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頭。”


    看完信件之後,司徒禮的第一反應就是要黃包車車夫掉頭。


    他沒有想到,徐永剛給他的居然是一份遺書。


    對於徐永剛,他還沒有報答他的救命之恩,還沒有感謝他為自己介紹了東良車行的工作。


    他還有那麽多的遺憾沒有彌補,徐永剛若是死去,他在這個世界第一個認識的人會離他而去。


    黃包車在淞滬的路上奔跑,車夫腳底的速度在他的一聲聲催促聲中不斷加快。


    迴到原點,他沒注意去看自己給車夫多少錢,他順著記憶中,徐永剛離去的方向,是那邊。


    他邁開自己的雙腿,握住徐永剛的衣服越來越緊。


    就好像舍不得分別的好友一樣,抓住衣服就好像還抓住好友一般。


    他不知疲倦的在淞滬街頭跑著,路人都以為他瘋了,紛紛給他讓出路來,使得他跑的更加順暢。


    奔跑了多久,他不知道。


    他隻知道要找到徐永剛。


    找到他,救他。


    這是如今他心中唯一的信念。


    淞滬大,大到他小巷子多的讓他都找不過來。


    他鑽進了一個巷子又一個巷子。


    不知情的人都認為他好像犯了什麽罪,又或者他在被東瀛人追殺。


    亦或者是有些心懷浪漫的女人思慮著,他在尋找他失去的愛人,還好心的問一句,“你在找人嗎?”


    見到司徒禮不理會她,她又給自己的幻想套上更美的一套景象。


    一條,兩條……


    太陽落了山,夕陽是日落西山後映照出這一天最後的光輝。


    司徒禮不知道找了多少巷子,始終沒有找到他的蹤跡。


    他和那些東瀛特工就好像消失的無影無蹤。


    司徒禮累了。


    他不是神仙,做不到一直的狂奔。


    他邁著酸痛的小腿,走到無人的巷子。


    倚在牆上,做著深唿吸。


    他看著被他抓皺的衣服,閉上雙眼,這一刻,他在祈禱。


    噠噠噠!


    忽地,司徒禮聽到急促的腳步聲,起碼十多個人。


    已經是東瀛陸軍小隊的規模了。


    他探出頭,眼睛盯著正好和他這裏是一個轉角處的巷子。


    佐藤大藏映入眼簾,他心中咯噔一跳,不祥的預感在心頭打轉。


    佐藤大藏明日就要離開淞滬了,這個時間點他不在陸軍總部而是出現在這裏,還帶著這麽多的士兵,這一定是在抓捕一個非常重要的人。


    他轉身走到巷頭,繞到另外一邊去,再接著一個巷子進去後,躲在一邊。


    他不敢靠近,但看東瀛人這個架勢,應該是抓到什麽人了。


    佐藤大藏穿過人群,看著倒在血泊裏的人。


    葉衝站在他的身邊,仔細觀察的話,他的身體有些輕微的顫抖。


    但他很快壓製住了。


    “將軍,這是什麽人?”


    葉衝問道。


    佐藤大藏笑了起來:“葉衝君,這就是我和你說的神交已久的老朋友,雖然我們沒有見過麵,但是我們交手了很多次,而且他有一個代號你應該知道。”


    佐藤大藏看著葉衝的臉,看著他疑惑的神情,解答道:“檀香。”


    “紅方地下情工的那個檀香?”


    葉衝驚訝的喊了出來。


    “不錯,就是他,這是個值得我們敬佩的對手,如果我們不是對手,相信我和他一定能成為很好的朋友,可惜了。”


    佐藤大藏裝模作樣的拿下帽子給已經倒在血泊中的檀香鞠上一躬。


    最後一發子彈是從他自己的槍裏麵打出來的。


    佐藤大藏沒有讓人收拾屍體,而是揮手離開。


    葉衝迴去的時候坐在另外一輛車上。


    他沉默的沒有說話,腦海中滿是和他最後一次的對話。


    “來年的生日我是不能陪你過了,這個手表算是我提前送你的生日禮物,今後去了香江,可要更加小心了。”


    這是他們站在一棟樓頂上最後一次對話。


    他現在都還記得檀香在他離開的時候對他露出的那一抹笑容。


    那笑容裏麵,充滿了驕傲。


    葉衝把目光頭像窗外,夕陽逐漸消失。


    等到東瀛人全部離開了好久之後,司徒禮才慢慢的從角落裏麵出來。


    他站在了屍體旁,淚水從眼角滑落。


    他經曆過生死,可在這一刻,他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淚腺。


    看著倒在血泊裏的徐永剛,他此刻滿腦子想的便是給佐藤大藏的罪孽再加上一層。


    司徒禮走到路口,從一輛車夫的手上買來他的黃包車,把徐永剛身上的血跡擦拭的看不出來後,把他平穩的放在黃包車上。


    司徒禮拉著他,往近郊方向跑去。


    “徐叔,你說你,我當車夫的時候就沒見你,你知道我那會有多想讓你坐一趟我拉的車嗎?可是我在淞滬那麽久,愣是沒遇到你,你說咱們的緣分怎麽就那麽淺呢?”


    司徒禮拉著徐永剛,好似他還活著一樣,嘴裏不停的說著話。


    不知道是天公不作美還是天見猶憐,還沒到近郊,大雨傾盆而下,街上的人忙的跑迴去,隻有他拉著徐永剛來到了近郊。


    來到近郊之後的司徒禮,雨水幾度讓他睜不開眼睛。


    跑到一處還沒有被屍體布滿的地,這塊地很大,已經要出近郊地界才有的地。


    大雨衝刷之下,土地變軟,他就用自己隨手帶著的匕首刨出一個坑。


    “徐叔,你委屈委屈,這地方不錯,依山傍水的,往下就是黃浦江外的江,佐藤那個狗東西會從一定會從這條江走的,你再等等,我讓那王八蛋的去閻王爺那裏和你懺悔,也不知道咱們的閻王爺會不會嫌棄他們這些狗東西把他踢出閻王殿去。”


    司徒禮挖的手破皮了,匕首和手換著挖,挖的慢,天都黑了,雨都停了,才刨出一個麵前能讓徐永剛躺下的墓。


    他看著自己親手為徐永剛填土,填上一捧土,怒火便再心上燃燒。


    司徒禮把墓碑豎起來,他拿著匕首給徐永剛找來的。


    刻上了徐叔之墓。


    然後把黃包車放在原地,因為他能吃口飯就是徐叔給他的這個工作。


    “徐叔,我走了,下次再來看您。”


    司徒禮拿起徐永剛生前給他的衣服,轉身走去,距離徐永剛的墓碑越來越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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