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接近中午。我在休息小屋後邊的食堂簡單吃了一些托牙的肉。然而味道實在是太差了,幾乎一點調料都沒放。我看著周圍狼吞虎咽的其他獸人,絲毫沒有共情感。


    我剛想把剩下的肉扔掉,但我看到植物編製的垃圾桶上方,也就是牆上的一幅正對著我的畫作時,我放棄了這個想法。我三步並作兩步迴到了座位上,快速地將所有的肉一掃而光。


    畫卷上是一片黃沙,無盡的,望不到頭的黃沙。近處的地上是兩具枯骨,不遠處的一個獸人正在啃食一棵重木的樹皮。


    頂著毒辣的陽光,我快步迴到休息小屋。然而毫無睡意,躺在床上的我腦海中一直想著盾岩說過的話。


    目前來看矮人的科技水平是非常不錯的,雖然我還不知道機器馱牛和會飛的城堡是什麽。不過從現在的嚎哭峽穀營地來看,矮人的生活肯定要比我們好的多。屋外布滿塵土的倉庫,從窗外就能看到內部可憐的物資量。旁邊的小棚子,我都不敢猜測它的作用是畜棚,因為它空空如也的樣子實在是讓我忍俊不禁。


    突然,窗外的一陣爭吵聲吸引了我的注意。


    聲音很大也熟悉。我趕緊起身到窗戶邊往外看。原來是皿在大聲斥責著葉地羅們想將營地後麵的空地變成種植區。


    我想了想我今天上午看的曆史書上的描述,獸人整體是非常鄙夷種植這種行為的。畢竟這和他們信仰的戰神教或浮聖教派衝突。


    皿麵紅耳赤的仍在和小屋門口的重山大聲爭論著。重山半開著門,緊皺著眉頭,一隻手平穩的扶著門。我甚至可以看到重山還在用手指敲擊著門框,而皿兩隻手不停地來迴比劃,伴隨著高聲調的發言,看起來非常生氣。


    許多獸人圍在一旁,零星的銀蘭多夾雜在原始獸人中間看熱鬧,拉合魯們則在外圍小聲討論著什麽。艾爾琪和天玄作為僅剩的兩位女獸人趕緊跑過來,拉開了頂著個大紅臉的皿。皿一邊被拉著還一邊大聲斥責著對方高高在上的態度。重山則直接重重地一甩手便關上了門。


    我托著腮幫子看著逐漸散去的一眾獸人。


    “看來曆史書上說的獸國分裂原因,果然有文化差異。”


    我仔細想著獸國目前的狀況:四分五裂,內憂外患。書籍裏說獸國飲食習慣極差,除了肉就是肉。昨晚我去衛生間時,裏邊幾乎都是拉肚子的獸人,天天吃肉沒別的,這飲食能正常嗎?無論多好的身體也不可能撐得住。再說了,這也不衛生啊,動不動就是一大塊生肉嚼進嘴裏。


    講真如果葉地羅他們有改變獸國現狀的方法,我可以去嚐試。


    要說為什麽是葉地羅的話,我感覺葉地羅他們掌握著很多的秘密,包括獸國以前的曆史。


    真想把葉地羅那裏的書全部看完,最起碼得先吃上正常的食物。


    百無聊賴的躺在床上,想著想著,不知過了多久,我便進入了夢鄉。


    夢中,還是那幾個熟悉的身影。這其中青紫色的身影仍在訓話另外幾個身影。但這次與之前不同的是,圍成圓環的身影中,灰色仿佛看到了我,一蹦一跳的到了我眼前,看著我。


    我被灰色生物模糊而可怕的相貌一下驚醒,雖然圍繞著一層霧氣,但依然有些可怕。


    我想了想,但始終記不清夢中發生的事。思考片刻後,我又去了葉地羅的小屋。


    下午的嚎哭峽穀營地依舊是老樣子,獸人們訓練的訓練,銀蘭多外出尋找獵物的信息,原始獸人們訓練新來的拉合魯們學習使用基本的武器。不知為何,這裏發生的一切總是讓我感到安心。


    我敲了三下葉地羅小屋的門,門才開了一個小縫。透過門縫,我能看到一雙非常澄澈的淡藍色眼眸。


    “濁水,下午好。我來找重山和盾岩兩位老師。他們在嗎?”


