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衣山莊的劉大富?”


    薛宇重複著幽蘭的話語,臉上的笑容頓收,迅速換作一抹凝重,他早已料想到這會是一樁連環殺人案,但這殺手居然會動半衣山莊的人,卻讓薛宇有些始料未及。


    半衣山莊的名頭自不必多說,武林中的一方巨擘,享譽數十載的一代名門,從餘青州的父輩開始,便是叱吒江湖的風雲人物,而餘青州無疑是半衣山莊兩代人之中的天之驕子。


    十歲,修習半衣山莊絕學——問劍,僅僅半年時間,餘青州進步神速,無人可及,連授予武學的教頭都自愧不如,匆匆請辭,自稱已無再教之力。同年,以一招“問心無愧”將當時受邀前來半衣山莊的昆侖大弟子雲中鶴一擊挫敗,登時名聲大噪,江湖上無人不知這位不世出的神童。


    其後十年,二十歲的餘青州接過半衣山莊的大旗,統領一方,並受邀參加四年一度的華山論劍,路途其間,餘青州觀天地風景、人間百態,感悟問劍第二式,一招“無問西東”力挫華山論劍與會的幾大高手,成為當世無愧的天下第一劍,而劍皇沐春風又無故缺席這場武林盛會,自此半衣山莊力壓劍神小築,成為天下第一劍莊!


    再十年,半衣山莊上門挑戰之人無數,而劍皇沐春風不知何故,從江湖上銷聲匿跡許久,甚至那劍神小築亦是門可羅雀,其內家丁紛紛收拾細軟另謀出路,唯有幾位年過天命之齡的老者留守。


    但薛宇卻知道沐春風還會迴來,雖然他不知道會是何年何月何日,可是薛宇心中就有這樣一股執念,莫無憂亦是如此認定。


    這十年的最後兩年,餘青州雖未嚐敗績,但無止境的挑戰讓他厭倦江湖紛爭,加之有感自身武學緩步不前,遂他決定閉關修煉,半衣山莊至此謝絕拜訪,但江湖人和江湖事,卻不是一句話便可推諉,餘青州的突然閉關,讓一些好事之徒看到了可乘之機。


    隨即這幫江湖上的好戰者開始四處鼓動造勢,一些因自身武藝本無機會前去半衣山莊之人紛紛加入這隻隊伍之中,包括妒忌半衣山莊名號的一些所謂名門正派,此番討伐大軍的聲勢頗為浩大,而半衣山莊此間又無人坐鎮,因此,討伐大軍勢如破竹,半衣山莊內的家丁們根本無力對抗。


    就在半衣山莊岌岌可危之際,一道驚雷劃破天際,餘青州忽然破關而出,一招問劍第三式——“以心問心”,大破來敵,來犯之人紛紛抱頭鼠竄,至此之後,江湖再無尋釁滋事之人來犯半衣山莊,也再無江湖人膽敢借挑戰餘青州之機一戰成名,因為那一天,沒人看清餘青州的那一招,看清的人都死了,沒看清的非死即傷,餘青州從那日起成為武林神話,而他亦是從那天起鮮有露麵,不聞江湖之事,那半衣山莊漸漸成為江湖人口中諱莫如深的地方,隻留下無數傳奇故事在坊間流傳。


    薛宇自是知道這半衣山莊的故事,幽蘭身為六扇門官差,又是黃雀指派協助薛宇辦案之人,自然更是清楚其中原委,而薛宇料想,那位神秘的殺手定然也是知曉這半衣山莊的來曆,卻為何依舊敢對半衣山莊之人動手呢?


    “難道是對自己的實力很有自信?”薛宇忽然靈光一閃,卻又搖頭否認,如果這個殺人者認為自己的實力能夠高過餘青州,那也未免太過自信了,而這樣盲目自信之人絕無可能擁有如此縝密的作案手法。


    這便陷入了一種死結當中。


    手法高端,又不畏強權,這難道還是個劫富濟貧的“俠士”不成?


    薛宇百思不得其解,旋即將手中的三份卷宗合起來,放在身旁木桌之上,左手輕揉自己的太陽穴,看向一旁神色冷豔的幽蘭,似是想起什麽,開口問道:“幽大人接手此案多久了?”


    “三天。”


    幽蘭並不是一個喜歡誇大其詞之人,所以她選擇了如實迴答,雖然這個答案有可能會讓薛宇貽笑大方,但她依然選擇如此。


    聞言,薛宇眼眉一挑,頗為玩味的看向幽蘭,他沒有想到這位女官差全然沒有六扇門的一些習氣在身,並不世故,也並不圓滑,是位率真的女子,他忽然明白了為何黃雀會派她協助自己,他也開始有些享受黃雀這份獨特的禮物。


    “無礙無礙,隻要用心,三天足夠了解此樁懸案。”薛宇含笑看著幽蘭,既無揶揄也無怨言,反倒投來一絲讚許的目光。


    這讓幽蘭頗為意外,不過,身為六扇門之內為數不多的女官差,她的好勝心自是非比尋常,她很快看出薛宇眼中的一絲憐憫,雖然這是幽蘭的過分解讀,但她的自尊心卻使她無法容忍任何的輕視,旋即還未等薛宇開口,幽蘭便先聲奪人。


