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簫聲。


    有人在吹簫。


    這簫聲雖極輕,可卻悠揚婉轉,生動好聽,猶如鳥鳴在耳,像是特別懂簫的高手所為。


    葉窈娘雖然對簫音不善了解,但是她幼年時,葉晉安曾經給她請過教琴先生,她也略學過幾日簫,隻不過實在是學不會,自此也就作罷了。


    雖然已經過去很多年了,她也早把曲譜忘得一幹二淨,可曾經給她授課的先生是宮裏的名師,她對曲子基本的鑒賞能力還是有的。


    葉窈娘坐在轎中聽了一會,便邁步下了花轎。


    不出所料,花轎外所有人都不見了,都消失的幹幹淨淨,沈蘭亭、司守約、小鬼君,還有那成群結隊的山鬼,他們全都不見了。


    林中迷霧很濃,濃到即使是黑夜,也能讓人感覺得到煙霧繚繞、彌漫濃烈,幾乎令人喘不過來氣息。


    這些霧想來應當就是鬼新郎布下的迷陣,他用山鬼把所有人從花轎旁邊一個個引開,然後又把他們困在迷陣裏出不來,這也就達到了他的目的。


    他隻想要新娘子一個。


    簫音越吹越響了,似乎是在給她引路,她順著簫音的方向往山下走去,每一步都極為的穩妥。


    遇神殺神,遇鬼殺鬼。


    走了沒一會,簫音忽然停了,迷霧中緩緩走出來幾隻小山鬼,它們似乎並沒有惡意,小心翼翼的接近著葉窈娘,稍一靠近便對著她嘩啦啦的跳起了舞。


    這是鬼新郎的某種娶親儀式嗎?


    不得不說,口味還真挺獨特的。


    山鬼們手拉著手,團團圍成一個圈,將葉窈娘包圍在中心,嘻嘻的笑著,邊笑邊跳著它們那詭異的舞蹈,動作嫻熟幹練,也不知對著多少個新娘子跳過了多少遍了。


    葉窈娘看了一會便煩了,開口道:“舞我看過了,你們的任務也完成了,趕緊滾,不滾我誅了你們。”


    山鬼們倒也聽話,停下舞蹈一溜煙便跑了個精光。


    待它們一離開,簫音又再度響了起來,果不其然,她的一舉一動都在這鬼新郎的監視之中。


    葉窈娘加快了下山的步伐,用起了召喚術,幾步便是一個瞬移。時間耽誤不得了,人命還等著她去救。既然鬼新郎隻想要她一個,那就必須去闖一闖,陷阱也好,迷陣也罷,根本容不得她多慮。


    不知何時,天空之中忽然撒下一些白色的東西,輕飄飄的像是紙,葉窈娘伸手一接,果然是一枚山鬼錢。


    一枚山鬼錢,護我萬周全。


    鬼新郎的洞府到了。


    若提起鬼新郎,大家都會下意識覺得他的老窩應該在齊雲山山頂某處藏著,但這也就是他的精明之處了。


    越危險的地方,就是越安全的地方。鬼新郎其實把老窩藏在了最不起眼的山腳下,畢竟又有誰會注意齊雲山的山腳呢。


    葉窈娘打了一張火符,將眼前景象照的清清楚楚,洞府門口赫然堆著一攤森森白骨,摞的高高的,少說也得幾十具。


    是那些新娘們的屍骨。


    她們本該是花樣年華,是生命最美麗的時刻,卻不幸遭人玷汙殺害,又把其屍身煮熟分而食之,將這白骨丟棄於洞府門口,像是炫耀它們的戰利品一般,簡直就是喪心病狂。


    “出來吧,我等你很久了。”葉窈娘盯著黑暗之中的某處緩緩開口。


    “是嗎,我也等你很久了,北陵女道長。”


    鬼新郎緩緩從黑暗之中走出來,他穿著一襲大紅色的新郎服,光鮮亮麗,眉目清俊,手持一把玉簫,確不負他的盛名,果真是一副鬼新郎的樣子。


    “你既認得我,知道我是假新娘,為何還要引我過來?”


    “你真白。”鬼新郎沒有迴答她的問題,而是眼神直勾勾的打量著她,從頭到尾把她看了個遍。


    “商隊呢,你把她們關到哪裏了?為什麽要擄她們,是饑不擇食了嗎?”


    鬼新郎輕笑道:“你別急,等我們拜了天地,入了洞房,我慢慢告訴你。”


    “我不是來嫁你的,我是來殺你的。”


    “別這麽兇,穿上了嫁衣就要溫柔一點,喊打喊殺的多壞興致。”


    鬼新郎緩緩走到了葉窈娘背後,勾起一縷她散落的發絲仔細聞了聞,“你的頭發好香。”


    葉窈娘打掉了他的手,道:“滾,別碰我。”


    鬼新郎被打不惱反而朗笑一聲,“裝什麽清高,入了我的洞府你以為你還能跑的掉嗎……嗯……身上也是香的,抹了什麽胭脂?”


    “我從來不抹那種東西。”


    “是你的嫁衣。”鬼新郎挑了挑眉,“哪裏借來的,這麽香,這嫁衣真正的主人一定很愛抹胭脂吧?”


    “你不配知道她。”


    鬼新郎用玉簫敲了敲自己的腦袋,笑道:“別耽誤吉時了,我們子時入洞房,春宵一刻值千金。”


    葉窈娘沒有任何表情,“今晚是你最後一次看到紅色的嫁衣了鬼新郎,因為我馬上就會要你的命。”


    “你不乖。”鬼新郎歎了一口氣,“你從見到我的第一刻就開始催動你的法力,是在給你的小夥伴傳信嗎,你是不是以為我沒察覺到?”


    鬼新郎低頭轉了轉手中的玉簫,須臾,他抬頭道:“你看看你現在,還能催動法力嗎?”


    葉窈娘眉頭微凝,身子卻沒有動,因為根本就不必試,她頭頂的火符已經緩緩落了下來,砰的一下子熄滅了。


    火符燃燒的是她的法力,若不是沒了法力,它根本就不可能會滅。


    所以說,她現在的法力已經被某種不知名的東西給壓製住了。


    葉窈娘神色一凜,“是迷霧,你在迷霧裏動了手腳。”


    鬼新郎哈哈大笑,笑容中帶著一絲欣賞,“對,不錯,是迷霧,你吸了我的迷霧,它能壓製你的法力,但它不叫迷霧,它叫鬼霧。”


    他低頭沉思道:“北陵女道長……北陵……天師……葉晉安……他還沒死,怎麽不來救你?”


    “你不配提起我師父的名字。”


    “你們北陵那個絕招叫什麽來著?召喚術?”鬼新郎忽然從對麵閃瞬到葉窈娘的麵前,“你看是你的召喚術快還是我的瞬移快?”


    葉窈娘看準了時機,在他身形還未穩定的時刻抽出袖中短刀,對著他的麵首就是駭人的一擊。


    但鬼新郎哪有那麽容易被刺中,他頭輕輕一偏,身子沒有絲毫挪動便躲了過去。但葉窈娘早知這一擊他會躲開,刀身在手中圓滑的打了個轉,反手又是凜冽的一擊。


    鋒利的刀鋒直接在他的臉上留下了一抹鮮紅的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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