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瑜出獄的這一天,大雪紛飛。


    她已經沒有任何親屬了,蹲在路邊擺弄著教化監獄發的新手機,不知該打給誰。


    一輛黑色的商務車駛入眼簾,直直攔在她的身前。


    司機下車,畢恭畢敬道:“林小姐,我們先生請您上車。”


    林瑜睜著黑色的眸子:“你們先生,誰?”


    司機沒有迴答,隻是冷漠地再次重申了一遍,請她上車。


    但是林瑜一動未動。


    車窗忽然緩緩下降,露出男人流暢的麵部線條,上揚的眉眼轉過來時,帶著久居上位的鋒利,讓人不寒而栗。


    林瑜卻不以為然,倏地露出一個笑,一雙圓眼燦若桃花:“原來是你啊,小叔……”


    她本來刑期為三年半,但卻突然被假釋,提前半年放了出來。


    林家在林瑜進去之前就已經宣布破產,林氏夫婦雙雙服毒自殺,留下她一個病秧子落難孤女。


    不到半年,這名孤女也進了監獄。


    一時間海市人人風聲鶴唳,都盛傳林家是惹上了不該惹的人。


    “上來。”


    車門被打開,男人森寒的聲音從車上傳來。


    “非常感謝小叔來接我這個晦氣鬼,但我才剛出獄,身上髒,還是不了。”


    林瑜笑眼彎彎,但是眼底沒有任何喜悅之色,說完抬腳就要走。


    她身上還穿著監獄裏發的大衣,格外落魄不堪。


    顧延年是她未婚夫文馳的表叔,她不想被他看到自己這般狼狽的模樣。


    男人的薄唇上下一碰:“怎麽?不是文馳來接你很失望?”


    聽到這個名字,林瑜心尖一顫,半晌,還是問道:“文馳現在怎麽樣了?”


    “他訂婚了,就在今天。”


    顧延年諷刺一笑,將紅色的請柬摔到林瑜身上。


    文氏少公子與唐氏千金喜結良緣。


    請柬上還印著結婚照——文馳牽著未婚妻的手,金童玉女,一對璧人格外般配。


    林瑜死死盯著請柬上的內容,心口處的疼痛蔓延全身。


    在監獄的三年,讓原本就有先天心髒病的她更加虛弱。


    “小叔,這請柬能給我麽?”


    男人緩緩轉過臉:“可以。”


    “謝謝小叔。”


    林瑜上了車,車內和外麵完全是兩個世界,她一上車就咳嗽不已,捂著心口的地方幾欲咳出心肺。


    她剛停止咳嗽,男人就遞了一杯水過來。


    但是她太過虛弱,接過杯子卻沒拿穩,打翻了的水浸濕衣襟。


    下一刻,顧延年絕美無比的臉在她眼前放大,拿出手帕輕輕擦拭。


    林瑜掩著口鼻躲開了:“還是不要讓小叔沾上病氣了。”


    顧延年用指尖挑起她消瘦的下巴,對上她的眼眸。


    “我從來不做慈善。”


    林瑜當然明白這句話什麽意思,頓時遍體生寒,如墜冰窟,比鋃鐺入獄那天還要寒冷。


    顧延年將她保釋出獄,又告訴她文馳訂婚的事,顯然是有所圖謀。


    她意識到這一點後,隻感覺自己從一個窠臼跳入了另一個陷阱。


    往日林瑜是高高在上的富家千金,而今她隻是剛出獄的階下囚,就算淪為一隻毫無自由的金絲雀,也根本沒得選。


    當男人的吻落下時,她沒有掙紮,而是閉上了眼。


    一切都是等價交換而已。


    皮質座椅香汗淋漓,軀體碰撞,林瑜的目光幾次落向窗外的雪,卻又被身上的疼痛拉迴神。


    直到再一次心口絞痛,她的意識徹底落入黑暗。


    再睜開眼時,她已經躺在了市中心豪華公寓的大床上,身體酸軟脹痛,說不上來的不適。


    林瑜忍著難受從下了床。


    一推開門,客廳處,阿姨正做著飯,一看見她,忙不迭道:“林小姐,顧先生吩咐我照顧您,您在臥室好好休息就行,飯馬上就……”


    話還沒有說完,林瑜裹上了一個外套就推門走了出去。


    天已經完全黑了。


    好不容易才拿到請柬的,她可不能去晚了。


    林瑜攔下了門口的出租車,報出目的地:“去文瑞酒店。”


    這家酒店是文氏名下最有名的產業。


    當初十八歲成人禮,林瑜的父親便是在這裏給她舉辦的豪華宴會慶生。


    那時的林瑜還是眾星捧月的小公主。


    而今她剛走到酒店門口,就被安保攔了下來。


    “誒誒,你誰啊,請柬呢?”


    林瑜隻穿了一件單薄的外套,被凍得雙唇發紫。


    她擰著眉甩出從顧延年那拿來的請柬給保安:“滾開。”


    然後一路走到了宴客廳。


    此刻,文馳正被眾人圍繞在中間倒香檳,周圍喝彩著、吹捧著。


    他看到箭步走來的女人,突然走了神,香檳塔在亮若白晝的燈光下轟然倒塌:“小瑜?”


    所有的人目光都聚集在林瑜的身上。


    而站在一旁端著紅酒杯的顧延年負手而立,走上前看著女人,目光凜寒:“真不聽話。”


    林瑜直接無視,繼續向前走。


    聚光燈下,她對上文馳驚詫的目光:“好久不見啊,馳哥哥。”


    身為文馳未婚妻的唐茜率先開口:“阿馳,這位是?”


    文馳也如夢初醒,在眾目睽睽之下,他強迫著自己從那個三年未見的身影上移開,介紹道:“這是藥企林家的千金,林瑜。”


    林瑜走上前,毫無顧忌地挽起文馳的手,一副親密無間的模樣。


    “馳哥哥,我有好多話想跟你說,要不換個地方?”


    唐茜禮貌有度地點點頭,拍拍文馳的手:“去吧,賓客們我來應付。”


    文馳連忙拽著林瑜就逃到了酒店後花園。


    看著她猛然甩開自己的手,文馳身體一僵,艱難開口:“小瑜,你是什麽時候出來的?”


    “今天啊。”


    林瑜臉上帶著軟乎乎的笑:“我坐牢這幾年,你為什麽一次都沒有來看我?明明我是為了你才——”


    文馳打斷她的話,含著淚道:“我可以給你補償,你想要什麽?因為入獄你海大醫學係才讀不下去的,要不我送你出國深造?”


    “我唯一想要的補償就是你舍下一切娶我,做得到麽?”


    林瑜收起了笑意,神色冰冷。


    “我和唐茜是家族聯姻,其中利害牽扯太多了,除了這個什麽都可以的!”文馳焦急地解釋著。


    林瑜歎了口氣:“沒關係,那我就去傍你小叔。下次見麵,我將以你小嬸嬸的身份,接受你和唐茜的奉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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