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過神來後,龍婭才意識到自己剛才給了怎樣的迴答。


    突然有些驚慌,補充了一句,“是那種對非常討喜的初入職場還需要照拂的後輩的喜歡。”


    龍婭自己也意識到,這嘴是真的硬。


    她暗自感歎著,沒有望向梁策逐漸黯淡的眼神,隻是偏過頭,看著地上兩個人的影子,伸出一隻手,看著影子裏的自己輕輕地拍著梁策的腦袋。


    “還好姐姐沒有嫌我煩,討厭我。”梁策突然學著小孩子的口氣說道。


    飄進龍婭耳朵的話,聽上去特別像秦怡蓁,讓人止不住憐愛。


    果然,和孩子在一起,就會讓人愈發可愛。


    龍婭企圖打量梁策說出此話時,臉上是怎樣一副表情,違和感會不會很強。於是轉過頭麵向他,由於燈光忽明忽暗,她看不清梁策臉上此時是什麽表情。


    但明暗交錯的瞬間,她隱約看見了梁策臉上斷斷續續的晶瑩光亮。


    該不會是……哭了?


    龍婭一時有些慌張,但又不知如何開口。


    “哥哥姐姐再見!”徐斌站在單元門口揮手道別,看了看秦怡蓁,“三樓樓道燈壞了,你要是再不快點,我可不等你哦!”


    徐斌的聲音及時地解救了龍婭。


    秦怡蓁很禮貌地向兩人深深地鞠了一躬,生疏地道別後,便跟著徐斌一起進入樓道裏了。


    迴家的路上,龍婭不斷地思量:他哭了嗎?是因為她的迴答讓他失望了?


    腦袋裏奔騰著各種疑惑,可關於梁策那副可愛的模樣,卻無法被覆蓋。


    如果把梁策的表情定義為失望,如果厚著臉皮認為自己魅力難擋,如果……


    但梁策的心思和小孩真的有差異嗎?


    一個小孩哪裏懂得什麽感情,就好像秦怡蓁一樣,前不久還很喜歡的雞寶寶,可最後還不是因為隨著時間的變化,雞寶寶長大了不再是她最初以為的那樣軟糯可愛,而不再被她珍視,就連稱唿也變得稀鬆平常。


    自己之於梁策,雞寶寶之於秦怡蓁,究竟有什麽區別?


    兩個人一前一後的走近屋子後,沉默許久。


    “阿策……”龍婭看著梁策若有所思的模樣,本想叫住他問一問,可是一想到就算自己知道了原因,又有什麽把握處理好已經亂糟糟的關係?


    於是,龍婭把嘴邊的話咽下了,“玉米…不用給你留幾穗嗎?”


    “嗯,不用,都拿去喂吧。”梁策看了看依舊在角落裏裏不停散步的小雞,醜陋又膽小,和他一樣。


    以往,梁策總會拖到很晚才開始洗漱,有時甚至在客廳窩到龍婭都不好意思來迴走動,他才會迴房間。


    可那天梁策早早洗漱之後,就迴到了自己的房間,龍婭借著倒水的借口,反複在客廳出出進進觀察了幾次,都不見梁策出來活動。


    龍婭路過梁策的房間門口,還未來得及開口,便收到了來自龍宇的微信:


    姐,之前我不是從你室友那拿了點錢嗎?你再幫我從他那弄點錢唄,我有急用。


    一條信息,沒說什麽時候還錢,也沒說是借,仿佛一開始就不是借款人和債權人的關係,而是從自己的左口袋裝到右口袋的關係。


    龍婭看著龍宇發來的消息,心裏頭沒來由的不安,估摸著時間,龍宇四處欠債的時間似乎提前了不少,莫非是有什麽事由推行了時間的發展速度?


    雖然知道拿去償還欠款的錢,多半已經注定會石沉大海,但一碼歸一碼,龍婭還是很清楚,梁策的錢,是一定要還的。


    “姐,你再幫我一次,我確實是應急用。”龍婭看著手機上又一次彈出的聊天內容一言不發,雲淡風輕的樣子看上去甚至讓人以為她是在幸災樂禍。


    “龍婭,要不是因為你室友有錢,我也不想找你。”


    “你確實可以裝沒看見,但你得清楚一件事,你要是真見死不救,咱家會變成什麽樣,你自己心裏得有數!”


    “如果最後咱家雞飛狗跳、四分五裂,那都是你的責任!你可別睡得太死。”


    龍婭看著手機上一條又一條逐漸暴躁的微信,將手機隨意地丟在床上,眸子驀然低沉,指尖的力氣仿佛被瞬間抽走。


    原本還想著要給自己打打氣,為了保持氣勢而故意向上挺直的脖頸,也仿佛失去了支撐,略顯頹然。


    然而最讓龍婭意外的是,龍婭接下來收到的微信內容。


    龍宇錄了一段小視頻發給龍婭,龍宇一臉嬉笑,握在手裏的是一疊照片。


    龍宇的動作不算快,龍婭剛好可以在那疊照片中捕捉到畫麵上略顯親昵的兩個人。


    一張又一張,一遍又一遍,照片上的人她明明不必再三確認,可她仍然機械性地翻看。


    “為什麽……”一段時間的失神後,龍婭仿佛是突然間恢複了力氣,指尖慘白,那疊照片被捏得變了形,坐在椅子上的身體向前探著,語氣裏除了憤怒還多了一些無奈。


    龍婭依舊沒有理會龍宇的無理取鬧,並不是不在乎龍宇的威脅,隻是她覺得單憑自己確實沒辦法解決。


    龍宇的目的隻是要錢,可她剛好沒有錢。


    不久,龍宇又發來了一條視頻,視頻裏依舊是那堆照片,但多出了一雙手,而那雙手的人是席春華。


    席春華質問的聲音不斷從手機裏傳來。


    龍婭推斷,席春華大概率不知道龍宇背負債務,不然怎麽會把關注點全部放在自己那“不檢點”的女兒身上。


    “管我?怎麽不管管你那兒子呢!”龍婭看著視頻裏的母親,煩躁極了,小聲嘀咕著。


    “龍婭,我真都想象不到自己能生出你這麽個孩子?你還沒結婚呢,就跟男人混跡在一起,下賤胚子!給你安排正經好人家相親你不看,你跟這麽個……這麽個人過上日子了?”


    龍婭攥緊手機,手機裏傳來席春華尖銳刺耳的話。


    “為什麽傷人的話這麽容易就說出口呢?你怎麽能……”龍婭眼淚一顆顆地從眼眶裏掉出來,砸在緊攥手機的手背上,肩膀劇烈地抖動著,眼底的光逐漸黯淡下去。


    為什麽人總是習慣理所當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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