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蓮花失蹤,女芙便親自上陣指揮冥兵。兩軍在北方大地的白山對壘,這是關乎天下蒼生最重要的一役。
傾嵐親自帶兵,身披一襲銀色鎧甲,手裏握著軒轅寶劍,騎著純種天馬,目色平靜。龍樹上神為軍師,乘著阿祝這隻白羽鳳凰,在白山山巔,觀望著戰局。
左先鋒白靜堂在山麓下遇到了一股地軍。白靜堂身穿一襲白色戰甲,手握吟霄寶劍,一馬當先,衝進金眸金發的地軍中。吟霄一出,誰與爭鋒,這鋒利無比的寶劍,頓時將囂張的地族送進地府。白靜堂擦擦寶劍上的血,不屑的說道:“地軍的戰鬥力太弱,怪不得地後要聯合冥兵。”
而此時,身為右先鋒的黑凜嶽就遇到一夥戰鬥力極強的冥兵。純粹的冥族是生魂體質,根本不怕死,打起仗來更是不要命。加上現在被地後控製,更是無所顧忌,燒殺搶掠,把好端端的白山都染黑了。黑凜嶽是個心軟的人,帶兵趕到的時候,隻看見冥兵正在屠殺一個村子。
黑凜嶽氣的都快冒煙了,下一刻,天兵們之間,一道幾塊的黑煙嗖的一聲竄出去,抓起一個正舉著孩子準備往下摔的冥將就是一頓打,嘴裏罵罵咧咧:“你是不是人啊!那麽小的孩子你都下得去手。”天兵們見狀,愣了一下,隨後也衝進冥兵中。刀劍什麽的不解氣,直接上拳頭。
等到沈秋風和關大計前來接收俘虜時,就隻見黑凜嶽懷裏抱著個孩子,伸出一根手指正在逗他,冥兵們各個抱著頭蹲在牆角,吐得哇哇的,青黃色的膽汁流了一地。一些天兵們神氣的負責看守,另一些天兵們則幫助救助老弱。沈秋風跟黑凜嶽打招唿,突然聽見前去收繳冥兵的關大計哇呀一聲叫出來。
沈秋風好奇,什麽東西能把大計嚇成這樣?迴頭一瞧,隻見那些冥兵,有一個算一個,全都是兩眼烏青,腫的跟豬頭似的,眼淚汪汪。剛才被天兵一頓胖揍,毒素都吐出來了,大部分人都清醒了,拉著關大計的衣角,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說著:“關將軍啊,我們都是被下毒了,不是有意的……嗚嗚……”
關大計哪裏會安撫人,頓時尷尬的不會說話,沈秋風咳嗽了一下,走上前去,說道:“冥族士兵,聽我說,放下武器投降,排好隊一個一個的接受檢查。”
這邊,白靜堂剛俘獲一批地軍,準備往山上去,正好遇上女薇。女薇亮起金鞭,一鞭子就抽了過去。白靜堂淩空飛起,女薇也騰空飛起,兩人頓時纏鬥起來。本來被俘虜的地軍,此時像是看到希望似的,紛紛掙脫開天兵的管束,兩軍在山腰就打了起來。
白靜堂和女薇鬥法正到關鍵處,卻隻見西側山崖,女芙正帶著一小批精銳的地軍部隊,浩浩蕩蕩的奔向山頂。
糟了,聲東擊西。應該趕緊給殿下報信!
然而白靜堂被女薇纏住,一時之間竟然脫身不得。就在這時,轟轟隆隆的馬蹄聲從山麓傳來。緊接著,一把黑色的馬鞭如自由穿行的黑蛇一般,瞬間纏住了對麵女薇的金鞭。女薇拽了一下,愣是沒拽開。
白靜堂跳身躲開,隻見馬鞭的主人,粗狂大方的馬軍統領杜清嘉正站在自己身後。杜清嘉彎唇對女薇笑笑,說道:“姑娘,老子來會會你。”
與此同時,邪魅迷人,幹淨白皙的副統領耿疏星也趕了上來,對白靜堂說道:“白大哥趕緊去報信,這兒有我們兄弟倆。”白靜堂點點頭,一個縱身飛了出去。
這邊,女薇的金鞭在遇到杜清嘉這普通不過的馬鞭時,卻仿佛失盡了威風。女薇眼看明爭不過,便從腰間散出一把黃色的迷魂散,衝杜清嘉灑了過去。杜清嘉見狀,急忙跳開。女薇正想瞧瞧溜走,突然聽到一陣悅耳的笛聲。
荒山野嶺,又是打仗,誰會吹笛子?
心裏正疑惑,突然腦袋像受到電擊一般劇烈的疼了起來,不僅是女薇,所有的地軍在聽到笛聲的瞬間,都捂著頭倒在地上叫著疼。一襲白色鎧甲的耿疏星騎著天馬慢慢走了出來,放下笛子,對疼到青筋暴起,口吐鮮血的女薇微微一笑,說道:“雕蟲小技,希望姑娘喜歡。”
這一邊,當白靜堂趕到的時候,兩軍正打至膠著狀態,雙方都傷亡不小。江天碧在一棵赤鬆下撫著七魔琴,憑借一人之力阻隔不斷湧上來的地軍冥兵。周一芥和冷畫屏傾嵐身邊保護他的安全,兩人都不免緊張的握了握手中的兵器。白靜堂報了信,就留在傾嵐身邊保護他。
“冥兵是殺不死的,再這樣下去,天兵的體力會被耗盡。”周一芥殺了一圈迴來說道。
“這些冥兵中毒頗深,而且人這麽多,我們沒辦法一個一個解毒。”冷畫屏也迴來了。
傾嵐看著龍樹,說道:“上神,有什麽辦法,能一次性破解冥兵身上的毒?”
