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娜在沙塵裏抹了一把臉,她臉上這會全是血。


    不過周蓉給她的這套製服外套她一直披在身上,她這會兒才發現這套外套的異常之處:它不沾血。


    剛才撒到上麵的血跡一點也粘不住它的外表,這會兒血跡已經幾乎要全都從衣擺上流幹淨了,因此最終髒的隻是林娜套在裏麵的一件襯衫。


    林娜感覺到剛才自己捅自己的那一爪子已經完全愈合不會再流血了。出血量很少,因此襯衫的腹部隻有五個血點,反而是比較幹淨的。


    林娜用了一秒鍾揣測和這外套配套的一件製服襯衫會不會也有類似的功能,接著揚起翅膀讓自己的身體保持穩定。


    因為這會飛機果然開始顛簸了,除了林娜在內的所有人,包括那些雖然是血肉之軀但本質上和木偶沒區別的乘客,都抓住了自己身邊的座位。


    隻有林娜微微扇動著翅膀,和地麵保持著一點距離,反而不受顛簸的影響。


    機艙裏的空間不大,又被女人的“噩夢”充滿了灰塵。林娜眯著眼睛以防灰塵入眼,並用手指在衣擺上沾了最後的一點血,在自己胸前衣服斑駁的血跡中間畫了一個四角星。


    這個四角星並不是正的,四個角分別指向正上、左下、右下和正右。


    地獄裏的魔王已經更換了無數代,在某一代有這麽一個能力和沙塵有關的魔王,而他殘餘的力量現在已經隻剩這樣一個標記了。


    這個特殊的印記讓林娜能夠無視沙塵的影響了,不過她還是揮了揮翅膀,試圖把沙塵從自己麵前扇走。但是這個空間裏已經充滿了灰塵,林娜扇了一下就不再試了。


    “你的噩夢是空難嗎?”林娜看著能夠隨著飛機的顛簸平穩身體的女人,問道。


    這個女人隻是靠著抓住身邊的座椅來保持平衡,但她似乎很清楚飛機的每一個“動作”,很顯然一切都還在她的掌控之中。


    “僅僅用這樣一個詞來形容的話,你是要吃虧的。”女人平靜的迴道。


    林娜猛地轉過身,沒有用爪子,隻是用自己的胳膊肘自上而下的砸在一個摸過來的木偶頭頂上。


    人類的胳膊肘一直都具有極強的攻擊力,再加上林娜這一下毫不留手的力道,那木偶的腦袋幾乎被她劈開。


    它的表情依然僵硬。它腦袋裏流出的是綠色的液體,而且似乎除了肌肉和骨頭以外沒有內髒。這個和之前木偶不太一樣的怪物飛快的從林娜腳邊爬過,迴到了瘦小男子的身邊。


    它很快的恢複了一個小男孩的樣子,蹲在瘦小男子身邊,一臉委屈和憤怒的看著林娜。


    “看來尋血者也對惡魔沒辦法。”瘦小男子沒有避著林娜,直接對女人說。


    “你還能把別的東西做成木偶?”林娜問道。


    瘦小男子笑了笑:“當然,不過我不會告訴你,在這些木偶裏有多少是具有特殊能力的。”


    林娜知道他說出這句話的目的。他掌握的特殊木偶應該不是很多,但是這樣說過之後,林娜就不得不對每一個木偶提高警惕。


    在這個空當,林娜聽到一聲鋼鐵的吱嘎響聲。她側麵的一把椅子突然脫離了地麵,它用連接在它底部的鋼筋像一隻蜘蛛一樣爬動著,飛快的撲向林娜。


    機艙內空間真的很小,所以林娜不得不甩掉了那件外套,強行展開了自己真正的翅膀,用它撐住兩排座椅,這樣才避免了被這隻怪異的鋼筋蜘蛛按進座椅底下的空隙裏。


    林娜雙手抓住了兩根捅向她眼睛的鋼筋,但還是有幾根鋼筋插進了她的身體,並兇殘的在她的腹腔和胸腔裏攪和了幾下。於是林娜的嘴角終於流出一絲細細的血線。


    “說實話,不怎麽疼。”林娜竟然還有閑心轉頭調侃那女人一句。


    長臉男子這會似乎心情平複了一點,他走了過來,看著被釘住的林娜:“看來你吃過的苦不少啊。”