    濁水看是我,並且看了看我背後的方向,確定隻有我後,扭頭向屋裏輕聲細語的說了兩句,得到肯定答複後才打開多道鎖,給我開了門。


    我在門口抖掉鞋上的泥土,進到屋裏,走過前廳。重山在一個背對大門的椅子上端著一杯飲品看著窗外的夕陽,椅子還微微晃動著。盾岩和藍海也喝著這種青黃色的飲品,空氣中因此有一種十分放鬆而舒適的味道。整體的裝飾風格奢華但不庸俗,無論是書架的花紋,天花板的彩色石頭掛飾和屏風上的文字都散發著令人安心靜氣的氛圍。靠近更裏側,空氣中則是窗台上花盆中花朵散發的沁人心脾的香芬。客廳的牆上掛著幾幅畫作,隻是這種在我眼裏相當於亂塗亂畫的風格我實在是欣賞不來。


    盾岩看到了我,一伸手指了指桌上的一個杯子,裏邊似乎裝著枯萎的黃綠色植物葉片。


    “孤岩,來,坐下來嚐嚐這個。”


    我指著一個旁邊的座椅,藍海點了點頭。


    得到許可後,我坐在了對我的身體而言顯得極小的椅子上。我收束了一下手腳,勉強坐進了椅子。


    濁水和藍海坐在沙發的兩邊,她起身用水壺給我麵前的杯子倒上了一杯熱水。頓時,蜷縮起來的葉片在水中舒展,沁人心脾的味道在空氣中彌漫。


    盾岩指了指我麵前的杯子,抬了一下手。


    我慢慢地拿起杯子,聞了聞。


    “聞著怎麽樣?”


    “嗯,說不上來,感覺有一種很熟悉的味道。”


    盾岩看了看藍海,藍海點了一下頭。


    “怎麽了嗎?”


    “沒事,你嚐嚐這個惶葉茶,是什麽味道。”


    藍海迴答道。


    我喝了一口他們口中所謂的惶葉茶。


    “怎麽樣?”盾岩問道。


    “呃,怎麽說呢,一開始就像是紅山的泥土的味道,有一種山間的風的感覺。剛入口有一點澀,在舌頭下多迴味一會,就會有一些甜味。”


    我下意識地迴答道。


    重山此時也站起了身,看著盾岩,盾岩扔給了我一本寫著“植物圖鑒”的書。


    “你以前喝過吧,孤岩?”


    “不記得了,也許喝過吧。”


    盾岩和藍海對視了一下,然後站起身說道:


    “你不會忘記你喝過的東西的,孤岩。你哪怕失去了記憶也會記得你喝過的、吃過的東西的味道。你喝惶葉茶的時候沒感覺嗎?”


    我撓了撓頭:“我是感覺這種味道似曾相識,可能是因為你們一直說我喝過,我就有這種感覺吧?”


    藍海搖了搖頭。


    “這並不是心裏效應,孤岩。獸人並不知道惶岩葉可以做飲料,你如果覺得喝過,而且剛才你喝的時候下意識就知道這種茶不能一口就咽下去。由此看來,你的身份肯定不是獸人流浪者這麽簡單。”


    我撓了撓頭。


    “嗯,有道理。今天你們有什麽讓我幫忙的嗎?”