龍樹想了想,正在這時,就見一邊正在脫鎧甲冷畫屏,自言自語似的說道:“哎呀,熱死我了,鎧甲穿不住,要是能下場雨就好了,涼快點,打仗也舒服啊。”
周一芥無語的看了他一眼,接話道:“白山這裏天氣太冷,怎麽可能下雨,下雪還有可能……”
“有了!”龍樹的眼前頓時一亮,對三人說道:“你們幾個保護好少君殿下,我去去就迴。”
率先衝進地軍中的周一芥一把墨尺敲碎一個地軍腦袋,說道:“上神放心。”
眼前大批大批的冥軍被放倒又站了起來,江天碧的體力在逐漸下降,終於嘣的一聲,七魔琴的琴弦斷了。幾乎在同時,地軍冥兵又攻了上來,一場惡戰瞬間爆發。
冷畫屏扯走江天碧,周一芥已經衝了進去,冷畫屏一把折扇撇了出去,頓時化作無數銀片,刀刀致命。可是,冥兵越來越多,眼看就要處於下風了……
就在這時,黑凜嶽、沈秋風和關大計從東邊趕來助陣,杜清嘉和耿疏星也帶著馬兵從後殺上山頂,預備來一個包圓。在亂軍之中,女芙手握劈天劍衝了出來,卻發現山頂隻有白靜堂一人,全然沒有傾嵐的蹤影。
“傾嵐,你躲到哪裏去!你毀我容貌,搶我神力,我要跟你做個了斷!”女芙一劍劈向白靜堂,白靜堂急忙飛身騰空,趕緊躲避。
就在這時,一個空空蕩蕩的聲音從天上傳來。
“冥族士兵聽令!” 猶如清荷上的寒冰,讓人不覺一震。“你們眼前的這個女人,殺害你們的冥皇冥後,你們還為她賣命嗎?”
女芙冷冷一笑,輕輕一抖,將劈天劍握在手中,上指九天。隻見傾嵐一襲銀色鎧甲,腳踏虯龍,手握軒轅寶劍,撥雲見日,從升騰的海日裏緩緩現於眼前。傾嵐不容她多言一句,軒轅劍出,女芙頓時被那強烈的光線灼傷雙眼,痛苦的倒在地上。
曆經大戰洗禮,傾嵐早與往日那個陰鬱冷酷的的少君不同。他撿起軒轅寶劍,承繼扶曦的使命,以劍為器,融貫多方神力,驅散黑暗,重迎人間海日。隻是銀眸中那一股寒意,卻曆久未變。
就在這時,半空中突然下起了大雨,一條紅色巨蛇張牙舞爪的在雲裏穿梭。女芙捂著紅腫不堪的眼睛,憑借聲音聽到雨聲,冷冷一笑:“雨?就算是大雨,你們也占不到便宜!”
傾嵐揚手一揮,騰蛇乘霧,大嘴一張,頓時一大股黑氣從冥兵們的頭頂竄出。原來這黑氣便是她控製冥兵的細粉所化,如今黑氣盡數被騰蛇吸走,冥兵們都清醒了。
“冥族兵士,放下武器,本君恕你們無罪。”傾嵐不費一兵一卒,便將冥兵盡數籠絡。女芙閉著眼睛,隻聽得耳邊突然出現地軍的慘叫,原來冥兵們調轉槍頭,不再為女芙賣命,反而賣力的殺地軍來泄憤。
女芙強撐著睜開眼睛,隻見地軍死的死,散的散。有當場被活捉的,也有好不容易逃出去,被山下的韓江雪和張碩方抓了個現成的。女芙知道大勢已去,逞強無用,一個轉身,化作一個天兵,瞬間融進大軍中。
“這個女人,還真是詭計多端啊!”黑凜嶽冷哼一聲,四下都是散落的天兵,哪裏還有女芙的蹤跡。
“不怕不怕!”龍樹笑眯眯的從天而降,手裏牽著天狗。“天狗鼻子靈敏,可馬上識出這個女人的蹤跡。”說話間,天狗已經一個飛身竄了出去,很快鑽進兵將之中,不多時,便咬出了一個小兵。小兵伸腿踹向天狗,然而就在這時,白羽鳳凰阿祝張出利爪,將那還在掙紮的小兵頓時抓上天,扔到了傾嵐麵前。
阿祝高傲的看著剛剛經過浴血奮戰,狼狽不堪的幾位將軍,說道:“瞧你們髒的,也沒抓著地後,還不是靠我。”將軍們麵麵相覷,隻見天狗跑了過來,將阿祝撲到。阿祝氣急敗壞的邊飛邊喊道:“哎呀,狗爪子拿開!我昨天剛打理過的羽毛!”
