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看著慢慢飄到天空中的雪花,看了看雷卡,後者則看向了躊躇不定的孤岩。


    “你的訓練,我們都看在了眼裏,記在了心中。這是一條痛苦而幽長的道路,行百裏者半九十。現在也許你不明白,終有一天,你會見到這個破碎的世界有多麽的亟待你去拯救。”


    孤岩很難堅持,就和已經觀看過孤岩記憶每一分每一秒的啟一樣,孤岩心裏也明白,每當自己定下目標時,總會一天一個態度。也許今天遇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或者是失眠或者是挨打挨批,強大的挫敗感、痛苦、示意的時候總會苦大仇,深勵誌明早一定是全新的一天,今天實在是太罪惡,必須做出改變。然而第二天,孤岩一定會痛斥著自己該死的老板、可惡的鬧鍾和熬夜的自己,然後獎勵自己放鬆一天。


    啟也深知這一點,現在,他比這個沒有完全恢複記憶的家夥更了解他自己。他不過是那個當初被霸淩到吞吃排泄物才能被放走的小男孩罷了。


    “你在痛苦和悲傷的時候許下的承諾就和教國的帝王對貧苦百姓許下的改革一樣脆弱。”


    天邊,烏雲密布、閃電翻滾,雷聲密布的天空之中層層黑雲很快就完全將星星全部遮蓋。


    “孤岩,你應該還沒離開過這裏吧?嚎哭峽穀營地之外,那些青色的圍牆以外的世界,你還沒有真正麵對過。”


    ……


    “這裏並不像你原來的世界,珍惜這個機會。”


    孤岩痛苦的抬起頭,他看向了眼前的“無牙”雷卡,一個穿著老舊盔甲的老獸人,一個滿身傷痕、鮮血從他的嘴角慢慢流下來也無動於衷的老戰士形象毫無衝突感。


    周圍的空間出現了一些扭曲,空中一股不知名的魔力正悄無聲息的席卷整個嚎哭峽穀小鎮。


    “以後要小心遇到的每一個生命體,謹慎並不會讓你步履艱難。”


    “你難道還沒學到麽?”


    孤岩艱難的抬起頭,遠處的天空之中,是一個人類青年的背影。


    “沒想到,吃苦耐勞得到的,隻是更多的工作。”


    孤岩看著眼前的畫麵,逐漸低下了頭,淚水也慢慢從眼角滑落。到最後,他還是愧對曾經的自己,愧對曾經的父母。


    “我們的世界正在逐漸崩毀。”


    說話的海藝右臉就像是石刻雕塑一般一點一點碎裂。


    孤岩痛苦的捂著臉,突然一陣狂風吹來,空間的破碎停止,一切再次如常。孤岩滿頭大汗的看著眼前正在互相交流的海藝、雷卡和啟,貌似他們並沒有發現這種情況。


    “難道地址指的是萬界書?”


    雷卡搖了搖頭,“總不可能會有誰告訴孤岩吧。”


    “你剛才說,你看了我在原來的世界中的記憶?”


    啟這才發現,孤岩正在哨塔上的房間之中,出現的非常突兀,卻又非常正常,就好像,他剛才就在這兒一樣。


    “是啊,你小時候看過的書還真是不錯,我已經讓深岩他們用十幾種語言製作了不少了。”


    此刻,首都交亭的一處破舊房屋內,深岩霸氣的將門踹開,擺了擺手。屋裏,冒著火焰的鐵爐、堆積成山的黑色模塊令三個囚徒不寒而栗。


    “你們幾個,把所有已知的獸國文字全部寫在紙上。”


    深岩看著角落裏三個被嘴中塞著布匹五花大綁的書法家。


    “唉,真是諷刺,獸國文字寫的最好的竟然是兩個人類和一個夜靈。”


    深岩一隻腳踩在了夜靈書法家臉旁邊的牆上。


    “好好寫,你們三個,叫什麽來著?反正是古什麽,劉什麽,卡雷什麽,好好寫聽明白沒有?”


    三個雙足直立生物點頭如搗蒜,眼中滿是恐懼。


    隨後,大量的葉地羅走了進來。


    “好了兄弟姐妹們,一切就按照老爹說的步驟,用燒製好的膠泥塊做成一個個的文字模塊,再用火燒硬。記住,是反著的!”


