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秦府。


    這還是蕭塵第一次參加婚宴,真是比逛廟會還熱鬧。


    一個望不到盡頭的大宅子,裏三進外三進的擺滿了酒席,少說也不下百桌,人更是多得蕭塵眼睛都看花了,吵得耳朵嗡嗡直響,要不是有殘照樓的人盯著,自己還真是分不清東南西北。


    一聲鞭炮響起,接著一連串劈裏啪啦聲,什麽嗩呐、鑼鼓之聲大作,就要開始行禮。


    這時幸好暮東流父子是貴賓,早有上座,蕭塵跟在他們身後,也揀了個好位置觀禮。


    “新郎新娘進門——”


    一人扯開嗓門喊,還喊得抑揚頓挫,將什麽鞭炮音樂聲都壓了下去,聽在耳裏倒是清楚。


    蕭塵一望,果然是三兄弟中的老三,看來他打架不行,這種時候還是挺管用的。


    新娘蓋著大紅蓋頭,蕭塵不知是不是秦容雲,但新郎如假包換就是橫歸雲。


    蕭塵大叫一聲:“橫大哥,真的是你!”


    蕭塵這一聲叫,用上了上層內力,比秀野堂那老三的聲音可要有穿透力地多,別說近在咫尺的橫歸雲,就是最外一間宅院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橫歸雲一轉頭,身旁的新娘子卻在同時一把扯下蓋頭,驚喜道:“蕭塵!”


    還正是秦容雲。


    這個場麵真有點讓在場眾人不知所措,這唱的是哪出?


    “閣下是誰?”


    蕭塵見發聲之人坐在主位,臉寬眼長,一身華服,不怒自威,心道這人沒什麽文人之氣,該是秦容雲的父親,便拱拱手道:“在下是殘照樓請來的貴賓,也是你女婿的拜把兄弟,剛才見到義兄,一時情急,還望秦老爺子見諒。”


    這人的確是北三省秦門當家秦公望,見眼前這少年豐神俊秀,又自稱是殘照樓的貴賓,還是女婿的結義兄弟,當下眉眼舒展笑道:“既是如此,小兄弟請觀禮後再與歸雲敘舊。”


    蕭塵心想,這人氣量不小,不過我可不能賣你這個麵子,一躍而出,對著這對新人道:“你們是真心願結為夫婦的?對著天地良心,天下群雄,可不能一錯再錯。”


    蕭塵這兩句話語驚四座,這少年分明就是來搗亂的!


    蕭塵身後數道風起,蕭塵趕緊一閃,從這對新人中間穿了過去。


    橫歸雲擋住了前方一人的扇子,秦容雲架住了秦公望的拳頭,兩人同時喊了聲:“爹!”


    蕭塵暗道:“兩位伯父,實在抱歉,為了脫身,也為了你們的兒子女兒不至抱憾終身,隻好讓你們在這些人麵前稍稍丟些麵子了。”


    蕭塵當下身形左挪右閃,隻在人堆中穿梭,如此一來,即使暮宇帆也不得不投鼠忌器,他們殘照樓總不成在這裏大開殺戒吧。


    這下,這喜堂倒真成了一出鬧哄哄的戲台。


    新郎新娘分別和自己父親動起了手,兩家的下人和殘照樓則忙著抓蕭塵。


    蕭塵雖在一路逃著,腦中卻轉得飛快:“趁這時逃跑雖也不錯,但不能留下他們兩個被罰,看來得帶著他們走,要逃三人一起逃。”


    心下計議,人便又晃迴了喜堂,正要實施計劃,忽覺幾個鬼魅般的影子一閃。


    蕭塵身子先於腦子行動,腳下不覺踏出“錯煙步法”,連環幾掌擊出,幾個身影起落,才現身眾人眼前。


    卻聽橫歸雲喊了聲:“爹、娘。”


    眾人才見這橫家三人身上竟都掛了彩,眼力好的都看出受傷處都在要害部位略偏一些。


    “你是什麽人?為什麽壞我們的事?”


    這如鬼魅般憑空出現的三個女子一身白衣,白巾蒙麵,手上並未執任何兵器,想來就是他們傷了橫家三人。


    橫歸雲拱手道:“蕭老弟,多謝你救了我父母。”


    在場眾人不禁駭然,能有人竟能這麽輕易傷了秀野堂堂主一家,而且要不是蕭塵那幾掌,竟已不知不覺地取了他們性命,這究竟是什麽功夫?