幾位將軍無語,各自打掃戰場。周一芥和冷畫屏在東邊山崖下,杜清嘉和耿疏星在南邊山脈上,江天碧帶著黑虎往山下押送俘虜,正好遇見韓江雪和張碩方,三人一起下山去了。
白靜堂和黑凜嶽一左一右按住女芙,女芙見走不掉了,便現出本形說道:“你們這算什麽,欺負我一介女流?”
龍樹笑了,說道:“不敢不敢,地後娘娘有什麽委屈,上天界再說吧。”
“我地族有一件寶物,若是交了出來,你們能不能要放我一條生路。”女芙從懷中掏出一把鏡子,沈秋風一下子認出,這是當年玄巍作為新婚賀禮送給冥皇的昆侖鏡。
“這是冥皇心愛之物,你竟敢說是你的?還不快拿來!”關大計也認了出來,怒氣衝衝的正欲上前拿,卻沒注意到女芙眼中金光一閃。
沈秋風一腳踢開昆侖鏡,將關大計猛地拉開,與此同時,女芙猛地一用力,震開白靜堂和黑凜嶽,拚盡全力將一枚染滿噬心毒的血針穿進傾嵐的胸膛。這枚血針還是女芙問蓮花要的,一直藏在指甲尖,就是以防萬一。要知道,蓮花的血針可以穿透任何兵器,包括鎧甲。
龍樹急忙扶住傾嵐,急忙封住傾嵐的心脈,不讓噬心毒擴散。女芙冷冷一笑,說道:“你也中了噬心毒,不知道這次,還有沒有良藥能夠醫治。” 話音剛落,女芙便縮身一躍,跳進昆侖鏡中。
龍樹皺眉,這個女人一日不除,後患無窮。白靜堂急忙撿起昆侖鏡放在懷中,便和黑凜嶽跑去扶住傾嵐。傾嵐猛地吐出一大灘黑色瘀血,拽著龍樹,艱難的說道:“不可以動蓮,不可以。”
“傾嵐!”龍樹喊著,然而傾嵐已經昏迷過去了。
天界之上,折陵宮內,已經亂做了一團。
當蓮花主動走上天界,所有人都愣住了。
她不是被鎖在冥宮裏嗎?
她就這樣無懼無怕的穿過所有人驚詫的目光,來到昏迷的傾嵐麵前。她側頭望了望他蒼白的臉,輕輕拂去他額上的碎發。
“他怎樣?他還活著嗎?”蓮花麵無表情的問著龍樹。
“中了噬心毒……”龍樹皺著眉,沒有說完下半句。
清爽的風吹過麵龐,空氣中似乎還存留著輕微的血腥味,但好在烏雲不再蔽日。萬斛陽光灑在蓮花的背上,是刺眼而虛弱的白。
“現在隻有我能救他了,是嗎?”
龍樹似有不忍,但還是點了點頭。
“怎麽才能救他?”
龍樹沉默了好一陣。“挖出蓮心,讓他吞服,毒氣立刻便能消除。”
“那麽,沒了蓮心,我會死嗎?”
龍樹沉住一口氣,一字一句的說道:“你會魂飛魄散,從此消失在整個天地間。”
隻一瞬間,蓮花的眼中飛快的閃過某種東西,似乎是一種直達靈魂的恐懼。然而很快,便被一種令人心驚膽戰的平靜所代替。
她抬起一隻手,幻化出一把銳利無比的匕首。
眼中突然閃過一絲堅決,下一刻,尖刃便已貫穿她的胸口。
瞬間,血染紅的了她白色的輕衫。
淤積的眼淚隨著噬骨的疼痛肆意的噴湧而出,臉上流淌的是早已分不清楚的淚水與汗水。劇烈的疼痛將早已支撐不住的蓮花打倒在地,可顫抖的手卻仍緊緊的抓著匕首不放,即使痛,即使明知會死,可還是無法阻擋她剜出自己那一顆舉世無雙的蓮心。
隻是每剜一下,那種痛便更深一層,直到將她的全部魂魄都顫栗起來。
顫抖的手將血跡斑斑的蓮心輕輕捧了出來,蓮花麵色慘白,仿佛瞬間被抽去了所有力量,癱倒在傾嵐身旁。蓮花勉強伸出手,將那顆來之不易的蓮心,送進傾嵐口中,看著他的胸口又重新有了躍動的跡象,才如釋重負的抒出最後一口仙氣。
“我欠你的,還了……” 龍樹沒有聽清楚蓮花那微弱的聲音。
一擁而上的人,都在迫切的祈求著傾嵐的蘇醒,卻沒有人注意到捂著傷口,獨自離去的蓮花,隻有龍樹,看到她踏上了那條不歸路。
也許,從此解脫,對她來說最好不過。
絕美而幽靜的懸崖邊,蓮花靠著一塊大石頭,雖然即將消失,可她的臉上卻難得的出現了安寧。眼前是一大片青翠的古樹,白色的仙鶴銜著嫩枝從空中略過,天邊,是一片如落色錦緞般飄忽不定的雲。
鷓鴣叫了,該去了。
傾嵐驀地睜開眼睛,撫住胸口,隻一瞬間,他的眼中突然出現一絲猝不及防的震驚,但更多的是從未有過的慌亂。“她在哪裏?”