    盾岩看了看藍海,剛想說話,藍海一伸手做阻攔狀擋住了藍海。後者托著下巴思考了一會,指著書架的方向說道:“那你把屋裏打掃一下,然後把濁水剛抄的曆史文本整理一下吧。”


    我起身走向書櫃的同時,眼角餘光撇到盾岩拉了一把藍海,藍海則把手放在盾岩肩上做安慰狀。


    藍海他們說的對,如果我對這些都有以前的行為模式和習慣證明我真的經曆過這些,甚至我真的不是獸人,但我為什麽從天空中落下來的時候是獸人呢?解釋不通啊,所以我大概率是撞到頭失去了記憶。


    撿起地上的紙張,清理完書櫃上的塵土,又用濁水桌邊上的抹布將前廳書櫃旁的桌子、椅子都擦了一遍後,我才翻開了濁水抄錄的魔法與奧咒的文本。


    過了不知多久,我看了一眼窗外,天色已經漸漸黑了下來。屋內掛籠裏的白色石頭漸漸亮起了微小的光芒。


    我拿起了曆史書籍簡單翻閱了幾頁後發現,葉地羅真的是一個善於記錄的種族。我手中的這本書裏麵詳細的記載了迪托斯大陸上各種植物與動物的各種信息,幾乎達到了圖文並茂,細節習性全部詳實的地步。矮人、夜靈、人類、龍、獸人、池沼族幾個主要種族不但在內,甚至巨人、死靈、惡魔這些從沒聽過的種族等等等等全部都記錄在冊。各種植物的分類,重木與輕木,以及兩種植物的代表種類。我一邊翻看一邊記錄著重要的信息,仿佛餓了三天一樣。但當我翻閱到信仰和創造世界的聖神時,奇怪的事情發生了,本來文字簡單易懂,就和當初我犯頭痛後瞬間看得懂一樣,又是一陣頭痛,隨著天邊一陣黃色閃光,閃電的聲音隨後響起。我看著屋外奇怪的天氣,撓了撓頭。


    為什麽我每次頭痛都能引發這種奇怪的天氣?是巧合嗎?


    我迴身看著盾岩、重山和藍海他們。似乎他們對這種天氣並沒有什麽在意,隻是他們在很仔細的檢查著牆上掛著的紫色閃光石頭。


    我放下書本,走過去看著盾岩他們。


    這時,屋外卻傳來了濁水的聲音。


    我剛要打開門走出屋外,卻被重山一隻手死死抓住。


    他的力量還是出奇的大,他用手示意我等一會,並且指了指天空。


    我從屋內的單向窗戶看著窗外。


    “這怎麽了,你難道怕我淋雨麽?”


    “我是怕你被雷劈啊,孤岩。”


    重山意味深長地說道。


    “你在說什麽?”


    我看向重山,對方手裏擦拭著一把長弓,卻示意我看看窗外。


    屋外,幾個拉合魯想吃倉庫裏的食物儲存,但他們聽說這邊有其他的食物,因此希望葉地羅能大方分享。


    濁水擋在葉地羅小屋門前一百個不答應,他們幾個拉合魯看著濁水長得比較漂亮,於是對後者的言語十分輕佻。


    我看著眼前的景象很奇怪,問重山為什麽不給他們葉地羅的獨特食物,包括鹽等他們平時吃不到的的調料。


    重山解釋道:“我們已經給了拉爾法他們足夠的錢了,隻要我們不破壞營地,他們是不會幹涉我們的任何行為的。而且他們還負責保護我們的安全,隻要我們不幹擾他們的正常生活為前提就行。再說了,鹽和他們的教派衝突,榮耀教派講究的是‘自然的獵物’為重。”


    又是這個說法。


    “什麽?‘自然的獵物’是什麽?”


    “就是尊重大自然,捕食到的獵物必須輕加工,也就是火烤,甚至生吃,否則就是對大自然的不敬。所以,結合他們自己的文化和信仰,獸人鄙視我們的行為習慣,尤其是記錄、種植、魔法和奧咒等等,認為這是對先祖和浮聖的不敬。那我們為什麽還要和他們分享我們的東西呢?我們付錢,他們保護我們,這就夠了,不是嗎?”


