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刺史合上雙眼,閉目開口:“他讓我找生辰八字與我兒相配且死去不久的女子,取那女屍的指尖血、心頭血和一縷頭發,還有那女子下葬時所佩戴的一樣首飾。”


    “然後待午夜時分,且將那指尖血塗與我兒的腳趾上,將頭發係與我兒的手腕,並哄我兒將那心頭血喝下,把那首飾佩戴在我兒身上,那女鬼自會前來與我兒拜堂成親。”


    葉窈娘點頭:“不錯,確是陰婚的婚配之法。”


    那江湖騙子竟然還真的懂如何配陰婚,也不全然是騙人。


    隻不過這陰婚,不是什麽好東西。


    陰婚,即與死人成婚。


    與死人成婚,人間上流傳的說法是,那鬼魂會在下麵保佑上麵的人順風順水,一生平安。


    不過那都是人間的說法。


    葉窈娘常與鬼打交道,她自然明白那些鬼的意圖。


    他們不過是想靠陰婚吸食人的陽氣,然後靠陽氣促進自己的修為而已。


    他們表麵上說著在下邊保佑上麵的人,實則幹些吸食人的陽氣的勾當。


    保佑個屁。


    人一旦沒有了陽氣,他們便如行屍走肉,沒了生機。


    若陽氣被吸食的一幹二淨,那人也就死了。


    但是鬼並非都靠吸食陽氣來修煉,大多數的鬼都是靠自己修煉,隻有少數鬼心術不正的鬼才幹這種見不得人的勾當。


    “道長,現下該怎麽辦。”胖管家有些心急了。


    “你就隻找了一隻女鬼來陰婚,再無其他?”


    若趙刺史隻找了一個女鬼來婚配,這宅子為何會有這麽多鬼?


    “再無其他。”趙刺史搖了搖頭。


    葉窈娘看他的樣子,不像是撒謊,而且他也沒有必要撒謊。


    那就怪了,問題出在哪裏?


    “道長,有什麽問題嗎?”趙刺史看她一臉凝重,有些擔憂的問。


    “你若隻找了一個女鬼來陰婚,可為何你這宅子,有那麽多鬼?”


    趙刺史搖了搖頭:“我不知,自那日陰婚之後,似乎來了很多鬼,我雖看不見卻也感覺得到鬼越來越多,陰氣越來越重。丫鬟和奴才都被嚇的跑光了,我這宅子也就空了。”


    他說這話時,表情沒有一絲波瀾,像是不怕這些鬼魂一般。


    “你這宅子來了這麽多鬼,你不怕?”


    趙刺史摸了摸兒子的小臉蛋,眼睛裏含著淚水:“若不是我這小兒子尚在人間,我恐怕早就隨我家夫人和我那夭折的孩子一起去了。”


    他連死都不怕,還怕這些個鬼魂?


    當一個人把生死置之度外的時候,他便沒什麽好怕的了。


    唯一怕的,便是他的兒子。


    他還那麽小,怎舍留他一人在世上?


    “大人,莫這樣說啊……”胖管家哭的泣不成聲。


    這管家雖看起來好吃懶做且肥頭大耳,沒想到卻是個忠心的。


    “罷了,多說無益,我且替你除鬼,不過一切要按照我說的做。”


    既將事情都弄明白了,剩下的就交給她處理吧。


    雖然她還從未一下子除過這麽多鬼,不過以她的本事,還是有信心的。


    “道長請說。”趙刺史微微拱手行禮。


    “陰婚雖是與死人成婚,但是也確實是成婚了,你們須得解除婚約才行。”


    陰婚與陽婚一樣,都是成婚,隻不過一個是成婚共白頭,另一個是陰陽相隔,各懷鬼胎。


    “如何解除婚約?”


    趙刺史與胖管家都是一頭霧水。


    他們隻聽說過人和人之間解除婚約,從未聽說過陰婚也可以解除婚約。


    “很簡單,拿了人家什麽,就還給人家什麽?”


    葉窈娘雙手掐腰,言語之中淨是暗示。


    趙刺史與胖管家麵麵相覷。


    這是什麽意思?


    拿了什麽就還給人家什麽?


    他們拿了人家什麽?


    趙刺史好像突然想起什麽,然後張大嘴巴:“道長,莫非……”


    “沒錯。”葉窈娘點頭:“管家,你且去拿幾個空瓶,還有一些止血的藥和紗布來。”


    “哎,好。”胖管家一溜煙就跑出去了。


    沒想到他一個胖子,跑的倒挺快。


    “趙刺史,你且把門窗上封的油紙都撕了,讓陽光照進來,然後點上一盞燈。”


    “道長不可啊,我兒見到光便會發瘋咬人啊,根本控製不住連我都咬。”


    趙刺史想起他兒子咬人時的場景便覺得毛骨悚然。


    如狗噬人一般,力大無比,兩眼發青,沒有神智。


    他攔不住,也沒法攔,一般都是他孩兒咬累了,才停下來,然後漸漸睡去。


    “哎呀,趙刺史,我是陰陽師,自是比你懂的多,你且按我說的做,他若發瘋我自有辦法。”


    葉窈娘倚著牆,雙手環繞,一副渾然不在意的樣子。


    她此前隨師父行走江湖的時候除過一起類似的狗咬人的任務,已經熟記於心了。


    見葉窈娘這般有信心,他也不好說什麽。


    這北陵葉天師的徒弟在這長安已經是名聲漸起。


    北陵葉天師,是當年皇帝親封的長安四大天師之一。


    他這次派管家去北陵道觀,本意是想請葉天師親自出馬。


    奈何葉天師早已兩耳不聞窗外事,隻願派他的徒弟前來。


    不過他教出來的徒弟必定差不了的。


    他既花錢請來了,就該相信才是。


    “是,道長。”


    趙刺史聽了,連忙跑去撕了所有的封著窗戶的油紙。


    當油紙撕下來,陽光照射到小孩的一瞬間,那小孩就像是迴了魂一般,慢慢睜開了眼睛。


    那雙眼睛,是青色的,幽幽的發著青光。


    他突然坐了起來,然後張開嘴巴就欲咬人。


    “小朋友,亂咬人可不禮貌呦。”


    葉窈娘不緊不慢的從懷裏掏出一張紙符,用食指和中指夾著,嘴裏默念著驅邪咒。


    “日出東方,吾賜靈符,普掃不祥,化為吉祥,太上老君吾急急如律令。”


    念完,她刷一下子貼到了小孩的腦門上,然後小孩突然就不動了,閉上眼睛漸漸睡著了。


    趙刺史看到這一幕,他目瞪口呆。


    他剛才看見孩子睜眼,還以為他又要發瘋了,沒想到她一張符咒就讓小孩老實了下來。


    “你這屋子陰氣太重,要讓陽光照進來透透陰氣。”


    趙刺史正在點油燈,然後附和著:“是是是。”


    此時管家也迴來,葉窈娘從腳腕處掏出一把匕首,然後在燈盞上烤了烤。


    待到刀子涼卻,她把小孩的衣服敞開,在小孩的胸口心髒的位置處輕輕劃了一下。


    瞬間流出了一滴血液。


    她隨手從桌子上拿了一個小瓶,然後把這滴心頭血裝入了瓶子。


    拿了別人心頭血,自然就要還給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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