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愛他嗎?”付雪淞看起來突然很嚴肅,抿了抿唇,他連唿吸都不敢大聲,生怕聽不到邵南說的下一句話。


    他們兩個人仿佛都知道付雪淞說的他是誰,又仿佛不知道。


    “他?”邵南想起了很多名字,但其實,是一個人,不是嗎?


    原來是下蠱才讓他們繼續相遇,邵南欣慰的神情,“付雪淞,你很有本事。”


    付雪淞湊近邵南,“你是執著於孤兒院的他?”


    “還是愛虛假世界裏的他?”


    邵南眸底漸漸染上的紅,“原來,你真的是他。”


    猜到了。


    從他口中親耳聽到,還是會感到吃驚,那些虛幻的一切,原來都是真實存在的。


    付雪淞卻答非所問,“你愛誰。”


    “我執著於孤兒院的他,也愛虛假世界裏的他,這兩者並不衝突。”邵南真摯的神情。


    付雪淞扯唇,“真花心。”


    他是他。


    也不是他。


    他隻是因為他內心產生的欲望生出的人格而已。


    邵南卻說,愛兩個他。那麽,究竟,他愛的是他,還是他?


    空氣,安靜了很久。


    付雪淞的聲音響起,“我很痛苦,邵南。”


    “我在裝什麽?”


    “一直迴憶的人,一直痛苦。”


    “隻有我一個人記得以前,是嗎。”


    一個一直生活在絕望裏的付雪淞就不應該見到過陽光,觸碰過陽光。


    邵南帶給他了,又硬生生的把溫暖從他身上挖開。迴憶裏,全是血肉模糊的一片……


    邵南眼睛通紅,指尖微微發顫:“我以為,隻有我一個人被困在了十多年前。”


    “我以為,隻有我記得。”


    “隻有我走不出來。”


    當年,邵南被親生父母找到,他很高興,自己是有父母的人。


    他向父母訴說著他還有一個小夥伴,能不能帶他一起迴家。


    可是,父母很急的模樣,什麽都沒有聽他說,就拉著他上車,辦好所有手續之後,他們離開了孤兒院。


    邵南之後一直被關在邵家,他們美名其曰,這小孩長這麽大才被接迴來,認生,別偷偷逃跑了。


    任憑邵南怎麽解釋,他們都不打開那扇門。


    直到後來,邵南獨立之後,他憑著兒時的迴憶找到了孤兒院,那裏卻變成了一片廢墟。


    他崩潰著,尋找著。


    忘記著,模糊著。


    對於付雪淞來說,突然的,孤兒院隻剩下他一個人了。


    那時,付雪淞是在偷偷吃著邵南從冰箱偷出來的甜筒。


    卻不知道,偷吃的代價是失去這位大哥哥。


    當他摸摸小肚子,走出習慣性躲的角落,聽到院長說大哥哥被家人接走的事實。


    他安安靜靜的。


    隻不過,安安靜靜之下,落的淚,卻無聲。


    “差不多十七年了。”付雪淞想起當年,以迴憶,歎息的口吻說出。


    福利院的痛苦,是童年陰影。


    沒有什麽比在那裏待的日子更痛苦了,他每天都被欺負,不給進房間睡覺,不給進教室看書。甚至說在教師宿舍看到一隻鬼和他長得一模一樣,隻不過,那鬼是長頭發的。


    是絕望。


    被父母殘忍拋棄的絕望。


    他們哄騙自己去遊樂場,卻開車到了孤兒院,用一個甜筒把自己騙下車之後,就跑了。


    隱隱約約的記憶,是母親嫁給了別人,父親也不想養他,他們思考了很久很久,還是決定將他丟了。


    是窒息。


    是他不懂得討好,被院長嫌棄,吃不飽,想要徹底結束自己生命的窒息。


    是……


    背著光的邵南朝他跑來,“你沒事吧。”


    是救贖。


    “這是我今天偷偷藏的,你餓了,是嗎?”


    一個不大的餅,由髒兮兮的小手拿著,遞給了另一隻小手。


    付雪淞眼睛通紅,還在笑,“我在等死神的到來,可是你先來了。”


    時間迴到此刻,他們仿佛都迴憶起了當年。


    邵南沉氣,想要解釋,“雪淞……”


    付雪淞軟乎乎的挨著他,“你說。”


    “我父母把我帶迴去,隻是為了爭奪邵家的財產,他們並沒有把我當成孩子看。”


    邵南自那之後,過的生活猶如機器人,他一直在學習,沒有朋友,眼裏隻有父母一直教導的成績,周圍都是因為他身份想和他交朋友的人。邵南看透了,不做理會。


    他卻看不透父母的用意。


    既然多個繼承人,多份保障,那為什麽一開始,他又會被拋棄。


    父母每一次爭吵,都會把他的傷疤,硬生生的拉扯。


    他是父母酒後的失敗產物,他們不想要,又被發現,隻好聯姻。


    然而,各自都有愛人,各玩各的,對於他們共同的小孩子,每次見到,都是挑剔。


    邵南隻不過是想在過年的時候看煙花而已,他們卻說看什麽煙花,眼裏隻有煙花,煙花能幫助你繼承邵家嗎,也不看看自己的成績。


    當時,他是年級第二。


    邵南不做反駁,隻是看了看酒醉的父親,又看了看埋怨的母親,失望的垂下眸,轉身迴到書房繼續看書了。


    窗外,一聲又一聲的煙花,響在他的耳旁,卻從未出現過在他的眼裏。


    付雪淞祈求的語氣打破邵南的思緒飄離:“南南,能抱抱我嗎,我快要碎掉了。”


    男人溫柔的伸出手,將他的全世界抱在懷裏。


    “你現在……”付雪淞抽了抽鼻子,滿是哭腔,“知道我的惡劣了,還會愛我嗎?”


    邵南蹭了又蹭付雪淞軟乎乎的頭發,溫柔道:“你可能不知道,你在不經意間。拯救過我很多次。”


    每一次被壓力逼得想要離開這個世界的邵南,在攀住欄杆的那一刻,總能想起迴憶裏已經模糊的影子,甜甜的朝自己微笑的表情。


    “謝謝你,我陰暗世界裏的小太陽。”


    大概,付雪淞也不知道。


    當時他們都很餓,小小年紀的他就學會了分享。


    “你是大孩子,你得吃大個兒的。”


    還是邵南給他偷來的餅,他掰了份大份的,給大哥哥。


    邵南的心從那一刻開始,有了牽掛。


    後來,被父母帶迴家的契機打破。


    他們的緣分,付雪淞又牽迴來了。


    “你真的很厲害。”邵南看似平淡的眸子,濃濃的,是隻有付雪淞能夠看得懂的情意。


    付雪淞慢慢勾唇,“謝謝誇獎。”


    所以,付雪淞是不是一個惡劣的人,他都愛。


    邵南,會永遠愛付雪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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