傾嵐趕到飛仙崖,那具毫無生息的身軀如驚雷一般撞進眼簾。
突然胸口猛地一痛。雖然隻有幾步,可卻像拖著千斤重的東西一樣,每走一步,便更沉一些,直到走到赫蓮身側,他終於跪倒在地。輕微顫抖的手指出賣了他,口中早已是一陣血腥,強忍下咽,卻澀住了喉嚨,讓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傾嵐,快看!”龍樹突然像發現了什麽似的,指著蓮花說道:“她還有一點元神尚存!”
龍樹翻過蓮花緊握的手,驚喜的叫道:“是燈芯!竟然是鎖魂燈的燈芯護住了元神,她還有一魂一魄!怪不得當時我怎麽也找不到那段燈芯,原來燈芯居然鎖在了她的身上!”
傾嵐急忙抱著她飛奔而去,生平第一次體會到失而複得的喜悅。
然而,長昊卻始終不肯接受蓮花。“她罪孽深重,即使救了你,也不能功過相抵,她絕不能留在天界!”
“我看誰敢動她分毫!”傾嵐抬眼,滿是決絕,不容爭辯。“如果她不能留在天界,那我也絕不會留下。”
“天帝,請聽我一言!”龍樹擋在怒氣衝衝的長昊前麵,說道:“冥宮大亂,無人主理,傾嵐有冥族血統,正好可以作為下一任冥皇。至於蓮花,天帝也不必擔憂,便讓她下凡去吧。老夫會看著她,讓她生生世世為天後、為天下蒼生贖罪。”
青崖邊,嵐風瑟瑟,她被血汙染紅的長發隨著風輕輕觸紮著自己的麵龐。她背對自己,蒼白的容顏依舊無法掩蓋驚世之貌,隻是她的眼神卻涼的徹骨。
“這裏的風景真是好啊,隻可惜,我再也看不到了……”她閉著眼,吸進一口純淨的仙風,唇角勾起一絲滿足的笑意。
他走到她的身邊,兩手放在她的肩頭,眺望她眺望的遠方。似乎是感受到他的顫抖,她轉過頭去看他,此時她的眼神是那麽平靜,仿佛是勘破紅塵後的唯一的安寧。
“時間到了,讓我走吧。”她把頭在他胸膛最後靠了靠,隨即離開了那裏,獨自往那山崖尖走去。
“蓮!”他在背後叫她。而她沒有迴頭。他走了上去,將她摟住。
“放手吧。”她平靜的說道:“你不需要感激我,我這麽做,不過是報答你當年沒殺我的恩情。不過,這個也是你一生中最大的錯,你如果那時就殺了我,也不會死傷那麽多人。”
她能明顯感到他猛地一震。“是啊,我當年沒殺你,所以今天也不會殺你,既然我們錯了,就這麽一直錯下去吧。”說著,她隻覺得肩膀一震刺痛,低頭一瞧,一朵金色蓮花陡然出現。
她輕輕瞥了一眼,輕聲說道:“還是不打算放過我?”
他勾起一絲勉強的笑,隻用沉寂的黑眸凝望著她。
是啊,我永遠不會放過你。
下一刻,他便雙手一推。她仰麵從懸崖上掉了下去,她的目光始終那樣平靜的望著自己。很快,她的身體開始發出金色的煙,穿過那濃重的白雲,望不見了。
你別忘了,我才是最愛你的人。
“我知道的,就這些了。”棲陽宮內,天帝長昊剛剛講述完故事。
“你既然從來沒原諒過我,為什麽要救我?”赫蓮問道。
“因為……我不想我另一個兒子永遠孤獨下去。”長昊看了看天色,隻見海日漸漸沉沒,似乎若有所思的說道:“你應該走了。”
赫蓮剛想說話,隻覺長昊輕輕的拂了下袖子,下一刻,自己便出現在迴夢門門口了。赫蓮沒有反應過來,呆呆的看了看四周,此時正是朗月當空,夜色正濃。赫蓮推開迴夢門的大門,一種似曾相識的熟悉感撲麵而來。
龍樹老頭坐在茶桌旁,和江天碧在手談,阿祝在旁邊不時的搗亂,氣的龍樹吹胡子瞪眼。阿飄和阿雨坐在電視機前,守著時間追劇,吃著一桶自家做的爆米花,阿雨拉來妮妮當沙發靠著,阿飄的腿上,旺財睡的正香。
沈秋風、關大計和周一芥、冷畫屏在打牌,不知道是不是沈秋風手氣太好,還是關大計自帶招財屬性,他們兩個人簡直是所向披靡,周一芥和冷畫屏兩個的臉上已經沾滿了紙條。沈秋風又贏了一局,準備往冷畫屏臉上沾,冷畫屏拖來周一芥,他代沾。
陽台上,白靜堂和黑凜嶽正在對月飲酒,分外詩意。黑凜嶽顧著吃菜,嘴巴沾著一圈油,白靜堂摸出手紙,像照顧小學生一樣給他擦了擦。屋子裏,韓江雪不疾不徐的聲音傳了出來,緊接著,被逼著練字的張碩方叫苦不迭的聲音也傳了出來。洗手池旁,杜清嘉給耿疏星兌好了溫水,耿疏星拍拍剛敷完麵膜的臉準備清洗。
“蓮,你終於迴來了。”
身後突然傳來最想聽見的聲音,赫蓮轉頭一看,仍是一襲黑衫的傾嵐,黑發銀眸,是她最熟悉的樣子。他眸中的那股寒意已然散去,如今,是溫暖明媚的和風。
