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流是被敲門聲驚醒的,一陣不算急促但也稱不上從容的敲門聲。


    她醒來的時候,蕭陌還在身邊沉睡,小白和小緗也還在身邊窩著,這時候似乎也被驚醒,都睜開了眼睛,轉頭望著門的方向。


    雲流想著應該是天亮了,古玄靈來叫自己吃早飯,當下便走過去開門,卻看到門口站著的不止是古玄靈,而是他們四個都來了,並且臉上的表情絕對不像是平常來叫自己吃飯。


    “發生什麽了?”


    古玄靈一開口卻是:“雲流,你和老大沒事嗎?”


    雲流搖搖頭,將四人讓進屋。四人親眼看到睡得很沉的蕭陌和的確什麽事都沒有的雲流,這才鬆了口氣。


    古玄靈這時候才迴答雲流剛剛的問題:“因為你們兩天沒出門,那個黑色的繭又完全沒動靜,所以我們才擔心是不是出事了。”


    雲流微微皺了皺眉頭:“兩天了?”


    她不由迴頭看著蕭陌,她自己的意識浮沉中,明明覺得隻是過了一晚而已,怎麽時間突然就過去兩天了?


    她這麽想著,便出了船艙往甲板上走去,望見那個應該在今天重生的大魔王,卻依然還是一個黑色的繭的模樣。


    雖然蕭陌沒有百分百明確是三天,但照理說,三天過去,不該一點變化都沒有。


    身後古玄靈和項子炎走過來,兩人一左一右站在雲流身邊。


    雲流便開口:“昨日為何不叫我?”


    古玄靈實話實說:“昨日小白和小緗一直守在老大房門口,它們的意思是讓我們別進去,它倆通靈,我們以為是你和老大的意思。”


    項子炎補上一句:“其實老大一直沒有和我們說具體計劃,你又是我們劍陣的主導人,所以其實我們一直挺著急的。”


    雲流點點頭:“蕭陌的意思,我明白了,你們要是準備好了,我們今天還是繼續練劍陣。”


    又過去了三天,雲流每天都和古玄靈他們四個排練劍陣,大家偶爾說起那個黑色的繭,都帶著一種下意識的焦躁感。


    這種焦躁感來源於未知,就像是頭頂的烏雲,黑壓壓的一直壓著,卻始終不曾落下雨滴,讓人平白無故懸著一顆心落不了地。


    雲流白天和四人練陣,晚上要不待在甲板上,要不就迴自己房間,再也沒去過蕭陌房間,因為她覺得自己意識浮沉的那兩天是一種危險的信號。


    倒不是說待在蕭陌身邊危險,而是這種太過安逸導致意識混沌的狀態,會讓自己無法保持足夠的清醒,這樣萬一蕭陌有事,她就不能在第一時間保護對方。


    還有那個始終懸停在眾人心頭的黑色繭,裏麵的大魔王遲遲不出來,帶給眾人的心理壓力遠比三天前就出來打一仗要重的多,時間拖得越久,這種壓力越大。


    雖然一定的壓力能激發出來足夠的潛力,多餘的時間也能幫他們更好地融會貫通陣法,但當壓力超過界限後,就會適得其反。


    夜晚,雲流又一個人站在甲板上望著那個黑色的繭,這種隔絕一切探查的敵人,最是棘手。雲流一刹那產生了一個衝動,她想去探一探那個黑色的繭,以更近的距離……


    但是她的衝動被一個熟悉的氣息給打斷了,雲流迴頭,就看到蕭陌從船艙中走了出來。


    “怎麽醒了?”


    雖然蕭陌似乎不太高興的樣子,而且這種不高興似乎就是純粹針對自己,但雲流還是以正事為重,覺得蕭陌這時候醒過來,怕是開戰的信號,因此沒有先問他對於自己不高興的情緒,而是先問了目前最重要的正事。


    於是蕭陌更不高興了,他走到雲流麵前:“你三天都沒來看我一眼。”


    雲流意識的沒錯,就是針對自己的不高興。


    雲流解釋:“我怕自己又睡過去。”


    蕭陌就耍賴:“在我身邊好好休息不好麽?”


    雲流微微一愣:“是你……讓我睡著的?”


