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無極逼近兩步,盯視雙眼,冷道:“莊大師不參與朝政,倒也清閑自在,原本不敢打擾。不過有人告發,禪公參與過武陵王李榮謀反。”


    莊雪禪愣住,旋即釋然,微微一笑,不置可否,繼續埋頭作畫。


    趙無極望視禪公背影,半晌說道:“有時,明王也想做一個與世無爭之人。”他走至近前,看故人作畫,隻見莊公沾著血水,寫了一個字:殺!


    趙無極幹笑兩聲,稱讚道:“這個‘殺’字寫得好,寫得妙!有氣勢!果真妙極勒。”


    莊雪禪放下狼毫鐵筆,嗬嗬笑道:“得明王繆讚,愧不敢當。”


    趙無極退後兩步,客氣道:“麻煩莊先生,跟明王走一趟。”


    莊雪禪歎息一聲,走至桶邊舀水,以清水淨手。


    鐵手捕快拿著枷鎖,準備給禪公套上。趙無極阻攔道:“莊雪禪也算學院上師,且是六段長老,不必帶枷鎖,諒老匹夫也跑不掉。”


    鐵手捕快便不再為難逍遙公。


    軒轅勃帶領學生,攔住去路,憤慨質問:“為甚帶走學院上師?請明王給一個說法!”


    趙無極圓睜雙眼,怒道:“明王是奉旨拿人,爾等這是要造反嗎?”


    唐龍社成員與官差捕快大打出手,幾乎鬧出人命。趙無極袖手旁觀,萬沒想到這些青瓜蛋子,既有膽識,更有手段。


    院長宋璟親自過來,給官爺作揖賠禮。“學子們容易衝動,萬望不要責怪。”


    擾攘之間,莊雪禪竟然憑空失蹤。


    趙無極氣急敗壞,想不明透。“明王眼皮子底下,還能玩失蹤?莫非這人真有隱形之能?”


    趙無極帶領捕快搜覓整夜,至夜盡黎明,也未獲莊雪禪蹤影。學子們也暗暗納罕,上師憑空消失,是否失足墜河了。慕容美帶領歌舞真妙在湖畔,用竹竿試探,並沒撈到。不久後,軒轅勃才知,莊雪禪逃亡鬼城避難。鄷都是鬼王管轄,算是法外之地,大盜命犯都喜歡躲在這裏。


    “你個臭老九,誤人子弟,棺材裏伸死手!一隻腳踩住胸脯,教你永世不得翻身。”軒轅勃路過學院總部時,看到戲劇性一幕。古墓派弟子揪住上官非,將上師打倒,對他進行無情批鬥。上官非授過造墓術,還教過棺中修練術,惟獨沒有傳授盜墓絕學。


    告密和揭發,成為武魂殿和唐門,打擊對方的陰謀策略。多名上師頭戴高帽,被學子無情批鬥,且遊行示威。武陵學院秩序已然崩潰,不少學子退學迴家,也有的渾水摸魚求取名利。軒轅勃等無法繼續完成修練。他決定放棄學院年度考核。早日進入唐門,為唐門之崛起而奮鬥。


    武陵學院原為唐門產業。學院的破敗,意味著唐門損失一塊根據地。迫於壓力,許多唐龍會成員,脫離唐門,違心加入武魂殿。


    京都長安。綠林總督武承嗣,與乾坤盟主趙乾坤,商議攻擊唐門,奪迴蜀郡控製權。乾坤盟是朝廷收編江湖門派的產物,盟主趙乾坤實為武家的走狗。


    武承嗣問過乾坤盟收編進展,然後發話:“趁著鬼族攻打涪陵,乾坤盟不能閑著。”


    趙乾坤沉思片刻,建議道:“唐門的力量分布在蜀國各地,以神木城和芙蓉城為最。倘若攻打神木城或芙蓉城,乾坤盟自然毫無勝算。倒不如佯攻神木城,實攻唐家堡,來得劃算。”


    武總督拍掌笑道:“曆代門主與內閣長老退位後,往往迴到唐家堡,安度晚年。是以唐家堡金銀如山,富得流油。”


    “乾坤盟應當趁機進攻唐家堡。”


    武承嗣激勵屬下,給出甜頭。“此事便交給你去辦。倘能攻下唐家堡,武承嗣保你封為萬戶侯。”


    趙乾坤站起來,笑道:“乾坤盟高手分散在州郡各地,屬下這就著手調集,為總督大人效忠。”


