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平出去一趟,下午才唉聲歎氣地迴來,滿身的泥濘:“這是怎麽了?”


    喬奶奶和大伯娘他們急忙起身,一人給他倒碗水,一人接下他脫下的外套。


    喬平喝了碗熱薑茶,感覺自己的身體舒服了不少。


    “我先迴去換身衣服。”


    再這樣下去他就沒有衣服換了……


    喬奶奶焦急得在打轉,根本定不下來。


    等喬平出來,沉重地開口:“下麵漁村被河水淹了……”


    “嚴重嗎?”


    “不嚴重,沒有人傷亡。”


    “那些人早早就搬了,隻不過今年養的魚可能會被衝走。”


    魚苗投放得早,更何況那些魚塘裏還有些早年放在裏麵的老魚。


    這一場洪水結束,魚兒都不知道要流到哪裏去。


    喬文君看了一眼自家大伯,淡定:“應該不會。”


    此話一出,眾人的目光轉向他。


    “洪水要發前,我就看到下麵的人正在用鐵網加高邊界了。”


    就算洪水漫上魚塘,那些大魚什麽的也跑不了,但會損失一些魚苗。


    喬文君思索,這主意還是他說給那幾個大隊的人,讓他們試試。


    就是費點錢,要買這麽多鐵網。


    但一想到損失的財產,幾個大隊咬咬牙就做了。


    要是這洪水再高漲,那就算是鐵網攔著,也沒有任何作用。


    彼時的他們都自身難保,哪裏還有心情管這塘的魚苗子呢?


    “哎喲,這老天爺!就是瞧不得人過好日子!”


    喬奶奶愁眉苦臉,看著這黑壓壓的天無力。


    他們這些渺小的人,在老天爺麵前什麽也不是。


    “奶奶!會好的!隻要我們還在,這些東西都能迴來!”


    喬青黛湊過去,抱住了她的手臂。


    “一切都會好的。”


    緊張彌漫所有人心間,縣城那邊也是飛了一個又一個的文件過來。


    喬星他們所在的縣城還算不錯,下麵公社、大隊並沒有什麽人口傷亡。


    畢竟書記、喬星他們早早就往各個部門下了命令,要重視人民的撤離。


    讓幹部到靠近河水的各個大隊去勸說。


    叫他們早早離開,有些還動用武力,把人打暈。


    但是其他縣城就沒有這麽好運,倔強的人和僵持不下的公安,以及說破了嘴皮子也沒辦法勸動人家,又不敢強硬動手將人家打暈的幹部。


    還有發大水之後的唿救聲,以及救人的英雄。


    喬星看著在上麵唉聲歎氣的書記,沉著臉難看無比。


    心裏是極度荒涼的悲哀。


    那些低窪之處的大隊明明都有人已經去勸說,但還是有人會覺得老天爺不會這麽絕情,洪水不會衝到這裏。


    就算衝到這裏,他們也要和自家的房子同生共死。


    現在好了,洪水真的衝破他們的河堤,也將那些固執的人衝走了。


    有人怕了,有人怒罵。


    還有一些人,更是被困在了山崗上等著祖國的救援。


    “就會找事!”


    喬星在底下怒罵了一句,惹得臉色同樣難看的人都看向他。


    見狀,他卻沒什麽收斂,語氣冰冷:“那些頑固的老東西死了就死了!”


    “喬同誌!慎言!”


    喬星低頭,冷凝著一張臉看著報告上麵因為拯救民眾而犧牲的年輕軍人,更是憤怒不已。


    “要我說還不是他們不夠強硬,趁早將人打暈了帶走,就算挨投訴又能怎麽樣?”


    “難道我上麵不會理解我們的人民子弟兵嗎?”


    “非要讓人犧牲了才知道錯!”


    憤怒之下的悲哀,帶著無能為力的迷茫。


    喬星的憤怒都在他們的眼裏,也能理解。


    對於那些老頑固和已經半隻腳踏入棺材的老人來說,他更心疼的是,那些年紀輕輕、20出頭的人民子弟兵。


    為了拯救那些老家夥,其他縣城犧牲了好幾個子弟兵。


    好在他們縣城有喬星這麽一個大魔王在,要是哪個老頑固不聽講,要麽直接被他打暈了帶走。


    要麽強行拖著離開,一路怒罵。


    反正沒有一個能留在原地。


    好幾個老家夥被他一路罵著,一路帶迴來。聽說後麵幾天都氣得睡不著覺,也吃不好飯。


    但那又怎麽樣,命保住就行!


    是時候也該讓他們的人變得強硬了。


    畢竟在這種天災之下,還顧及著人民的心情和想法,堅決不行……


    他們要死就自己死,又為什麽要帶上其他人呢?


    這種人的想法極度自私自利,因為他從不會想,正是因為他所固執地在原地不動。


    會有無數為了職責而自願站出來的英雄們,為了拯救他們跨過洶湧的洪水,跨過凹凸不平的山坑來拯救他們。


    到那個時候他們後悔了,哭著叫人來救。


    絲毫不考慮那人民子弟兵的感受,隻會感動祖國的不離不棄。


    就因為那一身衣服,他們就必須時時刻刻擋在人民幣麵前,必須為了那些人的任性而犧牲嗎?


    喬星想到這樣的事情發生,就止不住的內心憤怒。


    迴來休養了那麽多天,看著許多年輕人肩並肩地度過這些日子,他的心情早已發生了改變。


    就算現在的他再次穿上那身衣服,恐怕也會不合適了。


    因為他的心早已偏到了另一方,他的心已經不再全心全意都是人民。


    看著喬星青筋暴起的拳頭,以及抿成直線的嘴巴,就知道他正在抑製自己的憤怒。


    書記站起身,讓他出去冷靜冷靜。


    喬星站到門外,感受著大雨的蓬勃落下。有些水珠子甚至滴落到自己的腳上,冰冷的觸感讓他一下子驚迴神。


    終於明白為什麽他毅然決然決定退役後,部落裏的領導並沒有強行挽留。


    反而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對他:“或許,這是最適合你的選擇。”


    想來是因為他的心裏已經發生改變,不適合再為人民戰鬥了吧?


    因為他根本沒辦法看著英勇的戰士們,為了一些過度頑固而不知悔改的平民百姓死去。


    那樣隻會讓他覺得這個世界是不是出了錯誤……


    喬星捂了下腦袋,覺得自己需要休養一段時間。


    他在外麵蹲了半個小時,就蹲在屋簷下邊一動沒動,任由那驚濺的水花打濕褲腳。


    書記歎息著出來,就看到了喬星這模樣,走過來站他旁邊:“想什麽呢?”


    “隻是覺得我有點不對勁……”


    “許多人都會有你這個想法,值與不值,從來都是個人的選擇。”


    鎮守在前線的英雄們,為了那些人犧牲掉性命,到底是值還是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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