    兩個人類看到堆積如山的,上好的聖林木材和大量的礦產資源,不禁一陣豔羨。


    “做好後,用水清洗幹淨,再用墨水覆蓋,之後用紙覆蓋在上麵。”


    深岩自信的推了推眼鏡,預計三百個葉地羅,不需要耗費體力就可以通宵完成。


    霧凇站在門口,看了看屋內熱火朝天的兄弟姐妹們。


    “為什麽不用魔力操控筆來書寫呢,耗費體力不和耗費魔力差不多麽……”


    “因為太不普適,懂嗎?平民根本一輩子都不會和魔法解除,你指望他們買得起或者願意去買一本二十雷元的書?二十雷元夠買一斤肉了,懂嗎?而且現在夜靈正在研發能夠儲存記憶的魔法石,一個五十雷元,但已經有一些邊境的獸人接觸到這些了。用你腦海中的這種印刷方式來製造便宜的書籍,這也是抗衡外部文化入侵的一種手段。”


    孤岩聽著雷卡的解釋,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現在獸人的識字率我估計超不過百分之二十,必須讓他們明白新鮮的科技並不是攝魂魔法,變強不隻是增強武器和裝備,教育的改革一樣勢在必行。”


    啟看著窗外的小雪,迴頭指了指孤岩。


    “你記憶中的那幾本書真的太好看了,尤其是那三個家夥在果園中喝酒,平定天下的故事,我看了三遍,依然意猶未盡。可惜主角是人類,我隻好將魔法石中的影像修改成了獸人,順眼多了。”


    孤岩眯著眼睛,側著腦袋想了想。


    “你看得懂我原來世界中的文字?”


    “沒什麽難的,我大概用了一晚上就學會了,因為將魔力灌入你的腦袋裏就行,魔力和魔力的交匯能夠把記憶中對一個事物的認知和理解也帶給我。”


    ……


    孤岩搖了搖頭。


    “不過我很好奇,你的世界裏竟然有生活過幾億紀的生物,他們是怎麽做到的?”


    孤岩想了想,這部分記憶自己記得,是小時候在動物百科書籍上看到的關於“鱟”的介紹。


    “他們是不是建立了王朝,不過應該不會一帆風順,能夠生存幾億紀,哇,一定經曆了不少的內戰和變革吧?我正好學習學習……”


    “不,它們甚至都沒開智。”


    啟停下了搓手的動作,驚訝的看著孤岩。


    “為什麽?”


    “因為它們隻知道吃喝,幸福而快樂的活著就是最重要的。它們的腦海裏不像咱們那麽複雜,想東想西,過得一點都不快樂,不是麽?了解的越多,越容易悲傷。”


    啟默默的斷開了一條延伸了在孤岩的認知裏相當於五十光年的魔法道路,臉上不住的失落。


    而此刻,在孤岩原來生活的世界中,一個被啟成功開智的甲殼類生物正坐在海邊。他聽著木板上的兩個人類交談著,本來暢想著能夠走上陸地,造就一番偉業的他忽然聽到了一段令他絕望的對話,隨即一躍,返迴了大海之中。


    這時,剛剛和他共同受到魔法影響的同伴聽著他訴說了來龍去脈。


    “什麽?你說的房貸、調休和加班是什麽意思?這和咱們登陸建國征服人類有關係嗎?”


    看迴嚎哭峽穀小鎮,啟氣惱的撓著頭,不過過了一小會兒,他似乎也明白了孤岩所言非虛。


    “確實,全知之神就是個喜歡哭鼻子的家夥,一個患有抑鬱症的可憐神,那你現在又在歎息什麽?”


    “我總感覺,我沒辦法向拉爾法和戈文他們看齊。”


    “哈,那當然了,你最多和那個蓋頭,跑步點頭的瘦獸人看齊。”


    聽著這個熟悉的低沉嗓音,孤岩也感受到了周圍空氣之中的威壓。


    滿身深邃黑盔甲的霸主慢慢坐在了剛才鈍斧的位置上。


    “我怎麽記得之前你都是褐色的盔甲啊,現在看著跟個黑煤球似的?”


    霸主身上的盔甲聽到這句話仿佛活了過來,變成多個張著大嘴的怪物張牙舞爪的要撲向孤岩。


    “小子,沒有啥事是一蹴而就的,好好努力。就像留胡子一樣,你看老夫的胡子,不也是留了好幾紀麽。沒啥過不去的坎兒,你加油努力就好!”


    孤岩看著被厚重盔甲遮住眼睛的波古古,感受著巨大力量的他猛擊著自己的後背,以為他要去哪裏打仗了。


    “怎麽了,你們幹嘛都出來看我。”


    “感受到你情感出現了巨大的波動,所以來看看。”


    “沒什麽。”


    孤岩用強大的聽力聽著遠處的星陽正和天玄交談著什麽,勉強能夠聽出“禮物、阻礙和爬山。”


    “我就是覺得,我沒法變成你們期待的樣子,營地裏的師傅都水平有限。”


    海藝抓著孤岩的耳朵要往上提,而後者則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你就是個魂,你有本事……”


    “啊!”


    孤岩捂著耳朵,這才發現,海藝擅自占用自己的身體,然後強行操控自己的右手抓著耳朵往上揪。


    “還能這樣?!”


