,似乎並不在意。


    我會一直讓這裏保持這樣,直到你醒過來。


    你若一年醒來,我就等一年。


    若十年,我便等十年。


    如此而已。


    進門,就看見劉管家在櫃台上記賬,算盤劈裏啪啦打個不停。聽到有人進來了,抬頭一看,原來是小姐迴來了,趕緊小跑過來,向佟冰匯報。


    “……這幾天我們走了幾個小鏢,賺了些銀兩,加上之前的走的那兩趟大鏢,這個月淨賺三百六十七兩,當然,拋去給兄弟們的錢,您也就能拿十幾兩……”


    “……咱們鏢局比不上佟家,哎呀,但凡出去走鏢,路上遇到窮苦的人,小姐你總得花上幾兩銀子!出去一趟有的時候還得倒貼不少錢,要我說,這些好事咱們就先別做……誒,這位是……王磐?”


    “劉管家,好久不見!”王磐笑著打招唿。


    “你醒了……恭喜恭喜!”劉管家驚喜,隨後看見兩人手挽著手,不由得笑了起來。


    “還好,這一年多,辛苦你了。”


    “我倒是不辛苦,就是每天算算賬而已,倒是小姐……”劉管家歎了口氣。


    “我都知道,”王磐借勢把女孩摟在懷裏,親昵的問,“冰兒,那馬車裏的錢還有多少?”


    第一次被王磐用冰兒稱唿,佟冰臉蛋變得通紅,整個人埋在王磐懷裏,小聲說:“劉管家還在呢……”


    “咳咳,少爺,我告訴你吧。”劉管家咳嗽一聲,緩解了尷尬,年輕就是好啊,“馬車一共十六車,有十車黃金,三車珠寶,一車布帛和地方特色商品。一車黃金五百斤為五千兩,十車五萬兩,珠寶布帛等折算黃金也有一萬五千兩,總共是六萬五千兩黃金。”


    “多少?”王磐驚掉了下巴,他已經不是那個對金錢沒有概念的小野人了。


    “六萬五千兩黃金,當然了,因為之前鏢局虧損嚴重,連地契都被典當出去,這一年多的虧損,現在也沒剩下那麽多。”劉管家接著說,“拋去贖地契的錢,還有這幾個月的虧損,小姐的拜師費等等,現在還有五萬七千兩……”


    王磐吞了吞口水,這些黃金要是換成白銀,自己估計要數一輩子吧?


    寒暄一陣,王磐決定再拿出一些錢財來安撫已經死去的兄弟們的家屬,之前是佟冰幫著,現在自己醒過來了,理所應當是自己去。


    “話說,劉管家為啥叫你小姐,不叫你鏢頭?”晚上迴到房間,佟冰枕到王磐的腿上,王磐不解地問道,“我記得王龍大哥在的時候,劉管家他們都是這麽叫的……”


    “我不喜歡唄,”佟冰愜意地翻了個身,似乎在尋找更舒服的姿勢,“怪不得說你是小野人,哪有管大姑娘叫鏢頭的?更何況我做侍女這麽長時間,總叫別人小姐,自己也想嚐嚐被叫小姐的滋味,嘿嘿。”


    好吧好吧,王磐無奈,原來是這麽個理由啊。


    “你唱歌哄我睡覺吧!”佟冰打了個哈欠,閉上了眼睛。一年了,她睡覺從來沒有這麽輕鬆過,不用思考明天遇到什麽樣的強盜,也不用擔心小野人能不能醒過來,會不會離開自己。這種感覺,真好!


    “長河搖,長河搖,一曲浪頭一丈高,二曲三曲命難逃,四曲五曲若來到,家中爹娘哭斷腸,若是見到第六曲,就是神仙也求饒……”


    “明天,陪我去挑一棵好的冬辛吧……”睡夢中,少女喃喃。


    好,王磐點點頭,眼中的柔情怎麽都消散不去。


    冬辛即動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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