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奚瀧知道此時此刻,他應該嗬斥對方,告訴對方他並不想要知道,不要再耍花樣了……


    但他什麽都沒說。


    白星又走進了一步,她的模樣,就像是在懸崖邊緣反複試探。


    他們之間的距離,僅剩下一米。


    “告訴你也沒有關係,如果你能想起來的話。”她的廢話,實在太多了,但元奚瀧卻控製不住的想要聽下去。


    究竟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是從哪裏來的,在他的人生中,根本沒有這樣一個人存在過。


    “d-49星。”她似乎感覺足夠了,略幹燥的粉色唇瓣上下交碰,在元奚瀧的腦子裏扯出了一條舊事。


    話音剛落,她立刻發難,矮元奚瀧一個頭的身體猛然蹲下,一個掃腿,就踢向了元奚瀧的側腰。


    元奚瀧本就對她設防,此時亦是迅速反應,伸手就擋在了腰間,右手的短槍也在此刻槍頭一偏,他扣動了扳機。


    剛才第一槍或許隻是一個警告,但這第二槍,便是進一步威懾。


    這麽近,他不會失手。


    槍響之後,白星的身體明顯有被子彈擊中的反應,但她就像個假人一樣,根本沒有退縮,下一秒,就如同惡徒一般撲了上來,一手控住了元奚瀧持槍的右手,一手握拳迴肘,緊緊的抵上元奚瀧的咽喉部位。


    元奚瀧都能聽到她近在眼前的咬牙聲音。


    看上去這麽輕盈的身體猶如千斤般重,突破人想象,她狠狠將元奚瀧貫倒在地麵上,他的咽喉被重重肘擊,像是一柄無形巨錘,毫無防備的砸在他整個胸膛,痛苦得他幾近暈厥過去。


    對方雖然體重身高和他不成正比,但爆發出來的力量驚人。


    元奚瀧瞪大了眼睛,明明他擊中了她的手臂,但她絲毫沒有因為疼痛而做出迴避的反應。


    她不會痛的嗎?!


    不僅不會,她甚至想要立刻扼住他的咽喉,造成他短暫的休克。


    元奚瀧喘不上氣,隻隱約看見她憤怒而略顯扭曲的臉在他眼前放大,忽明忽暗。


    “呃……”元奚瀧痛到皺眉,抵著她手臂的手能清晰的摸到她突出的手臂筋肉。


    元奚瀧拚盡全力,扳著白星在地上打了個滾,而他的手指也在這時候,順勢被白星拽住。


    這個卑鄙的女人將他的手指關節往反方向掰去,在身體自我保護機製下,他的手被迫一鬆,短槍就脫了手,不知道掉在哪裏去了。


    他也沒有槍了,兩個人隻能糾纏在了一起互博,用各自的方式對對方造成傷害。


    元奚瀧認為,這是他活了那麽多年,所遇到的最為棘手的近戰對手。


    除了掰手指這樣陰毒的小動作,張嘴咬人,扯耳朵,搗腋窩,錘擊他的下身與腰腹,插眼切喉,簡直是將能想到的卑劣手段都用了個一幹二淨。


    元奚瀧大開眼界,他無法想象到對方還會有多少沒使出來的下流動作。


    偏偏白星的力氣還不小,根本不逃避他的反擊,搏擊的經驗也十分的豐富,這樣卑劣的小動作貫穿在她所有的攻擊動作中,一係列種種加在一起,他根本無從應對。


    元奚瀧很快就落入了下風,在招架下出現錯漏,被白星一拳砸中太陽穴,一道銳利的耳鳴伴隨著霎那之間的眩暈,填充了他整個大腦。


    元奚瀧在一瞬間就卸了力,掣肘白星的雙手疲軟的滑下來,砸在地上。


    在一陣失重感的天旋地轉下,元奚瀧似乎迴到了五歲那年。


    “患者的大腦在刺激下出現的平均波動還是沒有恢複到同齡孩子的正常值。”


    “我想是因為您夫人在當年那場戰鬥中,在毒瘴裏吸入了過量的有害氣體,這些毒氣催動不足滿月的患者誕生,同時,也破壞了患者腦葉部分控製情緒的位置,他的發色與父母不同也是這個原因。”


    “所以,患者極其容易被激怒,隨著年歲增長,這樣的情況也會越發不受控製,遲早,他會在惡劣情緒侵蝕之下失控,喪失自我。”


    那時,才年僅五歲的元奚瀧已經能夠讀懂成年人的言外之意,但他的父親元淮,卻固執的不肯接受這個事實。


    “我不認為奚瀧存在你所說的性格缺陷。”元淮有些失態的要求元奚瀧立即脫掉頭上的測腦儀,嚴厲告誡為他做檢查的醫師,要對此三緘其口。


    從那以後,他再也沒有接受過除了家庭醫生以外的其他醫師診斷亦或者治療。


    元淮帶來的家庭醫生是一位腦部領域擁有個人見解和成就,同時也飽受爭議的醫療教授,並且應對方的診療需求,在家裏添置了一台令他一生都難忘的儀器。


    說是治療儀器,但在他眼裏,和刑具幾乎沒有分別。


    每周三次,元奚瀧會被限製在儀器裏,由鏈接腦部的穩針模擬出極度真實的故事場景,這些真實視角之下的故事發展一次次的從不同角度惹惱、激怒他,將他的情緒反複引導至崩潰的邊緣。


    他得學會做到把控自己的情緒,使內心波動穩定到正常的閾值,否則,低壓的電擊會不斷折磨他,直到他昏厥過去。


    以母親和兄長元奚統對他的溺愛程度,都無法阻止父親強迫他固定使用這部儀器整整六年,直至元奚瀧以優秀的表現力和穩定的精神力進入費舍爾軍校,畢業後進入軍團服役,這一場噩夢才勉強結束。


    那是他記憶中最陰暗的六年。


    哭了?!


    白星才剛剛確認這家夥暈了過去,下一秒,就看到他的眼角劃過一滴淚水。


    被她打哭的?


    她難以置信的喘著氣,伸手就去擦他的眼睛。


    濕的,真的是淚水?


    “小子,你這麽脆弱的?”白星鄙夷的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自己中槍的肩膀。


    她肩膀的衣服都已經被鮮血打濕了,但直到此時,她才後知後覺的感到痛。


    “嘖,我都傷成這樣了都沒哭,男孩子流什麽眼淚。”她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在附近找了條捆箱子的橡皮繩,把出血的手臂紮住了。


    做完這事,她的雙手都被血染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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