    蕭塵見橫歸雲三人的傷並無性命之虞才鬆了口氣,剛剛自己也隻是看到他們朝橫家三人出手,連什麽兵器都未看清,便也出手了,幸好趕得及。


    此時見這三人一擊即退,看來剛才那一擊本是必殺之技,此時行蹤暴露,便沒那麽容易得手了。


    蕭塵想至此,便決定試試她們,因此大聲道:“你們是什麽人? 在這隨便殺人,當這秦府是什麽地方,當天下群雄都是草包嗎?”


    蕭塵聲音不大,卻是字字清楚,“秦府”和“草包”四字更是擲地有聲。


    果然,秀野堂的人還未有所動作,秦府的人和這些天下群雄都沉不住氣了。


    蕭塵心中好笑,剛剛之前,這兩句話放在自己身上也正合適。


    “啊——”


    “哎喲!”


    稍一靠近這三人的忽都大叫一聲倒地呻吟,身上的傷痕卻看不出是被什麽所傷,而她們手上卻仍未有兵器。


    眾人不由都心存戒心,暫時還沒人圍上去,忽見三人身形一動,竟從眾人眼前憑空消失。


    蕭塵心中一念閃過:“東洋忍術。”


    心念電閃間,蕭塵已從身旁一人腰間抽出長劍朝前方一劃,三個身影又同時出現向梁上躍去,隨即不見。


    蕭塵一瞥眼見到受傷呻吟的那幾人,想著這麽下去,這裏的幾千人都是靶子,當下身子一翻,手中劍往後一刺,一個身影閃過,飄落一條絲帶。


    蕭塵此時心中已有把握,定要迫得她們轉而追殺自己,才能將她們引離此處。


    蕭塵人在左騰右飛,尋隙刺到那三個影子,口中大喊:“秦老爺子,快擺箭陣,我指哪,你們就往哪射!”


    眾人見蕭塵每刺一劍,那些身影就會出現一次,想來隻有以蕭塵的眼力和能力才捕捉到對方的蹤跡,當下再不遲疑,除了秦家的弓箭手外,會弓箭的武林人士都彎弓搭箭,隻等蕭塵指示,一時場麵十分壯觀。


    蕭塵一眼瞥見新娘子也搭起她那張隨時不離身的良弓,不由想到,新婚之日打獵的新娘,這秦姑娘可是古往今來第一人。


    忽而心神一動,長劍一指東北方橫梁上,叫道:“射!”


    當下萬箭齊發,那地方已被射成一個篩子,隻聽一人輕唿一聲,掉下地來忽又消失。


    眾人歡聲雷動,又搭一箭,望著蕭塵。


    蕭塵被這麽多雙眼睛盯得發毛,忽一揮劍,將那三人迫得從人群中躥出,眾人的箭又是瞬時齊發。


    “啊——”


    一聲慘唿,隻見一人直直掉下,蕭塵縱身躍起接住,隻見這人心髒稍偏一些的部位中了一箭,如不趕緊療傷,這條命就沒了。


    況且這三人隻是暫時被這箭陣亂了方寸,時間一長,要是她們躲匿人群不出,隨躲隨殺,自己是救不勝救,還是將她們引離此地為妙。


    心念電閃而過,蕭塵“鷹拿雁捉”抓著這白衣人朝外飛馳而去,另外兩個白衣人身形一現也隨即不見。


    眾人正自驚疑,橫歸雲道:“她們已被蕭兄弟引開了。”


    暮東流叫聲:“不好!”殘照樓的人也都往外追去。


    秦公望不由望著橫歸雲父親橫絕問道:“橫兄,這三人到底是誰?為何要殺你們?”


    橫絕臉色有些蒼白,道:“是當年結下的一個仇家,不想今日會來此複仇,驚擾秦兄,連累幾位江湖上的朋友,橫某實在慚愧。”


    秦公望搖頭道:“我輩皆是江湖中人,自當守望相助,橫兄何必太過自責,何況你我兒女親家,已是一家,秀野堂的事就是秦家的事,又說什麽驚擾。”


    橫歸雲對一旁父親與嶽父的一搭一唱不甚關心,突聽秦公望轉向自己問道:“賢婿,那少年究竟是什麽人?”