    蕭陌點點頭:“我拜托了小白和小緗,之前一直就在想辦法讓你能睡好一些,這次在內景中找到了方式,就結合了小白和小緗的能力。”


    雲流明白了,卻聽蕭陌又說:“但你後來卻再也沒來,我這方法就白想了。”


    雲流本來想說“抱歉”,但馬上意識到蕭陌並不需要自己的道歉,因此便改了口說:“謝謝。”


    蕭陌心情好了些,伸手拉住雲流的手就要迴房:“那迴去睡吧。”


    雲流卻拉著他停住,轉頭望向那個黑色的繭:“你先告訴我,你是不是又做了什麽,才將時間拖延了。”


    蕭陌歎口氣:“所以說你未免太聰明了,這樣你就會被我時不時推出來應對他們四個。”


    蕭陌和雲流說了拖延的事,他早在深海和這個大魔頭定下“君子協定”的時候,就動了手腳。


    雖然並不“君子”,但很顯然對方也同樣不是“君子”,不然蕭陌在破陣的時候根本不可能受傷那麽重,幾乎瀕死,換個人怕是早登極樂了,所以蕭陌這做法還真是一點心理負擔都沒有。


    蕭陌以萬象浮生內景在深海的時候就連通了對方的神識,又通過內景中新創造的一門術法強製給對方體內的那些黑影打上了一個覺醒的封印。


    這個封印會不斷解開又封上,直到將那些黑影全部都打完一遍後,才會徹底消失,而在這之前,那個大魔頭根本沒法真正恢複真身。


    因為那些黑影,是所有曾經被這個深海巨獸吞噬的一切生靈,隻要他們的那點殘存的意識無法徹底消失,那麽也就意味著大魔頭無法重新掌控一切。


    現在那個黑色的繭中,蕭陌就通過神識共享查看著對方恢複真身的進度,依照目前的狀態,怕是還需要一個月時間。


    而一個月後,蕭陌的傷勢就能完全好了,他們這邊又是鼎盛戰力,和對方一戰也不需要束手束腳。


    這些事蕭陌其實大可以一早就和沐少蒼他們四個說明,雲流不太明白他為什麽總是拖延這個時機,以至於他們四個一直都處在一個壓力非常大的狀態下,這樣其實並不利於最後的應戰。


    蕭陌卻搖搖頭告訴雲流,沐少蒼四個人並不像她看到的那樣,他們這幾天看上去壓力很大,但實際上這點壓力完全沒有達到他們本身的承壓極限,而且這種焦慮是一種假象,隻有將壓力不斷往上疊加,才能逼出他們真正的能力。


    但是如果蕭陌一開始就已經將計劃都告知他們了,他們在潛意識中就會調整這種壓力,並且因為是蕭陌親口對他們承諾了所有的事,所以他們就會習慣性地依賴蕭陌做出來的所有抉擇和計劃。


    “他們四個其實強的各有千秋,但是一旦和我碰到一起,就會削弱他們自身的能力,這一點我也是最近才想清楚的。”


    蕭陌這麽說著,不由得有些遺憾。


    當初沐少蒼他們四個就因為執意跟著他,才自動退了金童玉女的身份,也等於放棄了今後可能成為一亭之主的機會,當時的蕭陌倒是並不在意這些,他以為這是沐少蒼四人選擇的道路,本質上和自己無關,選自己當老大不過就是他們選擇另一條路的導火索而已。


    但現在蕭陌意識到,放棄原本的道路或許沒什麽,但如果他的存在成為了沐少蒼他們四人的阻礙,那才是真的壞事。


    “就算你說的是真的,但你也照樣有辦法讓他們展現自己真正的強大不是麽?”


    雲流當然不清楚蕭陌和他們四個之間那些朝夕相處的事情,也不明白他們之間的情感聯係是如何建立如何穩固的,隻是從蕭陌這寥寥數語和與四人短暫相處中,雲流就得出了剛剛的結論,她覺得自己都能看清的事,蕭陌沒道理看不清。


    果然,蕭陌灑然一笑:“我說我當局者迷,你旁觀者清點醒了我,你信麽?”


    雲流這迴倒是一點麵子都沒給:“不信。”


    蕭陌笑得更開懷了:“這麽絕情,我為什麽還這麽開心呢,雲流,我真高興,能遇上你。”


    雲流便也笑了:“我也是。”


    之後,兩人便一同迴了蕭陌的房間。


    蕭陌在床的一邊躺下來,然後拍了拍身邊,雲流難得有點遲疑:“我像之前那樣靠在一旁……”


    蕭陌就笑:“堂堂雲流女俠居然也會怕——”


    雲流不受激將法,不過看到蕭陌那麽笑,她就釋懷了,直接在他身邊躺了下來,還側過身對他笑了笑:“可以睡了麽?”


    蕭陌被雲流這近在咫尺的這一笑反將一軍,從來沒有的感情湧上心頭,一下子紅了臉,忙掩飾地咳嗽一聲,眼睛望著艙頂無比正經的“嗯”了一聲。


    雲流便閉上了眼睛。


    蕭陌平複了一下心情後,這才轉過頭,就看到雲流保持著剛才側躺的姿勢閉著眼睛,長長的睫毛覆蓋下來,投下一小片陰影。


    “還不睡?”


    雲流忽然開聲,蕭陌才意識到自己似乎看了很久,便也側過身對著雲流,然後閉上眼:“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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