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事情還少嗎?


    那些有了迴城機會的知青,許多都會選擇毫不猶豫地拋妻棄子。


    冷漠地扔下丈夫和嗷嗷待哺的嬰兒獨自遠走。


    那老知青看著激動憤怒又躁動的知青們搖搖頭,退迴自己的妻兒身邊。


    “你放心,我哪也不去。”


    “我信你。”


    他來到這裏時也迷茫,也是不甘。


    後來被生活、被地裏的活磨平了棱角。


    平靜的生活裏,遇到了合心意的妻子,誕下兩個可愛又機靈的娃娃。


    在他看來,這裏早就是他的第二個故鄉。


    至於家裏那邊,逢年過節抽空迴去拜訪幾天就好,沒必要再迴去了。


    家裏,早就習慣沒他這個兒子……


    雖然和上門女婿並沒有區別,但老嶽父為了他的麵子,還是出了一半的錢,讓他和媳婦兒選了宅基地,蓋上兩間小屋。


    一家人美滿地生活著,並沒有什麽不好。


    所以這工農兵大學的名額,對他來說並不重要。


    隻有組建了家庭的人,才能明確地感受到那種牽掛。


    許多人看向喬青黛目光帶著遺憾,那些嬸子們還在嘀咕著:“咱們小喬大夫到底是算知青那邊的,還是算咱們的社員啊?怎麽剛才不見她站出來呢?”


    要是喬青黛站出來,他們肯定會投她。


    “喬大夫哪裏還用得著去上學呀?沒見著她動都沒動嗎?”


    “是啊,喬大夫本領大著呢!”


    “而且準確來算,喬大夫應該是算知青……”


    竊竊私語的嬸子們聊得開心,絲毫不理會在台上站得歪歪扭扭、激動的知青們。


    李書雪和新來的知青倒是沒啥表情,他們早就想到了這些。


    知青辦就算有好事,也暫時輪不到他們身上。


    張芬芬才來兩年多都沒敢動彈,李書雪更是不可能了。


    她可是去年才來的……


    “行了,肅靜肅靜!!”


    喬平拍著手裏的銅鼓,巨大的聲音震得離他最近的社員們耳朵發麻。


    他們自己揉了揉,抱怨道:“大隊長,你可別嚇我!”


    喬平讓他們自己退遠點,念著知青的名字。


    “還像剛才那樣,選出你們認為最好最勤勞、有雷鋒精神、最符合大領導要求的知青同誌。”


    所以他才決定今天開始投票,也是因為不想給知青們反應的時間。


    讓他們有機會拿東西去賄賂社員,現在一切進行得不錯。


    就算有知青家裏人得知消息給他們寫信,也不如他這個一接到文件就立馬開選的人來得快。


    銅鑼響起,投票一個接著一個開始。


    最後得選的是一個老實肯幹、沉默寡言的男知青。


    他在青山大隊待了七年,每天賺的工分雖然比不上那些力氣大的家夥,但也是勤勤勞勞。


    每一次知青院需要人出力幹活的時候,那個名單裏必定有他的一份。


    雖然不愛講話,但也善良。


    路上看到誰家娃娃走得遠了,也會細聲地提兩句。


    要是看到老婆婆獨自抬著水,也會上去幫忙。


    雖然都是一些小事,但匯聚起來卻足以讓每個人銘記。


    那個男知青還有些不敢置信,隻呆呆愣愣地看周圍變得空蕩,隻剩下自己一個人的地方。


    許久,熱淚盈眶。


    情緒瞬間崩潰的他,蹲下來抱著腦袋低聲嗚咽。


    喬平理解他的心情,過了一會去安慰他:“行了,這麽多人看著呢,可別丟臉了!”


    他卻哽咽著說道:“我原以為我一輩子都沒有機會迴去……”


    他已經做好認命的準備,打算攢夠錢,就找個合心意的媳婦兒建個小家。


    沒想到沒想到……


    他哭得重,喬平卻也理解。


    青山大隊的嬸子們這時候也沒有嘲笑他一個大男人還愛哭。


    她們也懂啊,離家不見歸期的苦。


    他鄉的遊子總是思家,更何況還是在看不見希望的生活中呢。


    大多數人都是抱著善意等候,讓在上麵發泄自己情緒的男兒自己平靜下來。


    沒有人出聲催促他,也沒有人嘲笑他。


    哭了好幾分鍾,男知青這才站起身,深深地鞠躬:“多謝各位父老鄉親這麽多年的照顧!以後我一定會在工農兵大學努力發光發熱,為祖國做貢獻!”


    “也會記得青山大隊的一切!記得這裏的一草一木一人一牛!”


    他笑著擦了下眼淚,揚起燦爛的笑。


    “好!好兒郎!一定要在外麵好好學習,以後出人頭地可不要忘了咱們青山大隊!”


    “那是一定的!”他狠狠地握緊了拳頭,衝向天空:“等我學成歸來,就將更多的知識和技術帶迴青山大隊!”


    在這裏,沒有人因為他不愛講話,就說他是個啞巴。


    在這裏,並沒有人因為他的不苟言笑,就說他兇,反而充滿了理解和包容。


    甚至在喬平的帶領下,青山大隊變得更好,更令人向往。


    他相信,在不久的將來,青山大隊一定不會過得比那些城裏人差。


    如果有機會,他想出去闖蕩一番,然後再迴來。


    反正大學出來包分配,也是為了鄉下能夠更快地發展。


    迴去讀書,看看父親和母親,好好住一段時間,然後再上大學。


    他相信路是一步一步走出來的,唯有先鋒才勇於走在最前方。


    而他就要做那個最偉大的前鋒!


    “好,我們等你!”


    “有勇氣!有毅力!不忘鄉親的好同誌!”


    社員們熱烈地鼓起掌,高聲歡唿著。


    “好好!”


    見他情緒平穩,喬平也笑了,總算把這個麻煩事扔出去了!


    “這個給你,注意點,寫完之後就拿來交我,我帶你去縣城。”


    喬平拍了拍他的肩膀,決定小心為上:“一定要你們本人過來交給我,我也隻帶你們本人去縣城。”


    他這話也是敲打著那些臉上滿是愁苦、憂傷、憤怒的知青。


    作為人精,他知道這些知青為了迴城什麽事都幹得出來。


    反正這申請表他手裏又不是隻有一張,就算這個被人撕毀,被人亂寫,他也能拿得出新的一份。


    他領東西,向來不喜歡縣城隻發一份的風格。


    之前就是因為這事,迴去罵了一通他的好兄弟——書記。


    一天天扣扣扣,害得他多跑一趟,淨耽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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