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途川的守站人,便是緣起何緣生。


    起初,葉窈娘並不知道緣生為什麽被人叫做緣起何緣生,直到踏入了三途川,看見了三生石,她才明白。


    據說人死後,走過黃泉路,便到了三途川,在三途川上可以看到三生石。


    三生石一直立在三途川邊,張望著紅塵中那些準備喝孟婆湯、去度輪迴投胎的人們。


    傳說三生石能照出人前世的模樣。前世的因,今生的果,宿命輪迴,緣起緣生,都重重地刻在了三生石上。


    千百年來,三生石見證了茫茫眾生的苦與樂、悲與歡、笑與淚。該還的債,該了的情,三生石前,從此一筆勾銷。


    這塊名叫三生石的石頭,千百年來一直佇立在奈何橋邊,張望著地獄中那些準備喝下孟婆湯,然後輪迴投胎的人們。


    它在無言之中見證了無數人的苦與樂,觀看了無數人的悲與喜,聽過了無數人的笑與啼。


    如果三生石有靈,它也許會為茫茫眾生慟哭流涕,如果三生石有情,它也許會為了這茫茫眾生黯然神傷。


    每個人的前世今生,因果輪迴,緣起緣生的故事,都會被重重地刻在三生石上,因而它就能映照出每個人前世今生的模樣。


    何為緣起?何為緣生?


    緣字無解。


    這也就是緣起何緣生這個名字的由來。


    緣生住的地方,乃是一座高樓。


    樓雖叫高樓,但其實並不高,四五層剛剛好,但其實裏邊別有洞天。


    葉窈娘一邁進去這座樓,簡直就給看傻了眼,滿屋墨香撲麵而來,滿樓白茫茫一片。


    地上鋪滿了各種書和草紙,根本無從下腳,每張紙都寫著密密麻麻的字。


    白色的長橫幅從樓上垂了下來,耷拉到了地上,長短不一,像極了死人發喪用的白幡布,但比白幡布多了一絲書卷氣。


    還有更甚,就連這棟樓裏所有的白色窗簾,都被寫滿了詩,白簾黑字,端端正正,風吹簾動,別有一番詩情畫意。


    葉窈娘彎腰拾起一張紙稿,念道:“不經一番徹骨寒,怎得梅花撲鼻香。”


    再拾起一張,“古之立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堅韌不拔之誌。”


    她又走到長橫幅麵前,俯身想看清上邊寫的什麽字,發覺這個角度實在看不清,隻好伸手一把抄起。


    這不伸手不要緊,一伸手牽一發而動全身,那排花白的長橫幅徑直從樓上全都掉落了下來,一窩蜂的落到了她的身上,把她整個人給埋在了裏頭。


    沈蘭亭把她從這堆亂七八糟的東西裏扒拉了出來,俯著身子笑吟吟的看她,“葉窈娘,你是不是傻?”


    “我哪知道它會掉下來。”


    葉窈娘差點被那長橫幅給卷的憋過氣去,長吐一口氣,望著這滿地的亂糟糟,道:“給人家弄這麽亂,何緣生大人不會怪我吧?”


    “無妨。”


    一道文彬彬的聲音從頭頂上落下,隻聞其聲,未見其人。


    “在樓上。”沈蘭亭道:“走,咱們上樓。”


    二人繞過滿地的紙碎,噔噔噔的上了樓,樓上情況比樓下有過之而無不及,書和紙張堆的還要滿,毫不誇張的說,已經摞成了山。


    葉窈娘轉了半天也沒找到人,小心翼翼的喊:“何緣生大人?”


    “我不姓何。”


    聲音是從身後的那堆紙山裏傳出來的,葉窈娘滿臉狐疑的靠了過去,誰知緣生蹭的一下子從紙山裏冒出了頭,紙張彼時滿天飛。


    沈蘭亭稍稍施了法術,在葉窈娘的頭頂撐起一小塊結界,避免這些烏七八糟的東西再落到她的身上。


    “抱歉,緣生大人。”


    其實葉窈娘知道緣生不姓何,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好像有種鬼使神差的感覺,下意識就會把何緣生三個字叫出口。


    可能是因為三生石有靈?


    “無妨。”


    緣生以頗為奇怪的姿勢從紙山裏鑽了出來,睡眼朦朧,白衣上星星點點沾滿了墨水,雙手也抹的黝黑,看起來很是狼狽。


    葉窈娘輕聲道:“緣生大人你這是?”


    “不小心在裏邊睡著了,小道長莫見笑。”


    緣生轉過身,不知道在找些什麽,從紙堆裏扒拉了半天,嘴裏嘟囔道:“嗯?上哪兒去了?”


    他越找越起勁,整個人撲到紙山裏,雙手不停扒拉,嘴裏還念叨著:“去哪裏了?去哪裏了?東西放到哪裏了?還能找到嗎?還能找到嗎?”


    “大人別急,我幫你找。”葉窈娘雖然不知道他在找些什麽,但也還是很有禮貌的蹲下身子幫忙找了起來。


    兩個人一個像瘋子,一個像傻子,在書山紙海找那個“不知道是什麽東西”的東西。


    “在這裏,緣生。”


    聽到沈蘭亭的聲音,葉窈娘停下手頭的動作望向沈蘭亭,隻見他手裏托著一個白色的帽子,心下了然,原來緣生是要找他的帽子。


    “多謝了,蘭殿下。”


    緣生踩著那堆廢紙,接過帽子扣在腦袋上,戴板正了,這才似是醒過了神,道:“抱歉了二位,有失遠迎。”


    “無妨。”沈蘭亭筆直的站在那裏,黑衣與滿屋子白色格格不入,“是我們貿然前來打擾你休息了。”


    “不打擾。”緣生道:“就算你們不來,小鬼君也會來,他不管白天黑夜都往我這裏鑽,我都習慣了。”


    葉窈娘挑眉,覺得有些好笑,道:“他還挺愛學習的。”


    “實在是笨。”緣生搖搖頭,找了點水洗了洗手上的黑墨汁,“教了三百年也教不會一個字,實在是笨,我這輩子就沒見過這麽笨的人。”


    這倒是真的,葉窈娘也教不會他,小鬼君就不是個學習的料,偏生人家還挺勤奮的,學不會也願意學。


    怎麽說呢,資質雖然不行,但是起碼態度還算端正。


    緣生沏了茶招待他們。


    葉窈娘沒喝,這一站一站走過來,不知道喝了多少茶了,喝的嘴裏寡淡無味,肚子裏都是水。


    沈蘭亭見葉窈娘沒喝茶,問緣生道:“緣生,你這裏有沒有什麽吃的?”


    “有,稍等。”緣生匆匆忙忙,腳步淩亂的出了屋子,不一會兒就端來幾盤果子。


    “隻有果子。”緣生端著盤子走了過來,那手比盤子還要白,“我平時不怎麽吃東西,果子是我閑來無事自己種的,味道不怎麽樣,道長嚐嚐。”


    “那我就不客氣了。”


    葉窈娘剛拿起一個紅彤彤的果子,還沒往嘴裏送,隻聽一個熟悉的聲音從樓下傳來。


    “何緣生,你端著果子給誰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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