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著克羅文來到了休息小屋附近。空氣中彌漫著汗味和肉味,組合成了一種很奇怪的味道。昨晚進去的匆忙,我都沒來得及好好看一看。黃色的屋頂上和淡青色的磚壁,其上還有獸人的手繪畫作。雖然風格極其的狂野,但還是可以看出畫作中的獸人正在屠殺著什麽。


    這幅畫麵反而讓我很安心。


    克羅文走進小屋,從他們的房間拎了一件皮甲出來,在走廊穿了起來。


    他一手遞過來一個獸頭錘,我接過來後看了看這把武器的頭部。一個獸人的麵孔猙獰地大張著嘴,看起來十分恐怖。下方五根手指頭一樣的裝飾扮演著這把兵器吞口的角色。


    我看了看武器握把上的壓痕,又看了看錘頭上幾根已經磨損嚴重的尖刺。


    “你一定用了很久這把武器吧。”


    克羅文沒抬頭,依舊在檢查皮甲脖領處的扣帶。


    “你還真是愛觀察啊,孤岩。是啊,從我剛成紀開始用小錘子兩紀,到現在用它已經用了四紀了。”


    獸人十八紀成為成年獸人,看來克羅文今年已經二十四紀了。


    克羅文在抬頭扣上皮甲扣的時候,我看到了他脖子上恐怖的傷疤,微微地往後退了一下。


    克羅文注意到了我的反應。


    “你說哪天,要是不用這麽打打殺殺的就好了。如果每天醒來是孩子的哭喊聲,妻子的責怪聲和窗外動物的叫聲就好了。要不是這狗屁戰爭,我還在老家吃花拌菜呢。”


    “你吃素嗎?”


    克羅文依舊在整理護甲,看起來對這種瀆神的行為毫不在意。


    “如果真和他們說的一樣,我吃一口素就是侮辱戰神之名,那獸國就活該這樣。”


    我看著窗戶外的陽光,不是很理解他口中的話語。


    “但是我聽葉地羅他們的口氣和書籍上的記載,現在正應該是打的火熱的時候。畢竟,宗教和民族矛盾很尖銳嘛。”


    “呸,不過是資源分配不均的各種理由罷了。”


    克羅文坐在屋內的椅子上,自顧自地摘下了脖子上戴的小黑項鏈,取出項鏈裝飾夾層中一張泛黃的紙,鋪開在手心中。


    見克羅文沒有讓我迴避的意思,我便走近看了看。


    泛黃的紙張正麵滿是褶皺,不過仍然能看清是五個獸人的畫像。看起來像是一家五口獸人坐在兩把椅子上的合家畫像,兩個老獸人,兩個壯年獸人和一個青年獸人。兩個女性獸人和青年獸人站立在兩個男性獸人旁,最前排站著的青年獸人長得和克羅文很像,隻是歲數小了一些,看起來十分的青澀。他的手中還抱著一隻小小的動物,尖銳的牙齒和大大的眼睛看起來十分可愛。


    克羅文背對著我,忽然開口,語氣中滿是無奈。


    “你說,咱們這些小角色,真的有選擇一生的權力嗎?”


    見他忽然來了這麽一句,搞得我也不知道說什麽好,氣氛就這麽尷尬住了。


    不過好在隻過了一小會,克羅文就繼續講了下去。


    “我一直覺得,戰爭年代,每一個生命都太過脆弱。我們的一生太短,甚至來不及和愛我們的家人說一聲謝謝。”


    克羅文又把紙張翻了過來。


    我剛想看看,克羅文卻直接把紙張疊起來收迴了項鏈中。但那一瞬間,我仍然看到了背麵的畫像,貌似是一個臉上洋溢著快樂笑容,樣子略顯稚嫩的年輕女獸人。手中的粉紅色花朵豔麗的綻放著,但不如女獸人麵孔的一半。


    起碼我看著是這樣的。


    克羅文站起身接過來我手中的獸頭錘,走向了門口的方向。


    “等有機會,再告訴你吧。”


    見狀,我也走到了和鈍斧他們同住的房間,拿起了萊康德給我打造的劍,和克羅文一起走出了休息小屋。


    不過路上克羅文在走過食堂的時候特地繞了一下。


    我向窗內看了一眼,隻有一個廚子打扮的胖獸人在加工著大量的生肉,並沒有什麽奇怪的。


    屋外,格烏、文路和全需已經等待就緒,每個獸人都裝備好了自己的甲胄和武器。


    克羅文看了看四周。


    “他們都去拉爾法那邊了?”