“我迴來了,傾嵐。”
傾嵐親自帶兵,身披一襲銀色鎧甲,手裏握著軒轅寶劍,騎著純種天馬,目色平靜。龍樹上神為軍師,乘著阿祝這隻白羽鳳凰,在白山山巔,觀望著戰局。
左先鋒白靜堂在山麓下遇到了一股地軍。白靜堂身穿一襲白色戰甲,手握吟霄寶劍,一馬當先,衝進金眸金發的地軍中。吟霄一出,誰與爭鋒,這鋒利無比的寶劍,頓時將囂張的地族送進地府。白靜堂擦擦寶劍上的血,不屑的說道:“地軍的戰鬥力太弱,怪不得地後要聯合冥兵。”
而此時,身為右先鋒的黑凜嶽就遇到一夥戰鬥力極強的冥兵。純粹的冥族是生魂體質,根本不怕死,打起仗來更是不要命。加上現在被地後控製,更是無所顧忌,燒殺搶掠,把好端端的白山都染黑了。黑凜嶽是個心軟的人,帶兵趕到的時候,隻看見冥兵正在屠殺一個村子。
黑凜嶽氣的都快冒煙了,下一刻,天兵們之間,一道幾塊的黑煙嗖的一聲竄出去,抓起一個正舉著孩子準備往下摔的冥將就是一頓打,嘴裏罵罵咧咧:“你是不是人啊!那麽小的孩子你都下得去手。”天兵們見狀,愣了一下,隨後也衝進冥兵中。刀劍什麽的不解氣,直接上拳頭。
等到沈秋風和關大計前來接收俘虜時,就隻見黑凜嶽懷裏抱著個孩子,伸出一根手指正在逗他,冥兵們各個抱著頭蹲在牆角,吐得哇哇的,青黃色的膽汁流了一地。一些天兵們神氣的負責看守,另一些天兵們則幫助救助老弱。沈秋風跟黑凜嶽打招唿,突然聽見前去收繳冥兵的關大計哇呀一聲叫出來。
沈秋風好奇,什麽東西能把大計嚇成這樣?迴頭一瞧,隻見那些冥兵,有一個算一個,全都是兩眼烏青,腫的跟豬頭似的,眼淚汪汪。剛才被天兵一頓胖揍,毒素都吐出來了,大部分人都清醒了,拉著關大計的衣角,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說著:“關將軍啊,我們都是被下毒了,不是有意的……嗚嗚……”
關大計哪裏會安撫人,頓時尷尬的不會說話,沈秋風咳嗽了一下,走上前去,說道:“冥族士兵,聽我說,放下武器投降,排好隊一個一個的接受檢查。”
這邊,白靜堂剛俘獲一批地軍,準備往山上去,正好遇上女薇。女薇亮起金鞭,一鞭子就抽了過去。白靜堂淩空飛起,女薇也騰空飛起,兩人頓時纏鬥起來。本來被俘虜的地軍,此時像是看到希望似的,紛紛掙脫開天兵的管束,兩軍在山腰就打了起來。
白靜堂和女薇鬥法正到關鍵處,卻隻見西側山崖,女芙正帶著一小批精銳的地軍部隊,浩浩蕩蕩的奔向山頂。
糟了,聲東擊西。應該趕緊給殿下報信!
然而白靜堂被女薇纏住,一時之間竟然脫身不得。就在這時,轟轟隆隆的馬蹄聲從山麓傳來。緊接著,一把黑色的馬鞭如自由穿行的黑蛇一般,瞬間纏住了對麵女薇的金鞭。女薇拽了一下,愣是沒拽開。
白靜堂跳身躲開,隻見馬鞭的主人,粗狂大方的馬軍統領杜清嘉正站在自己身後。杜清嘉彎唇對女薇笑笑,說道:“姑娘,老子來會會你。”
與此同時,邪魅迷人,幹淨白皙的副統領耿疏星也趕了上來,對白靜堂說道:“白大哥趕緊去報信,這兒有我們兄弟倆。”白靜堂點點頭,一個縱身飛了出去。
這邊,女薇的金鞭在遇到杜清嘉這普通不過的馬鞭時,卻仿佛失盡了威風。女薇眼看明爭不過,便從腰間散出一把黃色的迷魂散,衝杜清嘉灑了過去。杜清嘉見狀,急忙跳開。女薇正想瞧瞧溜走,突然聽到一陣悅耳的笛聲。
荒山野嶺,又是打仗,誰會吹笛子?
心裏正疑惑,突然腦袋像受到電擊一般劇烈的疼了起來,不僅是女薇,所有的地軍在聽到笛聲的瞬間,都捂著頭倒在地上叫著疼。一襲白色鎧甲的耿疏星騎著天馬慢慢走了出來,放下笛子,對疼到青筋暴起,口吐鮮血的女薇微微一笑,說道:“雕蟲小技,希望姑娘喜歡。”
這一邊,當白靜堂趕到的時候,兩軍正打至膠著狀態,雙方都傷亡不小。江天碧在一棵赤鬆下撫著七魔琴,憑借一人之力阻隔不斷湧上來的地軍冥兵。周一芥和冷畫屏傾嵐身邊保護他的安全,兩人都不免緊張的握了握手中的兵器。白靜堂報了信,就留在傾嵐身邊保護他。
“冥兵是殺不死的,再這樣下去,天兵的體力會被耗盡。”周一芥殺了一圈迴來說道。
“這些冥兵中毒頗深,而且人這麽多,我們沒辦法一個一個解毒。”冷畫屏也迴來了。
傾嵐看著龍樹,說道:“上神,有什麽辦法,能一次性破解冥兵身上的毒?”
