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指望你那個破車,那要是忙農活,你早就餓死了。”肖芳恨不能上手直接跟他幹一架,她雖然在王元麵前態度一貫強勢,但真正打起來,她不是王元的對手,所以也隻能作罷,嘴上罵罵咧咧。


    不說有多愛,就有多恨,但想到頭天跟王元打架的場麵,肖芳依舊是氣不過。她對眼前這個睡了一夜已經清醒了的男人,並沒有太多的了解,甚至說是害怕。


    除此,王元喝醉酒了跟她打架這件事也不是第一次發生了。以前還沒孩子的時候,某次農忙,她已經在田裏忙到不停,王元卻充耳不聞,上去就是謾罵。


    以她跟他相處這麽些年的情況來看,他的脾氣確實收斂了很多,至少在他人清醒的時候,不會再像以前那麽囂張跋扈,反而是性格上有所收斂。


    可能是身在其中,並不知其變。肖芳並未覺得王元是旁人眼中脾氣好、任勞任怨的人。旁人也自然理解不了肖芳有時候被氣得情緒激動,隻能瞬間脾氣爆發,當街當人麵隨意謾罵。


    盡管如此,這在肖芳看來,也隻覺得這是她和王元夫妻間的事兒,用別人的話講,哪有夫妻不吵架的,他們也都是普通人,有些時候,吵著罵著甚至打著就過去了。


    隻是這次,被挨打誤傷的是大兒子阿福。當鮮血從阿福腦袋上溢出時,肖芳整個人都懵了,趕緊脫掉了自己的外套給孩子腦袋止血。


    “走走走,趕快去衛生院。”衛生院離家有將近五公裏,也是在這一刻,肖芳痛恨自己竟然不會騎車不然就能載著孩子以最快的速度過去。


    她的慌亂全都表現在行動上,好在阿福已經很大了,能夠自己扶著腦袋,也沒有因為疼再像小時候那般大哭。盡管如此,當時王元下手的力度她全都看在眼裏。眼下已然不適合過多去糾纏對錯問題,而是盡快帶孩子去衛生院止血。


    媽媽肖芳的慌亂,阿福這是第二次見,第一是弟弟阿瘦當年因為發燒,整個人直接燒抽筋了,人一直沉睡不醒,媽媽當時也有那麽一瞬間不知所措。眼前不懂什麽叫“為母則剛”,以前一直覺得媽媽肖芳脾氣太暴躁,性格太強勢,不懂溫柔和體貼。


    眼下這些都不過是自己的偏見。


    “能跑快唄?”媽媽肖芳皺著眉頭盯著阿福被衣服遮蓋住的腦袋,溫柔地問了聲。這溫柔,他從來沒有見過。


    “沒事,我按著呢!”阿福一副無所謂的態度,說話間還伸手去扯頭上的衣服。


    “壓著!別流多了。”肖芳突然喊了一聲,讓阿福嚇了一跳。


    “這流這麽多血,不知道啥時候能吃迴來。”肖芳一臉愁容,見阿福雖然受傷了但不管是意識還是行動都是正常的,她懸著的一顆心這才放了下來。


    “那個挨千刀的,就不是個人,你說你這孩子咋這麽傻,你去擋什麽?”肖芳依舊在氣頭上,甚至埋怨起了替她擋王元丟過來的板凳的阿福。


    “......”


    阿福沒講話,他也不知道該怎麽講,對於他而言,當時的情況就是爹媽吵架,開始幹架,身高和力量懸殊的兩個人,媽媽肖芳的人身攻擊力明顯要弱於爸爸王元。不談對錯,他不希望他們倆任何一方手上,盡管他也很不喜歡爸爸喝醉酒後的狼狽樣子。


    “你現在疼嗎?”肖芳因為跑得太聰明,一時之間忘了當時穿的鞋腳後跟都沒拉上,眼下鬆了口氣,才想起來這茬兒。於是邊蹲下身,布鞋上雖沒有泥巴,但卻有不少灰。等她把鞋後跟提上的時候,阿福看見了她腳上穿的那雙灰色到腳踝的襪子。