    我看了看窗外的幾個拉合魯。


    “那現在他們想強行破門而入不算之前說的保護安全嗎?”


    重山歎了口氣。


    “他們都是同意獸國種族團結一致才來到這個營地的,但是他們都不怎麽願意接受葉地羅,可能是葉地羅出現的比較晚吧。明明曾經是一個國家的同胞,現在竟然要用錢互相聯係,還是雇傭關係,真是可悲。”


    眼見天邊的黃色閃電和烏雲逐漸散去,重山終於允許我出了小屋。


    我剛走出小屋,便看到拉合魯中的一個新來的正想強行進入葉地羅小屋後的倉庫。在他兩掌中央的小鎖顯得危如累卵。倉庫邊上鐵火盆的火光雖然十分暗淡,但仍可以看到大門已經快被打開了,剛才出去的濁水呢?


    我正疑惑,四處察看後才看到這一幕奇怪的景象:一個黑黃色紋路相見的拉合魯正抓著濁水的胳膊,另一個脖頸上長滿絨毛的則抓著濁水頭上的角大聲笑著,我能看到濁水眼角邊帶著淚水。


    我迴頭走向屋門口的重山。


    “你在看著嗎?這可是你的學生、同族、同胞啊?”


    重山卻搖搖頭。


    “如果我們動手,那就可要出事故了。”


    剛說完,重山亮了亮手心上的魔法奧咒。我從書中看到過,這是加強力量的一種基礎奧咒,怪不得他平時力氣那麽大。


    重山接著說道。


    “而且獸國的決鬥向來崇尚不用魔法、奧咒,我們出手他們會有說法的。”


    “我看你是純肉搏打不過吧。”我揶揄道。


    “也算是吧。你看我們這身高體格,能有你們一半就不錯了,純肉搏我們毫無勝算。”


    重山臉上我能看出來,那是一種戲謔的表情。這表情我很眼熟,不過我實在記不清是什麽時候見過的了。


    盾岩此時從重山身後笑嘻嘻地推了推眼鏡:“孤岩,你可是流浪者啊,要不,你上去試試?”


    “不是,合著盾岩你早就想讓我上唄?早說啊,我去!”


    我轉身走向了“戰場”。


    身後,傳來重山埋怨盾岩的聲音,我也管不了那麽多了。畢竟這可是一次英雄救美的機會。這樣,我離名揚天下的夢想又近了一步,哈哈哈哈哈!


    我大踏步走過去,一把抓住正在捏著濁水頭上的角取樂的鬃毛拉合魯,一拳直接轟在他的麵門上。對方挨了一拳後,四仰八叉地躺到了營地的沙地上。營地其他在附近的獸人本來是毫無意願過來旁觀的,再聽到聲音後,都湊了過來。尤其是天玄和皿,都是眼神驚訝地看著我痊愈如初的腿。


    我一邊衝向拉合魯們,一邊大喊著:


    “榮耀之路在等待,衝啊!”


    但我實在是沒注意到地上的幾根輕木。


    我踩到了其中兩根,啪的一聲摔倒在了地上,我想我現在應該就像是宛如踩著輪子的小醜。


    “標準的怪胎。”


    “他不是流浪者嗎?就這?”


    “估計他一直在嚎哭峽穀中嚎哭吧?哈哈哈哈哈哈。”


    摔到地上後,我揉了揉疼痛的胸口。來不及在意周圍獸人的譏笑了,三個拉合魯已經向我靠過來了。


    “幹嘛,他想當出頭的?”