    堂雖未拜成,這親終究還是結下了。


    但問起蕭塵,橫歸雲心中就多了一絲快意,朗聲道:“他是渡生亭蕭跡之子蕭塵。”


    此話一出,在場幾乎所有人都驚咦出聲,不論渡生亭,光是“蕭跡”兩字,已值得讓所有人驚慕。


    一邊的秦容雲仰望遠空,蕭塵永遠都是蕭塵,不管他有著什麽身份。


    蕭塵飛得甚快,也不知後麵那兩人追不追得上,中途還在青州城一家藥店順手拿走幾帖治外傷的藥。


    等那兩人趕來,蕭塵已為那人拔了箭,治了傷,這條命也算是保住了。


    蕭塵遠遠瞥見追來的兩人中有一人也受了箭傷,不過隻是輕傷,便將剩下的藥往地上一放,身子一旋,“鷹嘯九天”而去。


    蕭塵人在半空,還未變招,一劍斜刺裏而來,電光火石間,蕭塵於間不容發之際身形一折,變招“鷹拿雁捉”才有餘裕對付暮家父子的夾攻。


    若不是那大半年與蒼鷹們的朝夕相處,“飛鷹十九式”已成身體本能的一部分,剛才那一劍,蕭塵恐怕就得落得個殘廢收場。


    蕭塵邊躲邊尋思,暮宇帆幾時變得這麽狠了,難道這才是他本來麵目,是自己看錯了?


    想著反正今日也是跑不了了,還是省點力氣,免得被分筋錯骨,便開口嚷道:“你們要是打得我殘廢,我就將那劍譜毀了,我還有賺。”


    蕭塵話一出口,兩人的攻勢便緩了下來,蕭塵趁熱打鐵道:“你們收手,我跟你們迴去。”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住了手,卻一前一後封住了蕭塵的去路,自然也防備了他逃往空中的伎倆。


    蕭塵笑道:“我不過就是出來透個氣,又沒想過要跑,現在我也累了,咱們迴青州鏢局吧。”說著就要邁步迴城。


    暮宇帆攔道:“你跟我們迴長安,讓人拿劍譜來換你。”


    蕭塵一怔,卻是首先望了眼暮東流。


    隻見暮東流果然望向暮宇帆,眼裏還帶著疑惑,口中卻道:“也好,咱們這就迴長安。”


    暮宇帆對著蕭塵淡淡道:“我要封你八大穴位,除了不能運功,與常人無異。”


    蕭塵心中暗罵:“說的跟吃飯拉屎一樣輕巧,我封你你樂意。”


    但知眼下兩大高手環伺,動起手來,自己恐怕也是落得這個結果。


    蕭塵乖乖地束手待斃,暮宇帆也不吃驚,出手如風,便封了他穴道。


    蕭塵故意伸了個腰,跳了一跳,果然一切如常地——極不舒服!


    往日自己一跳可以翻過一堵城牆。


    當下也懶得再裝,大踏步往前走去。


    青州到長安,路途並不近,蕭塵還動不動就喊走不動了,暮宇帆自然知他故意,不但不惱,還為他雇了輛馬車,倒是暮東流氣得臉色更加陰沉了。


    蕭塵大咧咧地躺在馬車裏,哼著山歌,似乎頗為愜意,心中卻在尋思脫身之計。


    別人看不出,蕭塵對自己的身體變化可是清楚得很,換了其他人,暮宇帆的封穴之法如非他本人,可能一輩子都解不了,但蕭塵卻感覺到每天自己的真氣都正在一點一滴地泄出來,慢慢迴到奇經八脈中。


    馬車停了下來,蕭塵懶洋洋地掀了車簾下車,嚷道:“餓死我了。”


    蕭塵說著便自顧自地坐到一張桌子前大喊:“掌櫃的,趕緊拿你們這最貴的菜來。”


    暮宇帆一聲不響地坐到蕭塵鄰座,暮東流則是一臉陰鬱地坐到鄰桌,他對著這個找了一路不痛快的小子,對著他那是一口飯都吃不下。


    蕭塵笑笑,當殺手的果然謹慎,隻一眨眼的功夫,已經在這小小飯館擺成陣勢,絕不會像當日那樣被殺個措手不及了。


    蕭塵饒有興致地喝著茶看著另一張桌子旁坐著的三個白衣白巾蒙麵的女子。


    肯定不是巧合。


    “客官,您的酒。”小二端了酒壺和酒杯上來。


    “我幾時……”


    蕭塵話未說完,桌子被一股大力猛地一掀。


    蕭塵想躲,身體卻不聽使喚,結結實實地摔了個四腳朝天。


    蕭塵罵罵咧咧,但沒人理他。


    殘照樓的人全都占據最有利的方位攻向那三個白衣女子,誰知三個女子忽“啊”的一聲大叫,齊齊躲進桌子底下。


    眾人不及反應,暮宇帆已迴身一劍刺向窗外,這一劍雖迅捷無匹,但仍慢了一步,白衣身影一閃即逝。


    自然,地上的蕭塵也跟著不見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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