    這襪子很眼熟,是自己曾經穿破的那雙,因為破了就丟家裏了,沒想到被媽媽肖芳縫縫補補,還自己穿上了。


    這個女人就是這樣,用他們晚輩的話講就是吝嗇、小氣,從來不跟別人的父母互相攀比,特別是在花錢的物質上。


    見媽媽停歇期間,阿福也停了下來,可能是最初被媽媽肖芳帶著跑得太急,亦或者起初頭皮被砸的突然,直到此時才感覺到腦袋上的陣陣痛感。


    “媽,你看還在流血嗎?”還沒肖芳反應過來,阿福已經將蓋在腦袋上的衣服扯了下來,看了看上麵的血漬,又把頭歪向了媽媽肖芳。


    “哎~沒流了。”阿福能從媽媽歡快的語氣裏聽到興奮和驚喜。盡管如此,她還是趴在大兒子的腦袋上,將其抱在懷裏。當年的小孩子,如今已經長得比肖芳都高了,阿福故意低著腦袋,讓肖芳檢查傷口。


    “嗯!頭皮這塊都血肉模糊了。”肖芳一邊心疼一邊感慨,她對始作俑者充滿了恨意。雖然說小時候總是會打倆兄弟,但是從來沒有這樣下手過,頂多就是恐嚇。


    倒是王元,朝自己打起來,往死裏打,這讓她很是絕望。都說一日夫妻百日恩,彼時的王元對她而言就是噩夢,就是喝過酒後可以任性耍瘋的人,她已經想好了,等他酒醒後再把他罵上幾迴,然後一個月都不想再理他。


    盡管沒再流血,肖芳還是沒有因為要省錢就沒送阿福去衛生院包紮,而是在看到頭皮那塊模糊血肉時,眼淚差點掉了下來。


    就這件事,阿福記了很久很久,以至於每次在父母吵架這件事上,他總是會打心眼裏兒站媽媽這邊。爸爸王元的嗜酒如命,酒後的性情焦躁,讓他恐懼,甚至在他清醒的時候,他也有些許的害怕。


    再看看眼前剛喝了幾杯酒下肚,但人還清醒的爸爸王元時,他自然是不知道該接什麽話。父子倆的生分全在當年的那一板凳上了。他沒有得到爸爸酒後清醒時的道歉,也沒有人再記起當年差點被打重傷的媽媽肖芳,這個家沒有因為暴力而散,以前不會,現在應該也不會。


    “你媽說問你找到對象沒?”王元就是這樣,平時不善言辭,但是隻要喝了幾杯酒,講話的欲望就像被激發,沒有扭捏地試探,反而是直接了當。


    “跟我媽說了,你們不用擔心,這事我自己心裏有譜兒。”阿福講話的聲音變小了,臉上倒是呈現了一種以前之前沒有的傲氣兒。王元不像肖芳,總是喜歡強人所難,王元倒是情商使然,不再追問。孩子雖然是孩子,但如今也都娶妻生子的年紀了,有些事,不用囉嗦地去講,因為他們都懂。


    阿福話剛說完,媽媽肖芳盛飯迴來了,給阿福分了小半碗,給王元分了一大碗,給自己留了一點。


    “你們在說什麽?”肖芳聽了一個尾巴,好奇追問了起來。


    “不是說給阿福找對象的事麽!”王元停下筷子,開始用手摳牙齒上沾著的韭菜葉,漫不經心地接過了肖芳的問題。


    “是的,一說他就說不用操心,現在人也不好說,不喝酒不抽煙的小孩要好些,俺家兩個兒都好,都不像你,煙鬼、酒鬼都占了兩頭。”捧一踩一的妙處就在於不在於對前者的誇,而在於對後者釋放的警示和調侃信號。


    “咋能不用操心啊,人說好媒了,還給你跟你弟一樣準備了彩禮了呢!”王元講話很是大氣,這讓肖芳是不會說的,但畢竟家裏主要的經濟來源就是王元了。


    “嗯!”阿福沒有跟父母唱反調,反而是有認真迴應著。


    “不用操心,你這過年了,帶迴家!”想到不用為大兒子的婚事操心,肖芳雖然不信,但還是樂嗬著呢,故意調侃激將著。


    “時機成熟,有機會我肯定會帶迴家,帶你們見見的。”阿福信誓旦旦狀,這倒是讓肖芳放了心。其實因為生的是兒子,肖芳倒也並不擔心,他以後娶的人是鄰近的還是外地的,畢竟是男孩,在男女感情上,總歸是占身體優勢。