    眼前的鬃毛拉合魯用嘴吐著氣,嘲諷著我。


    “嘿,黃小子!如果你承認你走錯了,我們就當你沒多管閑事。”


    黑黃色拉合魯說完,兩隻手前端的利爪應聲而出。另一個鬃毛拉合魯手中的錘子在地上不停的摩擦,蠢蠢欲動。看到這一幕,我握緊了拳頭,緊緊盯著他們的下一個動作。


    我並不是盲目自信,當我在湖邊看見自己的倒影時,就已經開始和拉爾法對比身高了。雖然我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但支撐我出拳的是大約兩米的身高,和岩壁上的生長的樹木一樣粗壯的暗黃色手臂。打架不還是看身條嗎!


    正當我想的入神時,我沒注意到剛才和鬃毛拉合魯一起取笑濁水的黑黃色拉合魯衝了過來。我被一腳踢開,弓著身子勉強支撐著蹲在地上。剛才被我打倒下的空手拉合魯又跑了過來在側麵補上了一腳,我徹底失去了平衡,倒在了地上。


    我剛站起身,一拳打在了最近的黑黃色拉合魯肚子上,旁邊的鬃毛拉合魯一錘就把我放倒在旁邊的雜草上。


    “晚琅,你這一錘,打到他吐了,哈哈哈!”


    我咳嗽了兩下,如果不是天還亮著,我還真打算在地上睡過去了。


    我本以為我挺能打的!


    此時已經圍過來了許多獸人,他們並沒有勸架的意思,反而是抱著胳膊打算看戲。這倒是符合獸國有事“盡量動手,別廢話”的文化風格。畢竟我在他們眼裏還屬於怪胎的範圍。


    “別侮辱榮耀之路了,廢物!”


    “榮耀決鬥這就結束了嗎?”


    “怎麽可能啊,印文?這也算是榮耀決鬥,這不是小屁孩摔地上哭?哈哈哈!”


    我被小跑著過來的濁水拉了起來。


    “孤岩,算了吧,我又沒受傷。”


    我想也是,要不就算了。


    我抹了抹嘴角流出的血,打算站起來默默離開。


    然而事情的發展總是和計劃有很大差別。


    剛才想強行打開門闖進倉庫的拉合魯,也就是他們口中的晚琅悄悄從我背後接近。他一把推開了扶著我的濁水,手中武器揮過來的時候,我感覺到了淩厲的攻勢,但已經來不及了。


    此時,我的眼前閃過了一道白色的雷電。它巨大的聲音幾乎震穿了我的耳膜,頭痛欲裂的同時,我眼中的世界無數倍的放大,所有的景物統統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轟雷滾滾。一瞬間,我被雷電擊飛,飄在天空之上。我搖了搖頭,定了一下心神。但現在,我低頭甚至可以看到地上剛才被濁水攙扶著的我。


    我難以置信的看著地上的一切,每個獸人都像是棋子一樣渺小。嚎哭峽穀另一側的一個隘口處也有一個類似的營地。峽穀外的平原上,一座巨大的工業城市冒著滾滾濃煙,地上還有許多銀灰色的小鐵塊帶著輪子,飛速移動著。更高處的天空中,有一些黃色皮膚的家夥騎著飛龍,遨遊在雲層中。


    我看著這些不可名狀的東西,捏了捏自己的胳膊。


    竟然沒有痛感?!發生了什麽?!


    地麵上,“我”已經往右翻滾躲開了晚琅的攻擊,單手支撐著半蹲在地上。


    地麵上的我抬頭出神地看著剛才出現雷電的天空,我甚至和地上的自己對視了一下。這是怎麽個情況,我分裂了?


    這也是我第二次看到自己的長相。一個普普通通的暗黃色小獸人,確實沒長獠牙。


    揮空武器的晚琅驚詫的看著地上的“我”,氣急敗壞地敲打著手中的錘子。他有節奏地敲擊著大地走了過來,另外的兩個拉合魯也捏著拳頭慢慢地湊了上來。


    地上的“我”看了看自己的赤手空拳,心底卻莫名的興奮。


    這是為什麽?為什麽“他”在地上打,空中的會感到興奮?我不是在天上嗎?!


