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上,娘娘,各位主子們,寧王殿下等人還在外麵候著呢。”見眾人聊得差不多了,糕點上前一步說道:“要奴婢讓他們先迴去嗎?”


    聽到容祚在門外時,昭慧帝臉上的笑意淡了幾分,沒有說話。


    “讓他們迴去吧,不必記掛哀家。”太後本就不是很想理會外麵那些人,加之現在大病初愈,就更加不想理人。


    “是。”糕點見怪不怪地退下。


    這算是一場小小的插曲,很快太後就讓迴來的糕點吩咐下去,準備晚膳去。


    時辰已經不早了,倒不如在慈寧宮用完膳迴去。


    這是太後的原話。


    她這一遭醒過來後就越發喜歡兒女子孫都在的時候,以前還能將這種時不時的孤寂感忽視,生了這場大病後,竟覺得越發不能忍受孤寂了。


    快過年了,這些孩子能多留在身邊就多留一段時日吧,年後又該各自忙碌了。


    眾人知道太後心中所想,有空就都會來陪她。


    誰家還沒有一個老小孩呀?


    太後還沒有等到用晚膳就撐不住睡了過去,糕點在寢殿陪她,其餘人來到了主殿用膳。


    阮溱不是很有胃口,吃了幾口菜就不願意再吃。


    容酌見她興致不高,用完晚膳後就牽著她先行離開去了福寧殿。


    直到除夕家宴前,他們都會宿在宮裏。


    福寧殿,是昭慧帝當年親自為容酌造的宮殿。


    福代表諸事如意,幸福美滿,寧代表平靜安寧,還有君子之澤的意思。這兩個字是昭慧帝對容酌美好的祝願,希望他一生順遂。


    被愛的孩子,哪怕是一處最簡單的居所,都是長輩全心全意準備的。


    殿內,茯苓白蔻早就等候在那裏,白蔻的懷裏還抱著阿槐。


    它正好奇地打量這處華美的宮殿。


    雲拂院多是低調的奢華,福寧殿與之相反,是張揚的,符合昭慧帝一向的風格,但不符合容酌的風格。


    那些金燦燦的東西直看得阿槐兩眼發光。


    阮溱讓白蔻將阿槐放下,隨便它自己在宮殿裏玩,隻要不跑出去就好,自己則是尋了一處椅子先坐下。


    不知為何,她今日特別的累。


    許是一悲一喜兩種情緒交雜,長久未有的疲憊感又重新出現了。阮溱埋在容酌懷裏,困倦的厲害。


    容酌揉揉她的頭,低聲道:“我抱你進去歇息好不好?”


    “不好。”阮溱迴絕得幹脆,她雖然很累,但是她還不想睡覺。


    “那溱溱想要做什麽呀?”容酌話裏含了笑意,抱住阮溱的腰,垂首,隻看到了她烏黑纖長的睫毛,忍不住伸手輕輕碰了碰。


    阮溱感覺有些癢的避開,“就想你抱抱我。”


    “好,抱抱。”


    “嗯。”


    兩人一時無話,隻是安靜地相擁,直到……


    “撕拉”


    紙張撕碎的聲音傳來,阮溱的困意瞬間沒了,尋找著聲音傳來的方向。


    “呀,阿槐!”


    白蔻壓抑的叫聲傳來,與此同時,阮溱也看到了阿槐如今是個什麽樣子。


    它的爪子還半抬著,麵前的畫已然一分為二了,還有一點碎屑黏在了它的腦袋上。


    聽到白蔻的聲音,阿槐小身子抖了一抖,轉身,藍色的大眼睛茫然且委屈地看向阮溱與容酌。


    嗚,它是不是幹了什麽壞事了。


    “那幅畫……”阮溱收迴視線,朝容酌詢問,“是什麽?”