    “噗嚕嚕,不要拿你自己的態度不好來當逃避的理由。”


    孤岩推開了海藝越來越近的臉,哪怕她多麽美麗現在也隻是個靈魂。


    孤岩無奈的咬了咬嘴唇,他知道,在場的所有靈魂之中,海藝是最有資格說這句話的。


    “努力吧,孤岩。”


    一身暗綠色皮膚的雷卡摸了摸孤岩的腦袋,看著遠處矮山群中那一座最高的奇峰,上方的巨大怪石早已不見蹤影,下方似乎還能隔空聞到血腥味。


    “當你聚焦於遠處的山峰時,山穀就會成為寫滿希望的旅程。”


    “又開始了,沒牙的綠老頭開始扯假大空了。”


    雷卡一副懶得理你的表情,便隨風消散了。


    “小子,變強是一步一個腳印的事,少喝酒,多訓練就對了。但這會兒,我建議你先休息休息,明白嗎?”


    “我在執勤站崗。”


    “呃……”波古古咳嗽了兩聲,“盯緊點啊,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霸主擺了擺手,和波古古一同消失,海藝也重新迴到了孤岩的腦海內,現場隻剩啟和孤岩。


    “你是神,你說,這場戰爭我們能贏嗎?你不如借此機會找個比我更靠譜的來當繼承者,然後把我的靈魂凍結起來,等戰爭勝利了,再隨便給我個一官半職就好。”


    啟的視覺不用多談,他看了看遠方冒著濃煙的方向,那裏正是霍卡林們聯合紅岩氏族進攻的方向。


    “沒有誰是完美的,總要有個適應的過程。”


    孤岩抬頭,看向了啟,對方此刻正一身正裝,雙手插兜,完美的身形之下是憂鬱的眼神和微微翹起的胸膛。


    “能不能別擅自變成我記憶之中某些人的樣子。”


    啟再次變了迴來,兩指夾著一支冒著雷電的土煙鬥。


    “你以為誰是完美的?拉爾法、戈文、皿?”


    孤岩擺了擺手。


    “拉爾法,就他一副老正經的樣子。”


    啟一指食堂的方向。


    “還在開,冬天了,食物馬上就會相當匱乏。一個隻靠著打獵的種族,地窖都是靠霍卡林幫著造的,冬天了怎麽過?拉爾法和星陽看見那堆錢道兒都走不動了。”


    孤岩摸了摸下巴。


    “不是用的爛肉招待客人麽…”


    “到了深冬你就知道了,這顆星球上冬天至少有兩紀的時間,拉爾法他們會知道這種為了錢不顧後果的行為會帶來多大的危險。”


    孤岩兩手一拽,看著啟。


    “那你不告訴他?”


    “拉爾法的性格和你很像,不撞南牆不迴頭。有些事情隻有你自己經曆過,才能徹底長記性。”


    說完,啟變成一道雷電瞬間出現在孤岩的身後,並且捏住了他的臉,威脅道。


    “隻有你是繼承者,而且是最後一個,好好幹,一定要拯救我們!拋棄你那些無聊的念想,拯救獸國!”


    說罷,隻留孤岩一個獸人孤獨的麵對著還算不那麽寒冷的火盆,火焰也早已熄滅。


    孤岩將屋角的煙囪捅了捅,便將兩床厚被子都蓋在了身上。


    孤岩看著天上飄落的雪花,總感覺萬分無聊。


    “好多了吧,這麽多前輩和你聊天。”


    “不就是說了一晚上廢話麽……”


    孤岩躺在床上,又不放心,看了看營地門口的機關和綁繩與鈴鐺,由於一天的疲憊,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夢中,孤岩看到了什麽,兩行淚水慢慢流了下來。


    海藝慢慢在孤岩的腦海內遊蕩著,由於魔法敏感體質的孤岩腦海內有著許多意識守衛存在,便沒有繼續深入。


    “一個已經無法正確認識兩性情感的直男,能夠有什麽東西流淚呢?真是搞不懂,噗嚕……”


    海藝慢慢遊走,她背後的大海之中看似風平浪靜,但整個海麵之下的水流早已十分湍急。


    記憶之海中,一個小男孩正坐在比他幾乎個子還大的電腦之前,看著屏幕上模糊的點陣組成的坦克對轟。時光飛逝,中年男人看著自己拚搏了好幾年才買的頂級配置台式機卻隻能無奈的發呆。而如今,一個獸人正握緊手中的劈刀。遠處的漩渦之中,一個穿戴美麗、濃妝豔抹的電腦正在湍流之中,慢慢豎起一個大拇指,沉入了大海之中。


    夢到這裏,孤岩已經哭的不能自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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