    天上的我隻感覺身上的每一滴血液都在沸騰著,我的身體仿佛十分期待著這場戰鬥的到來。


    地上的“我”不受控製地突然站了起來,奔跑著衝向了三個拉合魯,背後帶著閃電的殘影。


    我仔細的低頭想看一看,畫麵也隨之貼心的放大了。因為我剛才發現似乎地上的“我”動起來就好像帶著銀白色的雷電軌跡一樣,周圍的獸人看不到嗎?這是開了什麽特殊工具了?


    迎麵的晚琅一錘子照“我”的麵門揮了過來。幾乎是在一瞬間,“我”側身躲開了這一錘,左手一拳帶著雷電轟在晚琅肚子上。對方疼地低下了上半身,錘子應聲落地。“我”又及時用膝蓋給他的臉重重地來了一下。看著獅人疼的捂著臉躺在地上,“我”擦掉了膝蓋上沾的血液,衝著剩下的兩個拉合魯做了一個“來啊”的挑釁手勢。


    後麵的黃黑色拉合魯怒吼著揮掌打了過來。


    “吃我一記風裂……”


    他話音未落,地上的“我”直接扭過身來接住了他劈過來的手掌,抬腿一腳把他踢開。


    對方倒在地上,嘴中罵罵咧咧的。


    “我”指著他的臉嘲諷地說道:“下次出招,別喊出來。”


    說完,我衝上去再補上一腳踢暈了虎人。


    哎呦,太蠢了,這是多麽中二的小醜??“他”真的不會感到尷尬嗎?


    但此時,剛才欺負濁水的鬃毛拉合魯悄無聲息的摸到了“我”的背後,趁地上的“我”在踢暈虎人的時候飛起就是一腳。


    背後!背後有偷襲,扭頭啊你!


    我嚐試著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


    地上的“我”雖然察覺到,快速地向後退步,但胸口還是挨了一下。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剛才拎著錘子的獅人又衝了過來暴起一錘,“我”用胳膊堪堪擋下,但也被打飛到了一旁。


    看來“他”是不太行了,我本獸人上沒準就打過了。


    地上的“我”翻滾了兩下後,趴在沙土地上,抬頭看著四周。我想此時“他”眼前的景物肯定非常的模糊,頭也痛的不行,兩隻胳膊被打的地方火辣辣的疼。


    如果有誰問我咋知道的,那就是我也感覺到了!合著我在天上,我還得挨著地上的打,牛的。


    戰鬥遠沒有結束,晚琅又用錘子敲打著地麵向“我”走來。


    此時“我”躺在地上,錘子砸在地上的聲音離“我”越來越近。


    好吵啊,我在天上都聽見了。


    地上的“我”看著自己眼前,自己的鮮血不斷地滴下。


    濁水的尖叫聲在耳邊響起。


    我根本就不在現場,“你”咋叫我都沒辦法啊。


    白色的雷電在我眼前不斷奔騰,時間也仿佛變慢了。


    我下意識地用手在空中扒拉了兩下。


    “躲開啊,躲開!”


    錘子重重地砸下。就在這一刻,時間仿佛靜止,我看到地上的“我”一瞬間彈了起來,整個身體都是銀白色的軌跡。


    沒錯,像個彈簧一樣彈了起來。


    不過,彈簧是什麽?我好像在哪聽說過,又記不得是什麽。


    地麵上的“我”向一旁翻滾,錘子重重地砸在地上。“我”來不及抹去臉上濺的泥屑,一個打挺跳了起來,反身一拳打在晚琅的側臉上。


    側麵又來了!


    “我用你提醒?你是什麽廢物?”


    誰,誰在說話?


    地上的“我”在和天上的我說話?!


    我這到底在哪?“他”咋知道我在看“他”?