    綠林山莊。盟主趙乾坤召集部下,商討攻打唐家堡,研究具體策略。


    “鄙人提議,先頭武者分散聚集,大部隊從白狼洞殺赴唐家堡。”


    “乾坤盟人手眾多,血洗唐家堡,不是難事。但金銀財寶如何運走,倒是件難事。”


    “得手後,金銀珠寶就地分贓,化整為零,自然不難運走。”


    烏木從袖中拿出一幅布帛地圖,展開介紹道:“唐家堡附近,有六十多個白狼洞,上百年來,大多被封。咱們需要找到位點好,且未封堵的白狼洞,方便得手後逃亡。”


    趙乾坤定好計謀,發出一道道密令,調集各幫派高手入川,準備進攻唐家堡。接到密令的掌門,大多不知盟主要攻擊唐家堡,還以為是要赴蜀幫助滅狼。武當,少林和峨嵋等高門大派,自恃身份,暗中結團,抵製加入乾坤盟。但為了避免惹禍上身,對趙盟主的命令,雖不理解,有時也派兩個低級僧道參加,以示尊重。


    唐七得到消息,知大事不妙,連夜修書一封。


    “五哥見信如晤。道上得到消息,近期將有乾坤盟絕頂高手,圖謀唐家堡,請慎重對待。唐七。”


    唐七爺寫好信,叫來軒轅勃與唐墨。“我剛剛得到消息,乾坤盟或將不利於唐門。唐家堡是唐家根基,更是唐門的旗幟。唐家堡若被乾坤盟鏟除,人心渙散,唐門離破滅也就不遠勒。你們都是唐門弟子,都留著唐家的血液。當此危難關頭,肩上也有一份責任。”


    軒轅勃就說:“七爺,有甚麽事,就直接吩咐罷。”


    唐七拿出書信:“我想派你護送唐墨迴唐家堡,順便捎帶書信,交給唐家宗主唐懷信唐五爺。你們結伴而行,路上也好有個照應。”


    軒轅勃滿口應承,笑道:“弟子很早就想赴唐家堡,探視老祖宗,老太太,並幾個舅舅。隻因手頭拮據,時光迫促,更且路遙城遠,狼匪橫行,年久未能如願。目今學院混亂,正好親往唐家堡拜望母家親眷,聆聽教誨。”


    唐七拍著肩膀,鼓勵說:“倘或乾坤盟果真襲擊唐家堡,誠願軒轅君勇立大功,來日也好拔擢,在唐門立穩腳跟。唐門用人,首推功勞。”


    軒轅勃接過書信,辭別唐七,決定立即啟程,護送唐墨去唐家堡。


    軒轅勃來到白帝館,招來唐龍會核心成員,商議應對武魂殿策略。軒轅勃就說道:“凡是人手密集之處,便是權力和財富的關鍵所在。眼下哪裏是急所?唐門!我不可能打入武魂殿,但可以借助唐門!”


    “唐門的急所是唐家堡!門主唐霸天多年來神秘蒸發,各大長老利用這次唐老太做壽,唐家堡的掌門要更替。事關重大,我要去一趟唐門。”


    軒轅勃告訴兄弟們,自己要護送唐墨小姐迴唐家堡。


    牛仙客問道:“君若離校,唐龍會群龍無首,奈何?”


    “暫且交給牛仙客和大難雄夫。你們兩個謹慎辦事,代為管理。我很快就會跟你們取齊。”


    大難雄夫問道:“此番急急去唐家堡,是為爭取當門主麽?”


    軒轅勃笑說:“我才多大年紀,哪有資格當勞什子門主?”


    牛仙客笑道:“社長可是唐三爺指定的接班人呐。”


    軒轅勃沉下臉,正色道:“這是從哪裏聽來的流言?以後不許混說!”


    交待完唐龍會事項,軒轅勃收拾停當,徑往唐墨住處。她已經備好馬匹幹糧,並旅途盤纏。兩人告別唐七等親友,離開武陵學院,取徑巴國古道,往西北唐家堡方向而去。


    一路上有說有笑,倒也並不寂寞。提到唐六爺之死,便異常沉重。


    經過來鳳縣豺狼森林時,遇到十多頭綠眼白狼。通體毛色雪白,健壯而美。畜牲站在路邊林子邊緣,用饑餓眼神,打量路人。


    軒轅勃憑借不凡身手,殺死兩頭公白狼。其餘白狼覺察不好對付,停止貿然襲擊,但也不舍放棄獵物。一直尾隨跟蹤,伺機攻擊,直至進入寬闊大道方離去。


    “這些白狼,為了食物,真是不要命。”


    “倘若咱們兩個是普通武士,遭遇群狼圍攻,早就沒命勒。更別說尋常百姓。”


    唐墨皺眉道:“上次去暗黑城,路上也遭遇好幾迴白狼,每次都有幾十頭。記得小時候去暗黑城,白狼的數量,可沒這麽多。”


    “白狼頻繁出沒,預示狼族要崛起!”