    “嗬嗬,你說呢。【硫磺火池】我雖然沒真的下去過,但也經曆了一次痛苦差不多的洗煉。再說——咳咳,”(嘴角流血)“以惡魔的體質來說,這點傷隻是皮肉傷。”


    “好吧,說實話,你是我第一個親眼見到的惡魔。”長臉男子彎下腰,左手按住了林娜的一隻翅膀,他皺了皺眉:“這……”


    “把你的手拿開!”林娜突然憤怒的吼道。


    “好吧,看來冒犯你了。”長臉男子很識趣的沒有多問。因此他也沒機會知道,林娜生氣是因為蘇憐卿還沒這樣摸過。


    長臉男子繼續說:“放心,我們都沒有那種愛好,我們會讓你死的幹淨一點的。”


    “我的體質你們也看到了。”林娜的怒氣退去的很快,“你們打算從哪裏搞到能殺死我的武器?”


    “我來吧。”一旁的瘦小男子說著,走上前來。


    林娜看到他走過來,皺了皺眉:“你來動手嗎?算了……”


    瘦小男子沒說什麽,他俯身看向林娜的眼睛。他若要把人弄成木偶,必須得先擺弄人家的靈魂。


    實際上他並不魯莽,他敢於這樣做是因為他自己真的擁有一副結實的靈魂。這是許多個具有特殊能力的木偶帶給他的。


    但是很不巧,他擺弄的是林娜的靈魂。而在他和林娜的眼睛對視的一瞬間,那雙藍色豎瞳裏微微泛起一點紅光。


    接著,他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正在飛速後退,眼睛裏留下的最後一副圖景,是林娜彎起嘴角,露出一個陰謀得逞的笑容。


    真好看啊……


    瘦小男子在恍惚裏看到了自己。


    一家人圍坐在餐桌,一對父母,和四個孩子。


    兩個哥哥,一個姐姐,和瘦小的他自己……


    他低著頭,沒有人搭理他。那對父母一邊互相說話,一邊和三個孩子聊著。而他自己,他就隻是悶著頭在盤子裏挑挑揀揀。


    “媽,我今天……”他終於開口說了一句話,但似乎誰也沒聽見。


    吃完飯,所有人都離開後,他一個人把餐桌收拾起來,然後花了很長時間才把餐具洗完。


    “爸,我洗完了。”他隨口說道,然後走迴了自己的房間。


    誰也沒迴答他,就好像他存在於另一個世界裏,又或者麵前的一切隻是一場逼真的人偶戲。


    再接著,畫麵一轉,那是他一個人站在家裏大廳的中央,而他的腳下,是被血浸濕的地板。他茫然的看了看手裏的刀,又看了看沙發上的死屍。


    “大哥,二哥,姐姐。”他有些自嘲的對他們說,“你們死了。”


    當然,還是沒人理他。


    但是,他突然有了一種感應。他伸出手,觸摸著那些隻有他自己能摸到的絲線,直到一具死屍在他麵前站起來。


    最後一個場景是,他站在某個昏暗的房間裏。看不見黑暗裏有多少人,他麵前隻有一塊黃布,布上印著一隻類似於眼睛的圖案。


    “落錘103隊【噩夢】,【木偶師】。”


    “落錘千鈞,齏粉不存。”


    “原來如此……因為沒有【參與感】,所以你的噩夢就是這些沒有情緒和痛覺的人偶。”他聽到林娜的聲音在自己耳邊響起,同時還有一股氣息吹在他臉上,身後一片柔軟。


    但他不覺得這是什麽好體驗,因為他發現自己已經被林娜抓著,麵對自己的兩個隊友。


    “看清楚了,”林娜笑著,一根爪子頂著他的右眼內側眼角,“我從這裏戳進去,可以挖碎他的前額葉。”


    他看見自己的兩個隊友嚴肅的盯著自己,沒有輕舉妄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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