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等了,兩位鬼差。”葉窈娘抱著陶罐走到了黑白無常的麵前。


    黑白無常看見她提著一隻雞過來,嚇得變了臉色,然後立馬後退幾步,葉窈娘這才反應過來他們怕雞,趕緊把雞藏到了身後。


    “不好意思啊兩位,我忘了你們怕雞。”


    白無常藏在黑無常身後,勉強笑了笑:“葉道長好興致……有酒有肉,倒也瀟灑。”


    葉窈娘拎出背後的酒和雞,有些半開玩笑的道:“二位大人要不要?上好的桃花酒,這雞也是油光錚亮肥的很。”


    黑白無常連忙擺手,頭快要成撥浪鼓,“吾等二鬼辟穀,已有百年不曾吃陽間的東西了,道長……還是拿迴去給汝的師父享用吧。”


    葉窈娘聽罷,笑著收迴手:“也行,二位大人既然不要,我便拿迴去給我家老頭吃了,我家老頭愛吃這個。”


    白無常嘿嘿一笑,然後用有些尖銳的嗓音說道:“葉道長讓吾好等,眼下天就快亮了,再晚一刻吾等二人便要迴陰曹地府了。”


    “吾都說了早些迴去,汝偏要再等一刻,眼下天就快亮了,若是迴去晚了,小心閻王爺罰汝!”黑無常一向是個守規矩的。


    他和白無常乃是一對夫妻,並稱黑白無常,亦稱無常鬼差。


    他們是三界最有名的鬼差。


    此二神手執腳鐐手銬,一個白身黑麵,名曰謝必安;一個黑身白麵,名曰範無救。


    他二鬼專職索人鬼魂,是地獄閻羅王的得力部將。


    他們索死人的魂魄,拉他們去陰間入輪迴,若遇見不願入輪迴的,比如像鬼嬰兒這種,肉身無法入土為安,靈魂終日在徘徊在陽間害人的,就要由陰陽師出麵,將其捉住,然後再交給黑白無常。


    這主打的,就是一個互惠互利。


    陰陽師幫地府除鬼,地府給陰陽師至高無上的法力和地位。


    陰陽師還可以至此賺些錢財。


    不過,若沒有天生的陰眼和除鬼的天賦,是當不成陰陽師的。


    尋常人遇見鬼,便嚇得魂都沒有了,而陰陽師每日不知要除多少鬼,遇見多少鬼。


    那些鬼形形色色,恐怖至極,有些身首異處,有些渾身潰爛,有些散發惡臭……總之死無完屍。


    它們死的那一刻,便決定了他們的變成鬼以後的樣子。


    所以,完整的屍體是給死後鬼魂的最後顏麵。


    與他們同職的,還有牛頭馬麵。


    牛頭馬麵也是地獄的專職管理鬼魂的,一個人是牛頭人身,一個人是馬麵人身,他們跟黑白無常一樣,都是成雙成對的出現的,一般不會單獨行動。


    隻不過他們兩個是地府裏麵的獄卒,專門負責看管地府裏麵的惡鬼。


    特別是一些殘害孩童的惡鬼,他們就會親自出馬索魂,然後把這些惡鬼的罪行報給閻王,然後讓閻王對這些人進行更加嚴厲的懲治。


    牛頭馬麵一般都是待在地獄裏麵的,他們主要管理的都是地獄裏麵的惡鬼,不會跟黑白無常一樣還會到人間去巡邏。


    黑白無常索的魂魄,若是好鬼,便走個流程,然後送到孟婆那裏入輪迴。


    若是惡鬼,便要送到牛頭馬麵那裏關起來,等待閻王的審判。


    “罰就罰,這些個年頭閻王爺罰的還少嗎?幹這累死鬼的差事,拿著少的可憐的俸祿,吾早就不想幹了!”白無常口氣中滿是埋怨。


    “不想幹就去入輪迴投胎重新做人,閻王爺又沒逼汝給他打工,在這裏嘰嘰喳喳的弄勞什子?”


    黑無常怒懟一句。


    白無常聽見後陰陽怪氣的大聲嚷嚷:“哎呀呀,不得了了,範無救敢罵謝必安啦,呐良心都被狗吃啦,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啦!”


    “汝住嘴!休得嚷嚷,吾幾時罵汝了?這裏可是陽間,汝非要在葉道長麵前出洋相不成,汝這個潑婦……”


    他們兩個就這樣罵了起來,搞得葉窈娘站在這裏尷尬的很。


    又來了。


    他們兩個每次都會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吵起來,沒有一次例外,當真是夠可以……


    “喂喂喂,那個那個,當真是對不住,這次耽誤的時間長點,二位別吵了,快快迴去複命吧,免得受了懲罰。俗話說,一日夫妻百日恩,吵來吵去什麽意思呢?夫妻吵架,床頭不見床尾和,別動氣,氣大傷身……”


    葉窈娘把她腦子裏能想出來的話都說了出來,眼下她都快困死了,哪裏還有閑心聽他倆吵架?