    容酌扶著阮溱起身,仔細看了眼那畫,“沒關係,不重要。”


    阮溱心下一鬆,還好。


    “那是皇伯父畫的,是我三歲那年的生辰禮。”


    昭慧帝畫的?


    阮溱沉默了一瞬,還好她們不是別人,不然阿槐八成是要扣上個毀壞禦賜之物,然後被丟出去。


    阿槐知道自己闖禍了,安靜得不像話,它本來就比阿離懂事一些,這樣拘謹的模樣也是少見。


    容酌看它的小模樣有些心疼,喚了它過來,把它抱在懷裏安撫,“沒關係,不是什麽大事,如若阿槐喜歡,那邊還有好多紙張拿來給你玩。”


    容酌確實覺得這不是什麽大事。


    而且昭慧帝那張畫,怎麽說呢,容酌想毀掉其實已經很久了。


    畫得實在是太醜了!


    小時候他沒好意思說,長大了,就更想看了。


    阮溱有些好奇,阿槐一般不會去隨便亂碰畫紙的。


    在雲拂院,她作畫的時候都是把阿槐帶在身邊的,那麽多紙,它從來沒有撲上去弄壞過,今天這是怎麽了?


    阮溱走過去,拿過已經變成兩半的紙張,把兩部分放在一起,隻一眼,就沒了繼續看下去的欲望。


    確實有點……不好看。


    “皇伯父畫得,是什麽?”阮溱看不出來,隻能虛心向容酌詢問。


    “畫的是白獅。”容酌如實說道。


    阿槐聽到這話,毛都要豎起來了。


    白獅?


    不,它不信!


    它爹娘才沒有這麽醜呢!


    畫得那是什麽東西!


    白獅向來有祥瑞之兆,那年秋隴圍場剛剛跑進來兩隻白獅,昭慧帝得到消息親自趕過去看了幾眼,就命人瞞了下去。


    那年容酌三歲,昭慧帝本想帶他去秋隴圍場過生辰,將白獅送給他做生辰禮,隻是臨出發前容酌忽然生了病,不能趕路,隻能在府裏休養。


    不能帶容酌親眼看到白獅,昭慧帝就親自畫了幅白獅的畫像給他,告訴他這是皇伯父送的生辰禮,還特意囑咐他周圍沒有人的時候再打開看。


    至於為何不讓別人畫,是因為昭慧帝想要保持神秘,讓容酌有驚喜的感覺。


    容酌當初一個人打開畫軸的時候,確實挺驚喜的,驚喜到往後十年都無法直視白獅的樣子。


    至於有多醜,用語言都形容不出來,反正就是獅子不像獅子,結合了許多動物的特征。


    狗的眼睛,老虎的頭,狼的身體,兔子的尾巴,更誇張的是,那個獅爪,看著像是鴨掌。


    容酌都懷疑,昭慧帝當時真的是對著白獅畫出來的嗎,實在是太不像了。


    阮溱默默地將畫紙上下交疊在了一起,確認不會讓人看見裏麵的內容才讓茯苓將它收好。


    難怪阿槐會不小心將著畫卷毀了,實在是因為它被畫紙裏的……白獅給嚇到了。


    阿槐出生至今,從來沒有見過醜的東西,今日第一次看到,難免會有些激動。


    她們理解的,不會怪它的。


    已經在禦書房處理奏折的昭慧帝忽然打了好幾個噴嚏,嚇得仁鬆都要命人去請太醫了。


    被昭慧帝攔下了,“無事,你去倒杯熱水來給朕!”


    “是。”


    仁鬆剛要離開,昭慧帝又道:“對了,你去將朕剛剛畫好的蘭花拿去給世子妃看看,讓她替朕修改一下。”


    昭慧帝有品鑒的能力,但是動手的能力真的不行。


    仁鬆靜默了一瞬,捧著一旁桌案上的畫紙離開,“是,聖上。”


    那露出一角的畫紙,看著不像蘭花,不,它甚至不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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