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消息匆匆趕過來的桑蘅嫵和容琅剛踏進院子,就猛地停住了腳步。


    無它,眼前的局麵實在有些異常。


    寢居房門緊閉,門外守著麵生的兩男兩女,皆神情嚴肅。


    容酌站在台階下,垂著眼眸不知在想些什麽。


    商陸等人齊刷刷跟在他身後,相互之間不斷進行眼神交匯。


    桑蘅嫵一眼就感知到,屋前四人的武功很高。


    不過她也隻看了一眼就收迴了視線,有些奇怪地將目光放在容酌身上。


    放輕腳步湊過去,容琅將手搭在容酌的肩膀上,皺起眉頭小聲問,“阿璵,你這是被趕出來了?”


    都說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順眼。


    可難保也有不少人舍不得自家孩子,看女婿越看越不順眼的。


    就和他當年一樣,唯有麵對的對象不一樣,他麵對的是大舅子。


    那可真是個難搞的主。


    為了娶到桑蘅嫵,他真的是不知道吃了多少的苦頭。


    哎,說多了都要開始掉眼淚了。


    沒想到他這般完美的兒子也要經這一遭。


    容琅歎了一口氣,“兒子,沒事兒,阿爹懂你。”


    容酌:“……”


    其實他也不算是被寧浮闕趕出來的。


    寧浮闕想單獨陪著阮溱,思及二人多年未見,容酌想阮溱醒來時定是希望看到寧浮闕在身邊的。


    他就自覺的走出來了。


    桑蘅嫵掐了一把容琅腰間的軟肉,“說什麽呢你,以為誰都和你一樣讓別人覺得不靠譜嗎?”


    容琅委屈,但容琅不說。


    桑蘅嫵友好地衝浮生宮四位護法點點頭,對方迴以善意的一笑。


    桑蘅嫵一直知曉阮溱與浮生宮有關,但容酌未與她細說阮溱真正的身份。


    自上次從長公主府迴來以後,她也沒有找到一個好時機問容酌那些她好奇的事。


    一拖二拖就到了今日。


    聽到寧浮闕帶著人直接闖入煜安王府的時候,桑蘅嫵屬實是驚訝了一瞬。


    寧浮闕的名字在她們耳中可都不陌生。


    武學奇才,年僅十八歲就已經是天下第一。


    桑蘅嫵並非六國之人,與寧浮闕比也差了好幾歲,但她在武學心法上的天賦也是絕頂。


    初入六國時,她年輕氣盛,聽了寧浮闕的名號就去找比試。


    不出意料的,桑蘅嫵輸給了寧浮闕。


    縱使雙方都沒有出全力,從那交手的百招裏,桑蘅嫵還是感受到了寧浮闕的恐怖實力。


    迄今為止二十多年,寧浮闕是極少數令桑蘅嫵由衷欣賞敬佩的人。


    隻可惜,十八年前這位絕世美人就在江湖上銷聲匿跡,她那時還唏噓感慨了許久,覺得這真是江湖的一大損失。


    沒想到多年之後,再有寧浮闕消息時,她已經與寧浮闕成了親家。


    這奇妙的緣分啊。


    “溱兒還好嗎?”


    桑蘅嫵讓容琅一邊待著去,對著容酌詢問阮溱的情況。


    與寧浮闕相比,她更關心的還是阮溱。


    容酌抬手示意商陸等人退下,輕聲迴道:“溱溱無事,阿娘不必擔憂。”


    桑蘅嫵鬆了一口氣,又觀幾位浮生宮護法的神色,忽然覺得容琅說得有沒有可能是真的。


    “阿璵,寧宮主不會不滿意你做她女婿吧?”


    容酌的相貌,秉性都是十足十的好,更不要說他有的是銀子,要什麽就有什麽。


    在桑蘅嫵眼裏,自家這個孩子就是最好的。


    然而寧浮闕可不是一般人,她的性子淡漠,做事通常都是隨性所為。


    也是個不按常理出牌的主。


    聽說寧浮闕此人極其護短,阮溱是她從小養大的,一點一點,小心翼翼養到十歲的。


    這和自己生的又有什麽區別?