龍樹想了想,正在這時,就見一邊正在脫鎧甲冷畫屏,自言自語似的說道:“哎呀,熱死我了,鎧甲穿不住,要是能下場雨就好了,涼快點,打仗也舒服啊。”
周一芥無語的看了他一眼,接話道:“白山這裏天氣太冷,怎麽可能下雨,下雪還有可能……”
“有了!”龍樹的眼前頓時一亮,對三人說道:“你們幾個保護好少君殿下,我去去就迴。”
率先衝進地軍中的周一芥一把墨尺敲碎一個地軍腦袋,說道:“上神放心。”
眼前大批大批的冥軍被放倒又站了起來,江天碧的體力在逐漸下降,終於嘣的一聲,七魔琴的琴弦斷了。幾乎在同時,地軍冥兵又攻了上來,一場惡戰瞬間爆發。
冷畫屏扯走江天碧,周一芥已經衝了進去,冷畫屏一把折扇撇了出去,頓時化作無數銀片,刀刀致命。可是,冥兵越來越多,眼看就要處於下風了……
就在這時,黑凜嶽、沈秋風和關大計從東邊趕來助陣,杜清嘉和耿疏星也帶著馬兵從後殺上山頂,預備來一個包圓。在亂軍之中,女芙手握劈天劍衝了出來,卻發現山頂隻有白靜堂一人,全然沒有傾嵐的蹤影。
“傾嵐,你躲到哪裏去!你毀我容貌,搶我神力,我要跟你做個了斷!”女芙一劍劈向白靜堂,白靜堂急忙飛身騰空,趕緊躲避。
就在這時,一個空空蕩蕩的聲音從天上傳來。
“冥族士兵聽令!” 猶如清荷上的寒冰,讓人不覺一震。“你們眼前的這個女人,殺害你們的冥皇冥後,你們還為她賣命嗎?”
女芙冷冷一笑,輕輕一抖,將劈天劍握在手中,上指九天。隻見傾嵐一襲銀色鎧甲,腳踏虯龍,手握軒轅寶劍,撥雲見日,從升騰的海日裏緩緩現於眼前。傾嵐不容她多言一句,軒轅劍出,女芙頓時被那強烈的光線灼傷雙眼,痛苦的倒在地上。
曆經大戰洗禮,傾嵐早與往日那個陰鬱冷酷的的少君不同。他撿起軒轅寶劍,承繼扶曦的使命,以劍為器,融貫多方神力,驅散黑暗,重迎人間海日。隻是銀眸中那一股寒意,卻曆久未變。
就在這時,半空中突然下起了大雨,一條紅色巨蛇張牙舞爪的在雲裏穿梭。女芙捂著紅腫不堪的眼睛,憑借聲音聽到雨聲,冷冷一笑:“雨?就算是大雨,你們也占不到便宜!”
傾嵐揚手一揮,騰蛇乘霧,大嘴一張,頓時一大股黑氣從冥兵們的頭頂竄出。原來這黑氣便是她控製冥兵的細粉所化,如今黑氣盡數被騰蛇吸走,冥兵們都清醒了。
“冥族兵士,放下武器,本君恕你們無罪。”傾嵐不費一兵一卒,便將冥兵盡數籠絡。女芙閉著眼睛,隻聽得耳邊突然出現地軍的慘叫,原來冥兵們調轉槍頭,不再為女芙賣命,反而賣力的殺地軍來泄憤。
女芙強撐著睜開眼睛,隻見地軍死的死,散的散。有當場被活捉的,也有好不容易逃出去,被山下的韓江雪和張碩方抓了個現成的。女芙知道大勢已去,逞強無用,一個轉身,化作一個天兵,瞬間融進大軍中。
“這個女人,還真是詭計多端啊!”黑凜嶽冷哼一聲,四下都是散落的天兵,哪裏還有女芙的蹤跡。
“不怕不怕!”龍樹笑眯眯的從天而降,手裏牽著天狗。“天狗鼻子靈敏,可馬上識出這個女人的蹤跡。”說話間,天狗已經一個飛身竄了出去,很快鑽進兵將之中,不多時,便咬出了一個小兵。小兵伸腿踹向天狗,然而就在這時,白羽鳳凰阿祝張出利爪,將那還在掙紮的小兵頓時抓上天,扔到了傾嵐麵前。
阿祝高傲的看著剛剛經過浴血奮戰,狼狽不堪的幾位將軍,說道:“瞧你們髒的,也沒抓著地後,還不是靠我。”將軍們麵麵相覷,隻見天狗跑了過來,將阿祝撲到。阿祝氣急敗壞的邊飛邊喊道:“哎呀,狗爪子拿開!我昨天剛打理過的羽毛!”
幾位將軍無語,各自打掃戰場。周一芥和冷畫屏在東邊山崖下,杜清嘉和耿疏星在南邊山脈上,江天碧帶著黑虎往山下押送俘虜,正好遇見韓江雪和張碩方,三人一起下山去了。
白靜堂和黑凜嶽一左一右按住女芙,女芙見走不掉了,便現出本形說道:“你們這算什麽,欺負我一介女流?”