    她擔心的隻是鄰居們看到阿福,總是會“關心”地問上一句,“結婚了嗎?有對象了嗎?畢業了嗎?”之類的關係人生諸多重要選擇的諸多無聊問題。


    村是一個村,同齡孩子的發展,總是他們口口相傳的“八卦”,互相討論,互相傳播,並樂此不疲。誰家兒子結了婚,生了孩子,生了幾個孩子,生的男孩女孩等等問題總是會以一傳百,以百傳千,最後信息互通,誰家都沒有秘密,除卻貧窮,還有個別的無知和愚蠢。


    阿福吃完飯趕緊撤離了飯桌,生怕婚姻的事再次被爸媽提及,便火速離開了。吃了一大碗酥肉湯,他興衝衝地跑迴房間,樂嗬嗬地背靠躺床上了。


    迴家就是舒服,家裏總是會有人從衣食住行操心到家庭成員生活的方方麵麵,那個人就是媽媽肖芳。當然眼相下最受折磨的可能就是妹妹於暘了。因為年齡最小,加上跟父母也有很大的年齡代溝,眼下又是到了她的青春叛逆期。


    阿福也不是沒有看到她作為乖乖女的叛逆,以前是媽媽買什麽衣服她穿什麽,現在則不同,現在是麵對媽媽推薦的衣服,她總能夠很不聽話地拒絕。這放在以前,主要媽媽肖芳舉起手,就能夠把不聽話地小女孩鎮住,眼下是不行了。


    “現在上初中感覺怎麽樣?”阿福見妹妹於暘也進屋了,便追上去問。這句話倒是讓於暘很是不爽。


    “你說呢?”於暘白了大哥一眼,很無趣地去拿自己的複讀機開始擺弄起來。


    “沒大沒小。”阿福幾乎是眼帶笑意看著妹妹的叛逆。他是故意這麽說的,剛他前腳進屋,後腳就聽見媽媽在批評妹妹,不好好學習,天天淨愛瞎買東西,除此還提到了學習問題。


    於暘很不屑爸媽,特別是媽媽詢問她的學習。一方麵在於她覺得爸媽沒上過學,沒文化,即使她講了,他們也聽不懂,既然不懂,一說肯定是會有很多問題想要詢問。重點是,告訴他們了,他們也沒辦法幫自己補習,反而又會拿別人家的孩子怎麽怎麽樣來說教。


    於暘這孩子,脾氣也不好,剛好家裏五個人,脾氣不好的就占了三個,他們娘仨在一起,不對,隻要王元在家,也總是不免被牽連罵上一頓。


    於暘看看手裏的複讀機,這才心虛,轉笑意盈盈地解釋,“學習成績一般,特別是英語很差。那聽力都聽不清。”


    見妹妹皺著眉頭,煞有介事地訴說著自己學習上的問題,開始虛心請教起來。


    “那為兄就給你傳授幾點學英語的法子。想想我當年,英語成績一直是班上前三,還拿過滿分。”在妹妹麵前阿福從來不用掩飾,甚至自帶大學生的優越感。


    但見妹妹臉上很是不屑,阿福脫口而出:“不信你去問咱媽!當時我還兼職給別人補英語家教呢!”這確實是大實話,媽媽也曾以大哥位榜樣跟自己講過他的成績,特別是英語成績。


    “不是,我當然相信啦,我就是單詞不知道怎麽背,主要是不想背!”在大哥麵前,於暘絲毫沒有被大哥血脈壓製,反而是一臉無辜樣,表達著自己的煩惱。


    要這樣說她是不敢跟媽媽肖芳敞開心扉的,不然就被指責是不努力,沒良心,雖然不想背的這一現實也確實是因為懶,但很多事情,也並不是主觀感受那麽簡單,更多的應該是能不能理解,能不能被接受的問題,很顯然,跟媽媽肖芳比起來,上了大學的大哥才是她最好的傾訴對象。


    “那也要背啊,不背怎麽認得詞呢?怎麽去做題呢?”大哥起身,一臉嚴肅地跟於暘開始強調了背單詞的重要性。


    “那你說咋背嗎?”於暘一臉不耐煩,好不容易放了個長假,她也有安排時間做作業,但有些事,並不是她想就能夠的,她自知自己幾斤幾兩,有多大能耐,就像背單詞一樣,一個早上二十分鍾的早讀都用來背,也不一定能背住十個。


    她的無力此時在大哥這也顯得有幾分懶散和不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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