    她定然護得緊。


    阮溱又是那麽乖巧惹人疼。


    桑蘅嫵試想,如果是自己,養了十年的女兒,一朝分別,再度醒來時,還沒來得及好好抱抱她,寵寵她,女兒就已經是別人家的了。


    這……要是換她,她還真不是很樂意。


    容酌先後被自家阿爹阿娘這樣問,有些無奈,“阿娘,您莫要多慮。”


    “寧前輩……應當還是滿意孩兒的。”


    就算不滿意也沒有關係。


    溱溱已經是他的了,誰也搶不走。


    容酌垂著眼簾,鴉羽長睫投下暗影,遮住眸底萬千思緒。


    屋內


    寧浮闕坐在床榻旁,視線始終不舍得從阮溱身上挪開。


    她從浮生宮來的這一路碰到了幽以幾個小輩,沒讓他們迴浮生宮,隻讓幾人跟著她重新迴到大殷。


    來的路上聽了一路阮溱在宣平侯府八年的遭遇。


    從被逼著為宋如照作畫,到秋綏被害死,最後到被誣陷與他人有染,要被關去苦令寺自生自滅。


    這樁樁件件,都像有人拿刀在寧浮闕心口上割。


    要不是如今宣平侯府已不是過去那個宣平侯府,該死的人都死的差不多了。


    寧浮闕真想先去把傷害過阮溱的所有人都給殺了。


    她不管對錯,在她眼裏,隻要有人敢傷她的孩子,那就是錯的,她定要讓那人千百倍還之。


    這也是寧浮闕直接了結於樞的原因。


    那時看似是寧浮闕一招奪了於樞的性命,而隻要寧浮闕知道,在於樞死前到底遭受了多大的痛苦。


    誰讓他將心思打在阮溱身上?


    既然敢打這心思,就要承受相應的代價。


    同時寧浮闕也愈發嫌棄幽以等人。


    沒用,真的太沒用了。


    尤其是幽未。


    寧浮闕嫌他們身手太差,護不住阮溱,直接讓幾位護法在接下來的日子親自操練他們。


    直至可以與護法們打成平手。


    對此,幽以繳玉躍躍欲試,而紅醉與幽未則感覺天都要塌了。


    接下來,他們的日子可怎麽過啊。


    見到寧浮闕的激動全被這一句話給變成了痛苦。


    那一刻,他們無比羨慕躺在床上養傷的楚安。


    就算自己已經在同輩中遙遙領先,可是在麵對未知的敵人時,他們還是沒有辦法過多的還手能力。


    憑這次的事情,幾人已經察覺到接下來的日子恐怕不會簡單。


    有比浮生宮更為強悍的勢力正在幕後謀劃著不為人知的陰謀。


    有些事情寧浮闕不能說,她隻能在阮溱身邊放更多實力強悍的保護者。


    幽以等人的實力,目前還不夠。


    她的阿暖,背後的身份或許有些複雜,牽動了很多人的得失。


    寧浮闕秀眉染上了一絲憂慮,伸手輕輕摸過阮溱的秀發。


    太瘦了,怎麽會這麽瘦。


    記得小時候,就算是身體不好,她的阿暖也是被她養的好好的。


    小臉肉嘟嘟的,天天掛著讓人一看就心軟軟的笑。


    她的阿暖啊,笑起來特別的好看,眼眸會彎成月牙兒的形狀,臉頰兩側還有可愛的小梨渦,惹得街坊們都喜歡來抱。


    也因著阿暖太過可愛,她們從來不缺新鮮的瓜果蔬菜。


    大家從田裏摘迴來,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要給那個叫阿暖的小丫頭吃。


    想到過去,寧浮闕的眉眼也逐漸柔和了下來。


    自她出生至今,那十年,真的是她過得最幸福安逸的十年了。


    阿暖阿暖……


    尤記當初她已無求生意念,渾渾噩噩地來到了大殷邊境,就這樣在一架簡陋的馬車裏撿到小小的阮溱。


    那時小姑娘哭得嗓子都啞了,嘴唇泛紫,再遲一些時候恐怕就活不下去了。


    她那時也不知為何起了一絲憐憫,將瘦弱的孩子抱在自己的懷裏,一步一步走到最近的村莊裏。


    本想將孩子放在某位村民的家門口後,她就找個沒有人的地方死去。


    然而在她停下腳步的那一刻,孩子小小的手勾住了她的頭發,睜開了茫然的眼睛,對她笑了一下。


    那一刻,她死寂許久的心活了過來,冰冷的四肢都暖了過來。


    她想,就叫阿暖吧。


    以後就是她的孩子了。


    讓她護著她長大吧。


    可是她還是食言了,缺席了整整八年。


    “阿暖啊,是不是很疼啊……”


    屋內響起了一聲極輕的喟歎,心疼且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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