龍樹笑了,說道:“不敢不敢,地後娘娘有什麽委屈,上天界再說吧。”
“我地族有一件寶物,若是交了出來,你們能不能要放我一條生路。”女芙從懷中掏出一把鏡子,沈秋風一下子認出,這是當年玄巍作為新婚賀禮送給冥皇的昆侖鏡。
“這是冥皇心愛之物,你竟敢說是你的?還不快拿來!”關大計也認了出來,怒氣衝衝的正欲上前拿,卻沒注意到女芙眼中金光一閃。
沈秋風一腳踢開昆侖鏡,將關大計猛地拉開,與此同時,女芙猛地一用力,震開白靜堂和黑凜嶽,拚盡全力將一枚染滿噬心毒的血針穿進傾嵐的胸膛。這枚血針還是女芙問蓮花要的,一直藏在指甲尖,就是以防萬一。要知道,蓮花的血針可以穿透任何兵器,包括鎧甲。
龍樹急忙扶住傾嵐,急忙封住傾嵐的心脈,不讓噬心毒擴散。女芙冷冷一笑,說道:“你也中了噬心毒,不知道這次,還有沒有良藥能夠醫治。” 話音剛落,女芙便縮身一躍,跳進昆侖鏡中。
龍樹皺眉,這個女人一日不除,後患無窮。白靜堂急忙撿起昆侖鏡放在懷中,便和黑凜嶽跑去扶住傾嵐。傾嵐猛地吐出一大灘黑色瘀血,拽著龍樹,艱難的說道:“不可以動蓮,不可以。”
“傾嵐!”龍樹喊著,然而傾嵐已經昏迷過去了。
天界之上,折陵宮內,已經亂做了一團。
當蓮花主動走上天界,所有人都愣住了。
她不是被鎖在冥宮裏嗎?
她就這樣無懼無怕的穿過所有人驚詫的目光,來到昏迷的傾嵐麵前。她側頭望了望他蒼白的臉,輕輕拂去他額上的碎發。
“他怎樣?他還活著嗎?”蓮花麵無表情的問著龍樹。
“中了噬心毒……”龍樹皺著眉,沒有說完下半句。
清爽的風吹過麵龐,空氣中似乎還存留著輕微的血腥味,但好在烏雲不再蔽日。萬斛陽光灑在蓮花的背上,是刺眼而虛弱的白。
“現在隻有我能救他了,是嗎?”
龍樹似有不忍,但還是點了點頭。
“怎麽才能救他?”
龍樹沉默了好一陣。“挖出蓮心,讓他吞服,毒氣立刻便能消除。”
“那麽,沒了蓮心,我會死嗎?”
龍樹沉住一口氣,一字一句的說道:“你會魂飛魄散,從此消失在整個天地間。”
隻一瞬間,蓮花的眼中飛快的閃過某種東西,似乎是一種直達靈魂的恐懼。然而很快,便被一種令人心驚膽戰的平靜所代替。
她抬起一隻手,幻化出一把銳利無比的匕首。
眼中突然閃過一絲堅決,下一刻,尖刃便已貫穿她的胸口。
瞬間,血染紅的了她白色的輕衫。
淤積的眼淚隨著噬骨的疼痛肆意的噴湧而出,臉上流淌的是早已分不清楚的淚水與汗水。劇烈的疼痛將早已支撐不住的蓮花打倒在地,可顫抖的手卻仍緊緊的抓著匕首不放,即使痛,即使明知會死,可還是無法阻擋她剜出自己那一顆舉世無雙的蓮心。
隻是每剜一下,那種痛便更深一層,直到將她的全部魂魄都顫栗起來。
顫抖的手將血跡斑斑的蓮心輕輕捧了出來,蓮花麵色慘白,仿佛瞬間被抽去了所有力量,癱倒在傾嵐身旁。蓮花勉強伸出手,將那顆來之不易的蓮心,送進傾嵐口中,看著他的胸口又重新有了躍動的跡象,才如釋重負的抒出最後一口仙氣。
“我欠你的,還了……” 龍樹沒有聽清楚蓮花那微弱的聲音。
一擁而上的人,都在迫切的祈求著傾嵐的蘇醒,卻沒有人注意到捂著傷口,獨自離去的蓮花,隻有龍樹,看到她踏上了那條不歸路。
也許,從此解脫,對她來說最好不過。
絕美而幽靜的懸崖邊,蓮花靠著一塊大石頭,雖然即將消失,可她的臉上卻難得的出現了安寧。眼前是一大片青翠的古樹,白色的仙鶴銜著嫩枝從空中略過,天邊,是一片如落色錦緞般飄忽不定的雲。
鷓鴣叫了,該去了。
傾嵐驀地睜開眼睛,撫住胸口,隻一瞬間,他的眼中突然出現一絲猝不及防的震驚,但更多的是從未有過的慌亂。“她在哪裏?”
傾嵐趕到飛仙崖,那具毫無生息的身軀如驚雷一般撞進眼簾。
突然胸口猛地一痛。雖然隻有幾步,可卻像拖著千斤重的東西一樣,每走一步,便更沉一些,直到走到赫蓮身側,他終於跪倒在地。輕微顫抖的手指出賣了他,口中早已是一陣血腥,強忍下咽,卻澀住了喉嚨,讓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傾嵐,快看!”龍樹突然像發現了什麽似的,指著蓮花說道:“她還有一點元神尚存!”
