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日傍晚。


    沈蘭亭支著一隻胳膊閉目冥思,葉窈娘一口一口吃著飯,心裏盤算著那錢該放道觀裏還是該放到錢莊裏存起來。


    就算是放在道觀裏也沒人敢偷,她北陵的道觀揚名天下,誰敢偷啊。


    確實沒人敢偷,誰敢來偷葉窈娘非得打斷他的賤骨頭不可,長安這麽大,偷哪家不行非得偷到她葉窈娘的頭上。


    可她還是覺得家裏有筆橫財,不存起來不安全,畢竟師父平常都是存在錢莊裏的。


    於是葉窈娘當即決斷,要把錢搬到錢莊存起來了。


    可是這畢竟是黃金萬兩,多沉啊,她自己定然是抱不下山的,於是她便把主意打到了沈蘭亭的身上。


    “沈蘭亭。”


    “嗯?”


    “幫我個忙。”


    “說。”


    “你睜眼看著我。”葉窈娘覺得他不睜眼說話都不得勁。


    沈蘭亭睜眼,扭頭道:“幹嘛。”


    “我想把錢存起來。”


    “去唄。”


    “我搬不動。”


    沈蘭亭身子往後一倚:“你想讓我幫你搬?”


    葉窈娘眨著眼睛道:“不行嗎?鬼王大人大人有大量不會這麽小氣吧?”


    “你求我。”他說。


    葉窈娘頓時就沒有興趣了,“求人不如求己。”她擺擺手道:“我自己來吧。”


    求沈蘭亭?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沈蘭亭眼睜睜看著葉窈娘打開了櫃門,然後把那幾箱黃金拉了出來。


    她抱起其中一箱,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抱了起來,然後走出了觀門。


    沒過一會,她就滿臉不情不願的迴來了。


    “怎麽了?”沈蘭亭笑著問她。


    “太沉了。”


    葉窈娘咬牙切齒的道:“沈蘭亭我命令你過來給我幫忙。”


    沈蘭亭眉心的圖騰隱現,他忍不住笑出了聲:“不可一世的北陵葉窈娘也有搬不動東西的時候?”


    “……”


    長安街。


    街頭人頭攢動,人來人往,沿途商家家家都是張燈結彩,整條街望不到盡頭。


    葉窈娘走進錢莊的時候才發現裏邊已經爆滿了,錢莊老板忙的像個無頭蒼蠅一樣亂撞。


    沈蘭亭對她說:“今日是中秋節。”


    原來今日是中秋節,怪不得人這麽多。


    “師父不在,我這日子都過糊塗了,中秋節都給忘了。”葉窈娘歎息一聲。


    錢莊老板一見葉窈娘便吆唿道:“哎呦,這不是北陵葉道長嗎,什麽風把您給吹來了,都給我躲開點,讓北陵道長先,小五快給道長幫忙。”


    小五立馬點頭哈腰的接過葉窈娘手裏的箱子。


    葉窈娘心想這老板還挺有眼力見。


    “等等,還有。”葉窈娘把沈蘭亭手中的箱子也接了過來。


    錢莊老板看了看沈蘭亭,立馬了然,“哎呀呀,這位公子生的可真是俊美無雙啊,太配了,兩位實在是太配了,簡直就是絕配啊。”


    葉窈娘當即擺擺手,“不是不是……”


    “哎呀,道長別害羞,這裏人太多,道長不好意思,小人都懂,小人都懂。”


    “……”


    葉窈娘簡直無了個大語,她轉過頭看沈蘭亭,沈蘭亭則沒什麽表示,看不出來他心裏想的什麽。


    錢莊老板對著人群大唿:“都給我閃開,讓北陵道長過去!”


    人群中不知誰說了一句:“咱們都是先來的,憑什麽讓她先?”


    錢莊老板當即懟道:“就憑人家是陰陽師,你知道什麽是陰陽師嗎,地府的閻羅見了都得恭恭敬敬的叫一聲北陵道長,皇帝親封北陵葉晉安為天師,你說憑什麽,憑你每天為了兩塊碎銀吆五喝六的?什麽東西,通通都給我閃開!”


    “老板,你說的太誇張了。”葉窈娘搖搖頭。


    “不誇張,他說的是事實。”沈蘭亭道。


    “……”


    從錢莊裏出來,葉窈娘在街口買了兩瓶桃花酒。


    “又喝酒。”沈蘭亭一臉沒救了表情看葉窈娘。


    葉窈娘瞥了他一眼,“好不容易出來一趟,順手買兩瓶,你不會連這個都管吧?”


    沈蘭亭輕飄飄的道:“你是靈主,我有什麽資格管你?”


    “也對。”


    “可是你是我師父的朋友,也算是我的長輩。”


    她以前不承認沈蘭亭是她的長輩,可自從看了沈蘭亭的心境之後,葉窈娘承認了這個事實。她現在也理解了沈蘭亭為什麽總把她當小孩子看了。


    在沈蘭亭的眼裏,她的的確確就是個小孩。


    葉窈娘與沈蘭亭並肩在長安街走著,路上車水馬龍,人來人往,很是熱鬧,天邊也漸漸黃昏。


    今日明明是中秋佳節,如果是以前的話,葉窈娘定是高興壞了的,她會買很多酒肉迴太行山照顧老頭,和老頭一起吃月餅賞月。


    她沒有父母,唯一的親人就隻有師父,如今師父也走了,身邊隻剩了一個沈蘭亭。


    中秋節,本該是團圓節。


    葉窈娘想著想著,偏過頭看沈蘭亭。


    他穿著黑金的裘衣,領口和袖口都繡著詭秘的圖案,頭發半挽,略顯高貴之態。他的側臉生的極好看,一雙桃花眼,垂著眸子的時候有種別樣的俊美。


    沈蘭亭沒過過中秋節吧。


    他的父母在他年少的時候就雙雙離世,他一個人征戰沙場那麽多年撐起了一片天,一定說不出的辛苦與難過。


    和沈蘭亭比起來,葉窈娘這點事根本就不算什麽不是嗎?


    沈蘭亭一個人被封印在皇宮七十年,那得有多麽的孤獨和寂寞啊,他以前明明也是一個愛看熱鬧意氣風發的少年郎,可時間磨平了他的性子,磨平了他的傷痕,讓他變得冷淡。


    葉窈娘突然覺得自己有些罪惡,她收沈蘭亭當靈侍,把他困在了自己身邊,這與溫明政把他封印在畫裏有什麽區別?


    本質上是沒什麽區別的,那都是困住他的囚籠。


    感受到葉窈娘的目光,沈蘭亭轉過頭來看她,“你看我幹什麽?”


    “沒什麽。”葉窈娘不再看他了,心底生起一絲難過。


    為什麽會難過。


    她在替沈蘭亭難過,沈蘭亭過得太苦了。


    “想說什麽就直說,扭扭捏捏不是你的性格。”沈蘭亭望著她道。


    “我……”


    葉窈娘想開口,卻不知該如何開口。


    紅日西沉,星月光來,長安城高張燈火,放眼之處,盡一片銀花火樹,八街九陽,處處人聲鼎沸。


    沈蘭亭,你渴望自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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