    黑白無常相互瞪了一眼,然後又轉頭來笑嘻嘻的迴答:“葉道長教訓的是。”


    “眼下天快亮了,二位既然趕時間就快些迴去複命吧,免得晚了時間。”葉窈娘趕緊陶罐遞給黑白無常。


    “無妨,吾等這便迴去複命。”他們接過陶罐。


    葉窈娘點頭,打了個哈欠。


    “葉道長一夜未睡,實屬辛苦,也請葉道長快些迴去休息吧,吾等二鬼先行離開了,葉道長有空記得來地府做客!”他們二人同葉窈娘行了個禮。


    “哦,好,那就慢走不送。”葉窈娘擺擺手,目送他們二人離開。


    他們微微點頭,一瞬間便帶著消失在她麵前。


    葉窈娘這才鬆了一口氣, 她伸了個懶腰,打著哈欠。


    “哈——困死了,我要是也能像黑白無常一樣不用睡覺就好了。”


    可惜她是人,雖有地府的法力,但也終究是凡胎肉身,需要靠吃東西和睡覺補充體力。


    神和鬼都可以辟穀,唯獨人不能。


    她迴到太行山,還未進門便大喊:“老頭,老頭,我迴來了老頭。”


    沒有迴應。


    “怎麽沒人?”


    通常這老頭都是坐在道觀門口等著她才對。


    正疑惑,葉窈娘推開觀門,結果猝不及防的被重重敲了腦袋。


    “哎呦。”她吃痛,看向躲在門後偷襲她的人。


    那人白發蒼蒼,胡須溜長,身著紅色道服,與葉窈娘身上的一模一樣,唯一不同的是,他懷中抱著一個拂塵。


    這便是她的師父,葉晉安。


    也是這太行山北陵道觀的道長,皇帝親封的天師稱號,江湖人稱北陵葉天師。


    “臭老頭,你怎麽打我?”葉窈娘一手捂著頭。


    “沒教養的東西,叫師父!”葉晉安拂塵一擺,然後趁葉窈娘不注意迅速搶過係在她身上的錢袋。


    來不及躲避,錢袋便被他搶了去。


    “我的錢袋!你幹嘛?”葉窈娘想搶過來,被師父躲了過去,她伸手搶了個空。


    他掂量了一下,感受了一下重量,然後眼睛放光。


    “不錯,沉甸甸的,我喜歡。”


    葉窈娘一下子泄了氣:“師父你給我留一塊嘛。”


    葉晉安轉身當做沒聽到。


    她又湊到師父的麵前,笑嘻嘻的求他:“師父,給我留一塊,那個……怎麽說,嘿嘿……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葉晉安瞥了他一眼:“一個女娃娃,要錢做什麽?我這道觀這麽大,你知每日需要多少香火錢嗎?”


    “呦~師父您從小到大都把我當男娃養,我還以為您老人家貴人多忘事,忘了我是個女娃。”


    葉窈娘不屑的攤了攤手。


    她是師父撿來的, 打四歲記事起就跟著師父了,四歲之前的事她都記不得了。


    她沒有父母,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誰,也不知道自己生辰八字多少,師父給她起名叫窈娘,隨他姓葉。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當上的陰陽師,隻記得師父撿到她那日問她——


    “願不願意拜我這糟老頭為師,隨我一起降妖除魔?”


    她稀裏糊塗的點頭,然後就被師父帶去陰曹地府畫了押,她見到閻王時,竟然沒有一絲的害怕。


    可能是不知者無畏吧,這麽多年過去了,她早都已經忘記了。


    如今,她跟在師父身邊十幾年,也已經十八歲了。


    算算師父大概也有九十多了。


    是了,師父當年撿到她的時候就已經七十多歲了。


    打師父第一眼見到葉窈娘的時候,就察覺出她有極高的陰陽師天賦。


    人都有根骨,普通人的根骨是白色的,而她的根骨是金色的。


    她記得她小時候師父對她說過:“骨骼清奇,天生陰眼,天賦異稟,隻可惜是個女娃娃。”


    從那之後,師父便一直把她當男娃娃養。


    她沒有女兒家的胭脂水粉綾羅綢緞,隻有一身紅色道服。


    不過她不在乎這些,隻要每日吃飽穿暖,有酒有肉就行,日子過得也算舒心。


    雖是女兒身,卻是男兒心。


    葉晉安揚聲一笑:“你小子記住,陰陽師這個位子,無論男女都能坐,不看性別,隻看天賦!”


    切。


    他嘴裏說著男女都一樣,但是還不是把她當男娃娃養,一口一個小子。


    女兒身又如何,她不見得比男兒差。


    “諾,給你帶了上好的桃花酒,還有我昨夜殺的雞。”


    葉窈娘說著,把酒遞給師父。


    桃花酒本該是驅邪的,但是沒用上,她就拿迴來給師父喝了。


    葉晉安滿意的點點頭,接過酒,扒開酒塞嚐了一口:“嗯,不錯不錯,確實是佳釀,你也別閑著,趕緊把那雞處理了,為師要吃辣炒的。”


    “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葉窈娘嫌棄的嘟囔了一句,拿著雞就去處理了。


    早知道如此,這雞,就扔在張員外家裏了。


    她也是秉著不浪費的原則,把雞拿了迴來,吃了總比扔了強。


    可憐太行山這麽大的一個道觀,竟然隻有他們師徒二人。


    他們這道觀,原本乃是長安極負盛名的北陵道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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