    我向四周看了看,隻有無盡的雲彩。


    側身躲開衝過來想擒抱“我”的黃黑色拉合魯,“我”踩著旁邊的小推車跳到空中,在對方的頭上落下重重的一記肘擊,這次他應該是徹底起不來了。接著,“我”退後一步,躲開了鬃毛拉合魯的偷襲一拳,然後飛起一腳,踢在了對方的下巴上。


    地上的“我”驚魂未定,看了看幾個倒在地上的拉合魯,又看了看雙手上沾著的鮮血。


    這都是“我”幹的?


    廢話,你問個錘子問,難不成是在天上的我幹的?


    “我”在地上不停的握著雙拳。


    “終於又體驗到戰鬥的感覺了,這也太爽了!”


    不是,那是我的身體,你能不能滾啊?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似乎戰鬥力就已經結束了,整場戰鬥也就持續了幾分鍾。


    剛才周圍的議論聲也變了風向。


    “整套動作行雲流水啊。”


    “有兩下子啊,這個叫孤岩的!”


    “三個打一個被反打兩個?果然是拉合魯啊,哈哈哈!”


    周圍的聲音此起彼伏,不過為啥我在天上還聽得清呢?這點獸人牛的,一會風評就變了,牆頭的草都沒你們會擺。


    “我”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看了看周圍姿態各異的三個拉合魯。


    似乎我在天上也看得見。


    等拎著錘子的晚琅晃晃悠悠地倒地後,剛才赤手空拳的鬃毛拉合魯還在掙紮著、捂著臉躺在地上打滾。“我”慢慢悠悠地走著碎步子,用的還是挑釁般的大腳步,用膝蓋壓住了他的手後,一拳,一拳地砸在他的臉上。


    “還不夠!”


    一拳。


    “哈哈,再來!”


    又是一拳,血液飛濺在“我”的臉上。一瞬間,“我”的眼前鮮紅的血液變成了白色的雷電閃過,腦海中不斷響起剛才的那個聲音。


    忽然,一隻手拉住了“我”,“我”迴頭伸手想掐住來者的脖子,沒想到對方卻反手擰住“我”的胳膊令“我”動彈不得。


    “別再打了,他們多打少,挑事還輸了。榮耀決鬥你已經贏了,麵子和戰鬥都是。”


    拉爾法難以置信地看著地上的我。


    我在天上竟然聽的一清二楚,簡直離譜!


    一陣轟雷聲,又是巨大的疼痛和視覺混亂。我開始從空中快速的下墜,四周的景色在快速的變換,周圍的雲彩也變成了白色的雷電。我看向腳下,雷電似乎為我鋪就了一條道路。


    在快到地麵的那一刻,我看到一片白色的幽魂快速地飛過了我的麵前。


    他似乎在衝我笑?


    迴到地麵,拉爾法放開我的手後,我才注意到我的手指頭上已經嵌進肉中的兩顆牙齒,拔出牙齒後,再看著地上臉已經血肉模糊的晚琅和昏迷的黃黑色拉合魯,以及另一個下巴脫臼靠在牆邊大叫著“你完了”的鬃毛拉合魯。


    我扶著旁邊的圍牆,捂著極度疼痛的頭,慢慢地嚐試站起身。


    “流浪者就這嗎。打的頭都壞了,太弱了吧!”


    皿似乎還在嘲諷我。


    天玄和一個女獸人大張著嘴看著我,其他的獸人則是一片死寂。


    “行啊你,一個打三個!”


    天玄打破了沉默。


    “孤岩,我是紅岩氏族的克羅文,幸會啊!”


    一個獸人主動走上前向我示好。


    “你好你好。”


    我和伸過來的一隻手互相握了握,雖然我都沒看清他在哪。


    “我是格烏,隱風氏族的格烏!”


    越來越多的獸人湊上來了。


    “我是雪翼氏族的全需。以後我就找你了,孤岩!”


    我都沒看清是這幾個獸人是誰就和他們都握了握手。


    “行啊你,我以為你要被他們打死了。”


    “低調!”