    “狼族要是崛起,咱們人類豈不是要遭殃?”


    “所以人類和狼族的戰爭,從來沒有消停過。但是狼族最大的威脅,不在於唐國腹地的小股狼匪。威脅主要來自北方廣袤草原的黃毛狼族,西北域的白狼國,和東北域的金毛狼族。”


    “唐國未來的興衰和戰爭中心,決計是在北方。”


    疾行兩日,爬過一個短坡,忽見前方黑雲滾滾,不見天日。已抵達石柱縣域。


    石柱城原屬大唐蜀郡,歸唐門管轄,後來被鄷都鬼王奪走,如今成了鬼族統治區。同期被奪走的還有忠縣。這兩座縣城,位於鄷都東北,離鬼城最近,因而最先遭殃。此間草木喪失綠意,完全變成灰暗色。


    鬼族擴張往往借助來自地獄峽穀的魔雲。這些裹挾著屍氣與暗物質的魔雲,隻在特定地區聚集。鄷都是天元大陸最大的鬼族聚居區,也是暗黑陰雲最濃厚的地區。


    灰蒙蒙的陰雲一旦常駐某個地區,必然遮蔽光線,毒害生靈。該地區的自然景觀和氣候大變,不適宜人類居住,導致民眾逃亡。鬼王率兵趁勢拿下石柱和忠縣兩座縣城。


    唐門內部四分五裂,呈現衰敗局麵,給了鬼族和狼族,趁勢崛起的機會。


    路上遇到幾十個逃難的百姓。他們忍受不了鬼王的苛捐雜稅,和陰晦的氣候,紛紛選擇逃離。


    “不到萬不得已,誰願意背井離鄉呢?”老人家一邊說,一邊抹淚。


    凡是被鬼族侵占的地區,富人先逃,窮人迫不得已,最後也無奈逃離。倘若堅守,必須加入鬼籍,淪為鬼奴。


    兩人騎在馬上,進入魔雲覆蓋區。光線陡然變暗。視野隨之收窄。天地間灰蒙蒙的一片。


    為免節外生枝,軒轅勃決定,不進入石柱縣城,就在城外找個農戶人家歇息。


    唐墨也同意,指著岔路道:“天色已晚,咱們就在此間小村子歇息罷。”


    兩人沿著岔路,來到石柱縣城外僻野荒村。僅十餘戶人家,竟被白狼殺絕。他們到達時,隻剩殘餘骨頭。


    唐墨不忍再看,“白狼太殘忍了!”


    軒轅勃笑道:“也不算殘忍,就好比貓吃老鼠,牛馬吃草。天經地義!”


    “那能一樣麽?狼族吃的是人!你我都是人類。”


    “你們人類可以吃牛羊,為甚麽狼族不能吃人?”


    唐墨嗔道:“聽軒轅君口氣,莫非自己是大白狼?”


    軒轅勃笑道:“咱要是大白狼,現下就把姊姊剝光吃了!”


    兩人找到一處完好的土坯茅屋,有井有院,點種數株龍蛇果樹。隻是破門破窗,夜裏很不安全。這已是山野最好的屋子。


    軒轅勃去柴房裏打火燒水,好讓唐墨沐浴。


    沐浴完後,唐墨打算睡覺,就問,“你晚上睡在哪裏?”


    軒轅勃厚著臉皮道:“別的屋子還沒有收拾。你說睡在哪裏?”


    “莫找理由。豈不知男女有別?”


    “反正今晚要陪著你睡。”


    唐墨沮喪著臉麵,挖苦道:“原形畢露!軒轅勃,我總算認清你的本來麵目。難怪姥姥,讓我莫信任何男人!”


    軒轅勃正色道:“白狼夜裏會吃人的。我的任務是護送姊姊安全迴到唐家堡。你若不怕被白狼咬死,我就去別的屋子睡。”


    這時,樹木叢裏傳來恐怖的狼嚎。在寂靜的夜裏,顯得格外陰森。唐墨有些緊張,不再堅持,小聲道:“軒轅君留下來也無妨。”


    唐墨於是睡在內側,軒轅勃睡在外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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