龍樹翻過蓮花緊握的手,驚喜的叫道:“是燈芯!竟然是鎖魂燈的燈芯護住了元神,她還有一魂一魄!怪不得當時我怎麽也找不到那段燈芯,原來燈芯居然鎖在了她的身上!”
傾嵐急忙抱著她飛奔而去,生平第一次體會到失而複得的喜悅。
然而,長昊卻始終不肯接受蓮花。“她罪孽深重,即使救了你,也不能功過相抵,她絕不能留在天界!”
“我看誰敢動她分毫!”傾嵐抬眼,滿是決絕,不容爭辯。“如果她不能留在天界,那我也絕不會留下。”
“天帝,請聽我一言!”龍樹擋在怒氣衝衝的長昊前麵,說道:“冥宮大亂,無人主理,傾嵐有冥族血統,正好可以作為下一任冥皇。至於蓮花,天帝也不必擔憂,便讓她下凡去吧。老夫會看著她,讓她生生世世為天後、為天下蒼生贖罪。”
青崖邊,嵐風瑟瑟,她被血汙染紅的長發隨著風輕輕觸紮著自己的麵龐。她背對自己,蒼白的容顏依舊無法掩蓋驚世之貌,隻是她的眼神卻涼的徹骨。
“這裏的風景真是好啊,隻可惜,我再也看不到了……”她閉著眼,吸進一口純淨的仙風,唇角勾起一絲滿足的笑意。
他走到她的身邊,兩手放在她的肩頭,眺望她眺望的遠方。似乎是感受到他的顫抖,她轉過頭去看他,此時她的眼神是那麽平靜,仿佛是勘破紅塵後的唯一的安寧。
“時間到了,讓我走吧。”她把頭在他胸膛最後靠了靠,隨即離開了那裏,獨自往那山崖尖走去。
“蓮!”他在背後叫她。而她沒有迴頭。他走了上去,將她摟住。
“放手吧。”她平靜的說道:“你不需要感激我,我這麽做,不過是報答你當年沒殺我的恩情。不過,這個也是你一生中最大的錯,你如果那時就殺了我,也不會死傷那麽多人。”
她能明顯感到他猛地一震。“是啊,我當年沒殺你,所以今天也不會殺你,既然我們錯了,就這麽一直錯下去吧。”說著,她隻覺得肩膀一震刺痛,低頭一瞧,一朵金色蓮花陡然出現。
她輕輕瞥了一眼,輕聲說道:“還是不打算放過我?”
他勾起一絲勉強的笑,隻用沉寂的黑眸凝望著她。
是啊,我永遠不會放過你。
下一刻,他便雙手一推。她仰麵從懸崖上掉了下去,她的目光始終那樣平靜的望著自己。很快,她的身體開始發出金色的煙,穿過那濃重的白雲,望不見了。
你別忘了,我才是最愛你的人。
“我知道的,就這些了。”棲陽宮內,天帝長昊剛剛講述完故事。
“你既然從來沒原諒過我,為什麽要救我?”赫蓮問道。
“因為……我不想我另一個兒子永遠孤獨下去。”長昊看了看天色,隻見海日漸漸沉沒,似乎若有所思的說道:“你應該走了。”
赫蓮剛想說話,隻覺長昊輕輕的拂了下袖子,下一刻,自己便出現在迴夢門門口了。赫蓮沒有反應過來,呆呆的看了看四周,此時正是朗月當空,夜色正濃。赫蓮推開迴夢門的大門,一種似曾相識的熟悉感撲麵而來。
龍樹老頭坐在茶桌旁,和江天碧在手談,阿祝在旁邊不時的搗亂,氣的龍樹吹胡子瞪眼。阿飄和阿雨坐在電視機前,守著時間追劇,吃著一桶自家做的爆米花,阿雨拉來妮妮當沙發靠著,阿飄的腿上,旺財睡的正香。
沈秋風、關大計和周一芥、冷畫屏在打牌,不知道是不是沈秋風手氣太好,還是關大計自帶招財屬性,他們兩個人簡直是所向披靡,周一芥和冷畫屏兩個的臉上已經沾滿了紙條。沈秋風又贏了一局,準備往冷畫屏臉上沾,冷畫屏拖來周一芥,他代沾。
陽台上,白靜堂和黑凜嶽正在對月飲酒,分外詩意。黑凜嶽顧著吃菜,嘴巴沾著一圈油,白靜堂摸出手紙,像照顧小學生一樣給他擦了擦。屋子裏,韓江雪不疾不徐的聲音傳了出來,緊接著,被逼著練字的張碩方叫苦不迭的聲音也傳了出來。洗手池旁,杜清嘉給耿疏星兌好了溫水,耿疏星拍拍剛敷完麵膜的臉準備清洗。
“蓮,你終於迴來了。”
身後突然傳來最想聽見的聲音,赫蓮轉頭一看,仍是一襲黑衫的傾嵐,黑發銀眸,是她最熟悉的樣子。他眸中的那股寒意已然散去,如今,是溫暖明媚的和風。
“我迴來了,傾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