    “是啊,”格烏迴答道。“今天的任務應該不隻是幫隆迴他們把肉弄迴來那麽簡單。”


    “師傅他們既然沒說什麽,那咱們照著做就行了。”


    我想,文路口中的師傅應該就是萊康德了。


    我看了看門口這些年紀相仿的年輕獸人,其中最吸引我注意的還是看上去年紀最小的全需。


    我看著眼前這個屬於雪翼氏族,比我低兩頭,麵相大約隻有十五,六紀的白獸人:“白色的皮膚,我從書上看到你們生活在雪山裏。你這年紀,能打嗎?”


    我拍了拍他的頭。


    眼前的全需聽到了我似乎瞧不起他的年齡,皺了皺眉。一個箭步衝上來踩著我的膝蓋,抓住我的肩膀一下就用獸頭小刀架在了我的脖子上。


    脖子上傳來的冰涼觸感讓我見識到了眼前這個矮小獸人的快速與危險。


    “可別小看他啊,孤岩。他這種身材和速度,殺三個拉合魯可比你要快多了。”


    格烏話音剛落,我的眼前又出現了幾道白色的閃電,我的胳膊也好像觸電一樣。


    克羅文走上前來看了看。


    “呦,你也不差啊,孤岩。”


    話音剛落,我才發現我的右手緊緊地握著佩劍的劍把,劍的尖端向後指著全需的眉心,中間隻有一張紙的距離。


    全需收起了鋒利的獸頭小刀,一跳,落到了地上。全程我手中的劍也不受控製的一直緊跟著全需的頭。


    我驚詫地用左手攥著我拿劍的右手。其他獸人也是一臉佩服地看著我的行為。


    全需看了看我手中的劍,直到我收迴劍鞘中,他才緩緩開口。


    “警戒心強是好事啊,很強大的獸人,雪翼氏族的全需。”


    “流浪者孤岩!”


    隨後他主動伸出了手,我也和他握了手。但我依然看著我的右手,心有餘悸。


    此時,我注意到站在遠處大屋子前的拉爾法似乎在盯著我,眼神凝重。


    也許並不是在看我。


    克羅文簡單地向在場的獸人說了這次任務的具體情況,文路他們在此之前也聽說了任務的大致內容。在場的獸人都知道任務僅僅是幫助野外的隆迴取得已經死亡的半隻托牙肉後,大家都不約而同的對這次任務內容產生了一定的懷疑,但大家還是快速地整理起了背包和剩下的裝備。


    格烏看了看四周忙碌的其他獸人們。


    “我覺得要開戰了,”克羅文看向了我,“孤岩你覺得呢?”


    我其實並不了解營地大部分獸人對龍輝教國和附近的矮人部落具體是什麽態度。不過小部分獸人,比如拉爾法和克羅文他們所反應出來的狀態應該是想要和平的。畢竟教國有龍的強大力量加持,而矮人有強大的科技水平和戰爭機器。分裂的獸國無疑是很難打贏的,而且每個不同的氏族和部落心中都有自己的想法,現在幾乎都是各自為戰。


    我想,可能營地上層考慮到的應該是怕我們這些年輕的獸人害怕吧。


    我托著下巴陷入了沉思,沒有說出我心中的想法。


    “我覺得應該也要開戰了吧,畢竟所有的獸人都在忙碌,連戈文他們都動起來了不是嗎?”


    我們順著正在說話的克羅文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戈文領頭的幾個銀蘭多穿著他們特有的藍色輕護甲,帶著鐵爪在他們的休息小屋前,戈文正在對他們做著什麽動員集合。


    戈文手中的鋼爪和在場的銀蘭多都不一樣,更加厚重和銳利。在太陽下閃閃發光,在我看來尤為的顯眼。


    “戈文的爪子是咱們的獸人做的嗎,文路?”


    文路看了看戈文,又看向了我:“咱們目前還是沒有這種材料的,看著應該是教國上乘的龍火鋼做的。”


    “戈文他們應該不是交易來的吧?‘本職工作’得來的?”


    文路嘴角微微上揚,點了點頭。


    “我覺得應該是。”格烏迴答道。


    我們幾個獸人收拾好裝備,裝進背包後,離開營地,走向了濃煙的方向。


    我想,正好這一路既能熟悉道路,也能了解一下附近的生態狀況,畢竟從葉地羅的書上看到的東西終歸是不如實踐一下來得真實。


    不過我還是想建功立業。名揚天下,威震四海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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