    我擺了擺手。


    “隨便打打。”


    “裝起來了你小子。”


    這聲音我聽出來了,是皿。


    我被他們拉到了獸人群中,仿佛我做了一件很棒的事一樣,許多獸人都用驚訝的目光看著地上的三個拉合魯。


    我扭頭尋找著濁水的位置。


    “濁水,你沒……嘿,你們幹嘛呢?怎麽把我抬起來了?”


    “我沒啥事,你,你先忙吧,我先迴去了。”


    幾個獸人架著我,周圍的獸人還一下一下的捶著我的胸口。


    不過也還是有一些獸人靠的較遠,抱著胳膊持觀望態度。就比如剛才那個說我侮辱榮耀決鬥的黑色獸人。


    “不是,你們輕點錘!嘿,輕點!皿,你那個手摸哪呢!”


    近處的幾個獸人都帶著笑容看著我。除了今天剛來營地的另外幾個拉合魯,他們發現狀況後跑過來攙起了自己的同胞。


    雖然領頭的拉合魯虎人惡狠狠地盯著我並且緊緊攥著拳頭,但我看到拉爾法和他們交談一會後,他們應該是知道了事情的起因,也隻得扭頭悻悻離去。鬃毛拉合魯在被同族一拳接上下巴後,雖然被同伴一隻手架著,但一路上仍沒停止大聲地辱罵我。


    拉爾法指了指對方。


    “嘿,嘿,嘿!差不多得了,你們主動挑的事,還想打?想關禁閉是嗎?”


    晚琅一行拉合魯聽聞此言,隻好悻悻離開。


    此時,鈍斧領頭的狩獵小隊剛好迴到營地,幾個銀蘭多甚至還帶著托牙的兩個大腿。滿身鮮血,頭戴著比昨天的晚飯個頭還大的一個托牙腦袋的鈍斧甚至比我看起來要狼狽的多。滿身血漬的他看到了我被眾獸人舉在肩膀上,趕緊跑過來噓寒問暖。


    “孤岩老弟,他們都已經餓成這樣了嗎?再者說了,吃你為什麽不生火啊?”


    我算是知道什麽叫二缺子了。


    遠處,濁水在葉地羅小屋前麵帶著溫暖的笑容衝我招了招手;重山遠遠地也看著我,似乎和盾岩、藍海在討論著什麽;天玄和星陽大聲討論著我剛才動作的力量與技巧,星陽則一臉茫然地看著她,順便整理著背包中的戰利品;狩獵小隊中,女性銀蘭多架著胸口受傷的一個灰色皮膚的獸人從我麵前走過,這也是我第一次從現實生活中見到灰獸人,也是我第一次見到銀蘭多和原始獸人合作。這個場景簡直擊碎了我在葉地羅書中看到的世界觀;鈍斧摘下了頭上的托牙腦袋,用力地拍著我的後背,稱讚我的身手不愧是流浪者。然而他光著胸脯,滿身鮮血的樣子和其他獸人的畫風相比實在是顯得太過違和;拉爾法抱著雙手和皿叉著腰站著看著我。前者臉上的表情有一些高興和驚喜,但後者的臉上則主要是難以置信和驚愕,旁邊還有一個較為矮小的女獸人,我想她應該就是艾爾琪了。


    在崇尚武鬥的獸國,我久違地感受到了被大家認可的感覺。


    但當我被大家放在地上,冷靜下來之後,有一個更大的問題擺在我的眼前:剛才的白色閃電和腦海中那個奇怪的聲音是什麽?我為什麽會跑到天上去?


    拉爾法走到我麵前,站了一會,問出了一個我幾乎無法迴答的問題。


    “你看到剛才的打雷了嗎?”


    他說的應該是我身上的雷電吧。


    “沒有啊。”我故意抬頭看了看天空。“這不是晴空萬裏嗎。”


    拉爾法點了點頭,離開了。


    我坐在地上看著遠處,太陽在一道長煙的遮掩下逐漸下沉,我不禁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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