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行山。


    三人靜坐於道觀內。


    沈蘭亭望了望外邊漆黑的天空,道:“你跟過來做什麽?”


    司守約很無辜的眨了眨眼,“我沒地方住啊。”


    他這話說的可沒人信,像他這樣的衣食無憂身份尊貴的皇子,隨手都能包下一座鬼城,怎麽可能沒地方住。


    誰信?


    沈蘭亭不信,他知道司守約這臭小子心裏在想些什麽。


    男人最懂男人。


    “山下有座酒樓。”沈蘭亭對他示意。


    司守約摸了摸肚子,答非所問道:“窈窈我餓了。”


    葉窈娘趴在桌子上懶洋洋的,“你想吃什麽?”


    “他不想。”沈蘭亭倚在那裏。


    “我想。”司守約帶著點可憐樣對葉窈娘說:“我想吃你做的飯。”


    “我手藝不好。”葉窈娘幽幽的開口。


    “她手藝真不好,上次做的雞都糊透了。”


    沈蘭亭不想讓葉窈娘給司守約做飯,所以故意這麽說道。


    “沒關係我不嫌棄。”


    “可是我手藝真不好。”葉窈娘真怕自己做出來的飯滿足不了司守約的金貴的胃。


    “我可以作證。”沈蘭亭補充道。


    “沒關係,隻要是窈窈做的,什麽樣我都吃。”


    司守約與葉窈娘麵對麵坐著,俯下身子對著她,“我為了來長安找你,趕了一天的路,飯都沒吃一口,你不會忍心讓我餓著肚子吧?”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再推脫可就真不地道了,葉窈娘起身道:“我去做。”


    沈蘭亭也起身跟了上去。


    司守約坐在原處身子沒動,隻伸出一隻手攔住他,“你幹什麽去。”


    “幫忙啊,你以為誰都像你似的坐這裏當大爺。”


    沈蘭亭連眼神都懶得給司守約,不疾不徐的離開了。


    司守約雙手搓了搓大腿,覺得自己坐在這裏好像不太妥,又起身道:“等等我,我也去。”


    葉窈娘不知道司守約愛吃什麽,師父不在,道觀裏就她一張嘴吃飯,於是也就沒買什麽菜。


    天熱的情況下,買的菜太多放久了就會壞掉,那不是浪費錢嗎,葉窈娘才不幹這種腦殘事。


    要是以前,她定然要買上許多菜準備著,葉晉安那老頭,說餓就餓,麻煩的要死,是真的麻煩的要死。


    可惜那個臭老頭也是說走就走,留她一個人孤苦伶仃在這道觀裏過日子,索性還有一隻鬼陪著,日子也不算太無聊。


    “幫我拿點蔥。”


    沈蘭亭把蔥摘好了遞給她,葉窈娘切好了蔥又說:“薑,薑放哪裏了?”


    司守約抓了一塊薑給葉窈娘。


    葉窈娘很認真的在切薑,整個廚房裏都是刀撞擊菜板的聲音,咚咚咚的。


    良久,葉窈娘實在受不了,擦了擦額頭上的汗,“你們不熱嗎?”


    “不熱啊。”司守約迴答的很認真。


    沈蘭亭道:“我是鬼。”


    鬼不怕熱。


    葉窈娘把刀一扔,“你們不熱我熱,廚房這麽小,擠兩個人一個鬼,你們倆還能不能行?”


    司守約道:“那我走?”


    葉窈娘實在是受不了了,擺擺手,“走走走,出去等著就行,司守少爺。”


    這一聲少爺她可是喊的誠心誠意,以前她不知道司守約的身份,所以對他比較粗魯,可現在不一樣,人家身份尊貴著呢。


    她把司守約攆出去了,沈蘭亭還沒走,“你又不吃飯,你在這裏做什麽?”


    沈蘭亭甩了甩袖子,“我看那小子煩。”


    煩是肯定的,畢竟司守約姓西景。


    葉窈娘聳了聳肩,“煩就在這裏給我幫忙吧。”


    “你要是缺下人,我可以從鬼城派兩個過來。”


    沈蘭亭倒是挺為她著想,可惜葉窈娘真不需要,“算了算了,派兩個鬼來伺候一個陰陽師,天底下哪有這樣的道理,我用不著,謝謝你的好意了。”


    葉窈娘忙的認真,切菜的時候紅發帶綁著的馬尾垂了下來,露出白皙的後脖頸,在紅色衣領的襯托下更加白了。


    沈蘭亭隻看了一眼便收迴了眸子,靜了下心神,隨口道:“你給那小子做飯。”


    “今天是中秋,人家千裏迢迢的跑來長安找我,我總得盡一盡地主之誼。之前在江渝縣我住店的錢他都包了的,而且他平時也挺照顧我的……”


    “我平時不照顧你嗎?”沈蘭亭把鍋刷遞給了她。


    葉窈娘接了過來,“那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


    “我和司守約是朋友,和你……”葉窈娘說了一半不知道該怎麽接了。


    沈蘭亭注視著她,“和我什麽?”


    葉窈娘岔開話題道:“幫我舀點水。”


    “你別岔開話題。”沈蘭亭嘴裏說著,還是動身去水缸邊幫她舀了一瓢水,“和我什麽?”


    “長輩。”


    葉窈娘接過水,用餘光瞥了他一眼,“你是我師父的朋友,你算是我長輩。”


    沈蘭亭沒否認這個說法,但他好像也不是很讚同,“你師父不一定記得我這個朋友了。”


    “誰知道呢,雖然我師父從沒在我身邊提起你,可我感覺他大概是不會忘了你的。”


    葉窈娘用鍋勺攪了攪湯,有些感慨道:“幸虧師父走了,他要是不走,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跟他交代。”


    “交代什麽?”沈蘭亭看著她。


    “交代你啊,收一個鬼王當靈侍,那得是多大的膽子,師父迴來肯定得教訓我。”


    沈蘭亭端著手,食指在手臂上輕輕點著,“別怕,有我護著你。”


    “那我謝謝你啊。”


    葉窈娘丟了鍋勺,格外平靜的注視著他,“沈蘭亭,你想解除契約嗎?”


    沈蘭亭表情微滯,不語。


    “你很想解除契約吧,我知道的,其實這段時間你已經照顧我很多了,等我師父迴來,契約大概率是要解除的。我師父那老頭,他肯定會讓我把這個契約給解了的,我早就知道。”


    葉窈娘早早的就猜到這契約最後的歸宿了。


    這樣也好,這契約本就是要解除的,她早就答應過沈蘭亭,終有一天要還他一個自由。


    “其實我一直不太明白這陰陽生死契約的意義到底在哪裏,人的壽命有限,可鬼的壽命無限,相伴一場又如何?”


    葉窈娘扭頭望了望窗外的月亮,“人壽盡,則契約解除,到那時鬼又該何去何從,這個問題我想不通,我也沒辦法想通。”


    這個世界上好像就不該出現陰陽生死契約這種東西。


    沒人能參透這種東西存在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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