    “癸未年臘月初八,辰時五刻,汴州三裏外的城郊魚塘發現一具男屍,為城南通寶錢莊的掌櫃,名叫李富貴,死者的全身無礙,唯有咽喉處一寸短痕,顯然是被高手一招封喉,仵作判定具體的死亡時間為醜時三刻至五刻之間,現場未有腳印,死者身上亦無其他線索。”


    “癸未年臘月十二,卯時三刻,城外官道旁發現一具女屍,死者身份為怡紅樓的妓女翠蓮,死因和李富貴如出一轍,死亡時間應該在寅時六刻左右。”


    “癸未年臘月十八,今日淩晨,卯時一刻,城外樺樹林,一巡山衙役發現死者劉大富,且偶遇行兇當場,並發現行兇者體態樣貌和所用兵器。”


    當幽蘭說到此處時,薛宇忽然舉手示意停止,旋即問道:“什麽兵器?”


    “劍。”幽蘭迴道。


    “長劍還是短劍?”薛宇又問道。


    “長劍。”幽蘭說道。


    “行兇者體態如何?有沒有看到相貌幾何?”薛宇追問道。


    “行兇者高七尺左右,右手持劍,身著黑色練服,麵帶不知名的鬼麵,殺人一擊致命,且未殺那位巡山衙役滅口,說明他的目標很明確,絕不濫殺一人,黃大人稱其為魘麵刺客。”幽蘭一邊說著,一邊向薛宇指著卷宗的扉頁和側麵,赫然五個大字——魘麵刺客案。


    薛宇轉身又將卷宗拿起,這才注意到,黃雀居然給這個案子還起了這麽古怪的名字,不由得笑歎這位六扇門名捕的惡趣味。


    再反觀幽蘭的表現,著實讓薛宇眼前一亮,她不但對卷宗內的信息所知甚詳、分毫不差,而且加之自己的斷案理解,薛宇心中驚歎之餘,更是多了一絲欽佩,不過此間薛宇腦中的疑惑實在太多,他顧不得憐香惜玉,旋即再次發問。


    “據我所知,這劉大富好像很少外出,就算是采辦之事,也完全可以交由外勤人員,為何非要親自出門督辦呢?”


    這是薛宇想到的第一個疑問,也是最大的疑問,兇手作案地點的問題暫且不說,但為何劉大富會做出這般多此一舉之事,實在值得深思。


    “會不會……是因為某件事情過於特殊,必須由他親自操辦,交給下人他不放心,又或者……”幽蘭忽然欲言又止,因為她腦中有個大膽的想法唿之欲出。


    薛宇自是看出幽蘭的顧慮,旋即鼓勵道:“但說無妨!”


    “這劉大富會不會與兇手是相識之人?”幽蘭若有所思道。


    此語一出,薛宇茅塞頓開,一把拉住幽蘭的手,朝著門外飛奔,心急如焚道:“快帶我去見那個巡山衙役!再晚就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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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汴州以北。


    一座廢棄的宅院外。


    數十名官差查訪此地,路人無不四下逃避,因為他們認得這些官差是六扇門的捕快。


    但這世上往往不缺少大膽之人,即便是六扇門的重案之地,卻依舊遠處圍觀。


    一丈外,一處樹蔭下,兩個人影隱沒其間,正是聞訊趕來的鬼金羊和鬼影。


    “怎麽迴事?”望著裏裏外外被圍個水泄不通的據點,鬼金羊有些不知所措。


    雖然先前鬼金羊也想過此次據點被發現肯定是有人泄密,但他卻沒想過,連六扇門的人都被牽連進來,這是鬼金羊所始料未及的。


    “還有一個備用據點呢?”鬼金羊問道。


    “堂主的意思是?”鬼影反問。


    “那個據點你有沒有查看過?”鬼金羊若有所指。


    “那個據點今天辰時還和屬下聯係過,應該無礙……”鬼影當即頓悟鬼金羊之意,趕忙迴道。


    “應該?我們的三個據點如此隱蔽,而且各自都沒有相互聯係,怎麽會同時暴露?你難道沒有想過?”鬼金羊的語氣之中充滿怒意。


    “堂主的意思是……難道有內鬼?”鬼影明白鬼金羊話中所意,驚唿道。


    “問題恐怕遠遠不止如此!”鬼金羊強忍怒火,怒視前方人流攢動的六扇門官差。


    “會是翼火蛇嗎?”鬼影又問。


    “不太可能,雖然本座和翼火蛇芥蒂較深,但畢竟同屬朱雀宮,如果真是她所為,必定難逃一死,況且此次任務如此重大,量她也沒有這麽大的膽子敢和宮主作對。”雖然鬼金羊和翼火蛇之間爭鬥已久,但畢竟是對手,相互之間的了解遠超他人,所以鬼金羊當即排除了這種可能。


    “難道是玄武宮的人?”鬼影似是想到了什麽。


    “有可能!”這一次,鬼金羊沒有否認。


    “堂主,那接下來我們該怎麽辦?”鬼影問道。


    估量著已無可能再探這眼前的據點,鬼金羊的眼中略過一絲陰毒,迴道:“看來,這次是要本座親自會會他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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